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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1
瓜1
鞋面上蒙了一层灰,不怎么看得出灯绒布黑亮柔滑的样子了。这鞋二婶子结婚时穿过的了,现在穿在她的脚上,空荡荡的,踩不踏实;走路的时候,甩来甩去,像个簸箕。有些时候还会踩到鞋里面的石子儿,咯得慌。
她再看看缩到腿肚子的裤子,半挂在腰上短了半截的毛衣,一溜线头滑了,她将就扯断了。
前些时候翠翠说她想吃肉,她爹让她自己滚出去卖肉。怎么卖?
另一个女的笑得好冷:倚栏凭挑。
当时她还可怜翠翠,割肉是不是很疼。可她刚走到半道,还看见翠翠笑得像豌豆花一样好看。翠翠坐在餐馆里,面前摆了一盆土豆烧鸡。
吃够了红苕汤的人看到胖乎乎的油条,自己都松了一口气。
她望了眼天上的麻雀,像是看到埋在灶膛里的一个个红苕。
她饿了。
“……你会亲的那家人,家里条件还是不错的,他舅在地方做事,五叔是个杀猪的……哎,虽然跟他娘一样短命,阿爹是个泥腿子,可你过去了该你的还是你的,有吃有穿,该比呆在家里面好……”她二婶子睨了眼她的手,一把打开,“这毛衣你再扯就更短了!”
她无措地搓着两只手,这两只手,“你手绣花了啊,看到我!”这两只手被嫌弃了。她二婶子说,说,还不就是说那些听了千儿百遍的话;她心里有些发急了,像是憋着一泡尿,撒不出去憋不回来。
急到又扯衣服了。
啪!
路边上不晓得哪家人偷偷的开了个荒,种了几窝四季豆,现在牵了须,长长短短,开了花,红红白白,合着圆瓣的叶子,青青绿绿。她拖沓着鞋跺了跺脚。
二婶子气得走得更快,吆喝得像像破锣响:“死娃儿,不是要吃肉吗,还不爬快点!”
她听说有肉吃了,撒脚丫子跑得飞快。
二婶子在后面喋喋不休的骂:“你跑那么快作死哟,真的是你鬼老公在下面等你哦……都说冥婚简单,简单个屁!哪个舅子想的还要去相亲见面奥,直接端个灵牌拜了不就完了嘛!你个死娃儿,慢点……唉,老娘的脚啊……”
一阵大风吹过,椭圆的叶子翻江倒浪,绿波遮住了红装。那样的叫唤狮子功大开口,碎裂了豌豆花的美丽平静。逆风而行的她像是一只打翩翩的风筝载了,蹲下身看着那双粗糙的大脚,试图妙手回春扭回来。她二婶儿螺蛳拐上肿了好大一块,乌青里面泛着紫红,看着她心肝一抽一抽的,眼一闭,心口一颤,手上一使劲。
“哎呀,我的妈呀!”半好了。什么叫半好了?扭回来了一半,还留了一半伤,二婶子的心口一半一半地疼,这就叫半好了。
她裂开一张干裂的嘴,“婶儿,快点!”又跑得飞快。
“回来!”风筝栽了。
她瓜站到那儿。
“跟老娘找根棍来!”
她在路旁撇了根棒棒当拐杖,扶住婶子另一边。
打了个哈欠。
逢场天,街上的人联袂成幔,比肩如城,挥汗如雨,欣欣向荣,一片鸡屎鸭屎狗屎猪屎弥漫的味道。
一根鸡毛粘在她的睫毛上,遮住了她那双向来懵懂的眼神,啪叽一下扑在了一坨鸡屎上。懵懂的眼望着前方,突然闪出一道亮光,“鸡…鸡肉!”那只跑得欢脱的小母鸡,似是感应到了,呆萌回眸,张嘴一叫,“咕咕……”
亮光变成了精光。
“呃……”二婶子火冒三丈,“还不爬起来!”
她望了她二婶子一眼,“臭!”下巴上,衣襟上都沾了些秽物。不说一派狼藉,比得猪圈里头洗了个澡好得多了。
二婶子气不过狠狠地给了她一脑瓜,“你那么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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