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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与最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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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待他不厚。
有时候想想,他其实是应该恨的,事实上他也恨过,恨别人恨自己恨世界恨命运,全方位地,那种自痛恨当中发出的揪痛从内部拉扯他的胸腔,把浑身的神经扯得生疼,外侧的世界挤压着他,内侧的世界在坍缩,像是宇宙诞生之初那场大爆炸的倒带,世界从一片广袤无垠的空间缩小成比尘埃还小的一点,连同置身其中的他自己,意识全数化为空白,或者漆黑,是什么并不重要,冷暖光影再无界限,但他即使是这一点也无法认识到。
存在于任何一处,也不存在于任何一处。
没有意志的绝对自由。
碇真嗣眨了眨眼睛,花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片茜色的光里,那是黄昏的颜色。少年下意识地转头,远处水面上浮着的落日验证了他的想法,他低头,一贯的白衬衫黑长裤在这个傍晚被橙色浸染,看上去像映着火光。
他也不知道为何便感到胸口一暖,天边那即将沉入水中的夕阳,看上去着实像是一团火,也许不该这么说,一盏灯——或许更适合用来比喻它,因为相比躁动的火焰,它实在太过安静了,寂静的黄昏,连蝉鸣都听不见,就像是音响坏掉了的播放机,在偌大的银幕上投射着失声的电影。安静的天空安静的夕阳安静的水,安静的大地上安静的少年看着安静的石像——矗立在水中的石像,宛如一个弓着身子的人,头部残缺,隐约能看出翅膀的轮廓,一切都像着了火似的覆盖着暖色,在火光中浑然一体,他却觉得缺失了什么,不是声音,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皱起眉头,太阳穴隐隐作痛,眼前景象说不出的不自然感让他开始磕磕绊绊地搜索自己的记忆,这并不是见难事,很快碇真嗣就明白了不自然感的由来。
缺了一个人。
“……”
一切正常,或者说,改变出现得太过自然以至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异状,然而改变的内容却无论怎么回想都相当异常,突兀地,悄无声息地,像是影片的过渡镜头被硬生生剪掉,即刻间就跳跃到了剧情展开的一帧。
梦吗?
然而碇真嗣没法这么想,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张大嘴巴,微微抬头看向空中。
缺了,一个人。
几秒前他正是这么想着,他想那或许就是变故发生的缘由。因为就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那个身影便凭空出现在石像上,对方坐在石像断掉的脖颈处,微弓着身子,左臂搭在膝盖上,右腿悬在空中,那人望着夕阳的方向,橘光照亮了少年侧脸的轮廓,连同悠闲自若的神色,仿佛自己并不是个上一秒才凭空冒出的,只是被碇真嗣忽略了存在,实际上一开始就存在了一样。
他认得那个人。碇真嗣想。在这一点上他无比笃定,事实上当在石像上捕捉到那个身影的一瞬间,一直盘绕在他心中的那种不自然感就烟消云散了。不只是认得,他的思绪飞快地运转,他甚至连那个姿势都十分的熟悉。碇真嗣再次环顾四周,最终得出了这样一个认识:
此刻两人所站的位置和和动作,包括天气和时点,包括不知何时开始出现的水声和鸟鸣声乃至第三新东京废墟散发出的灰尘气味,都和他们最初相遇的那天一模一样。然而也有一些不和谐的地方——那人没有唱歌,渚薰转过头来,碇真嗣发觉那人的神色,和他见过的这个人的最后一个表情,在除去光线和视角干扰之后,以一种可怕的相似程度在他的脑海里重叠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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