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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暗山两相倚
夏夜的蝉子被热气熏得知知叫个不停,四处田野的蟾蜍也趴在泥潭里张着大嘴巴一张一合吞着
周边的飞虫,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荷花叶儿在边上奄奄地打着卷儿,鱼儿在浅滩里憋得难受,
也静静地吐着水泡。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叫嚣着“热热热热”。
“这夏日阿,可恼人得很。”远处草庐旁的席地坐了个胖头老和尚,边摇着蒲扇边喝着手里的酒坛的凉酒。说他是和尚也全靠头顶的那戒疤才作此称谓的。连胖头和尚本人也时常摸着自己滚圆的肚子坦言“我佛慈悲,不忍我和尚成日吃些皱巴巴的小菜叶儿,阿弥陀佛,心有我佛即可即可。”
“我可不觉得,夏日里多有趣儿,我种的好些花都抽了花芽子了,前些天看见树上的杏子已经大了一圈,没过多久就可以吃哩。”一个穿着鹅黄色丝衫的小女孩躺在屋外用竹藤躺椅上,双手灵活地就着明朗的月光编织着手里的藤木花篮,边随着一前一后慢悠悠晃动着,“再几天,等我的篮子编好了我就去河边捞鱼儿去。”
“你这丫头倒真是会享乐......哎呦,这死蚊子......”胖头和尚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
“咯咯,师傅你一定是平日里作恶多了蚊子只叮你一个。”小女孩咧着嘴朝着胖头和尚扮鬼脸。
“你这丫头,和尚我是白养活你了,成日里取笑和尚,”胖头和尚挥了挥手,“去去,去屋里捧几盆夜来香来驱驱蚊。”
“就只知道使唤我。”女孩儿放下手中的篮子,边往屋里走边嘟囔着。
胖头和尚看了看那未完工的篮子,又望了望璀璨无比的夜空,峨眉月倒悬在墨黑色的天幕上,而月亮旁边的一颗星星闪烁着诡异的光亮,竟衬着这月色暗淡无比,胖头和尚看的些微愣神。
“喏,你要的夜来香。”女孩儿将几盆夜来香放在和尚的周围,拿起旁边的蒲扇帮胖头和尚驱起蚊子来。
“嘿嘿,我和尚孤身来几十载,老时还有个乖徒儿为我把风扇”胖头和尚收回自己的目光,晃着
脑袋惬意感慨。
“师傅呀,你也知道阿央好啊”小女孩的眼睛骨碌骨碌转,“那明天就让我山背后的庐子里吧,我的藤木篮子还缺几根木条呢,山这边的木条子太容易断了”
“就知道你有鬼主意”胖头和尚敲了下小女孩的脑袋,“行吧行吧,你牵着小花儿一起去。趁
天黑前就回来”。
小花儿是阿央早几年从外面抱回来的野狼崽子,现在养了这些年早已羽毛光顺,神气昂昂,经常从外面衔些野味来供他们师徒俩打打牙祭。说来也奇怪,这山里的狼一见这小花儿都神气不起来,只要听到小花儿一声嚎叫,便四处散开。老和尚对阿殊说这估摸着这山头上的狼大王的仔,生来就有威力哩。可这威猛的山头狼王却顶着个“小花儿”这软绵绵的小姑娘似的名儿,难怪每次阿央唤它的时候它总哼哼唧唧一副不乐意的模样。
那一处,师徒就着月光其乐融融纳着凉;这一处,刀光剑影,杀机重重。
疏影中踉跄地闪过一道人影。
和着竹影斑驳,鲜血循着足迹一滴一滴落在刚抽出的嫩芽上,在月色下好像开出了一朵朵妖艳的红花。
随着窸窸窣窣的脚步暗红色的血从身上数不清的伤口中溢出,月光惨惨,依稀是一个浴血少年的模样。
逃跑时间太久,伤口早也裂开,脚步逐渐虚浮,移动一步便好像生生将自己的血肉从骨髓中扒出来般疼痛。
直觉后面的追兵越来越多,铁蹄声越来越逼近自己。想到自己越狱出来,就一直朝着南方奔跑。
那是羌国的方向,是自己故国的方向,是自己父皇母后埋葬的方向。尽管那里现在已经是遍地残骸,满目疮痍。国不是国,家不是家。
究竟这么跑下去是为了什么,少年明知这是高暮的国土,自己就像困在笼子中的鸟儿,以为好不容易挣开了枷锁,却发现外面的世界根本就是一个大鸟笼。少年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继而,寂静的山林突然人声大造。四处是马蹄儿的声响,不知有谁在说“皇上有令,绝不放过羌国余孽。抓到羌国皇子者重赏。”
士兵们举着火把,烈焰染红了一片,也照亮了年轻士兵的脸,他们的脸上有对那个逃跑犯人的渴望,不过说到底还是对那功名的渴望。只要抓到一个满身是伤的小孩,就可以让自己平步青云,永远摆脱这末等士兵的头衔,所有人的眼睛都像这山里的饿狼,高举着火把细细地搜寻每一处。
“你们都在这边仔细搜搜,王尨,陆求我们三个去那处看看。”领头的将军带着两名副将驱马往前方走了段路。
这时将军却暗暗蹙起了眉,在火光的的跳跃烈焰下,隐约可以见到近处的石碑——无量山三个字。
其他人两个人循着他的目光也看过去,都惊了一下。
无量山。
十年前,皇上下令封禁无量山,所有擅闯者格杀勿论。
关于它的传言很多,传说这山里关着一头神兽,兽神无心智,无人带领就出不来这无量山,若人一进无量山,便会被这神兽感知人气,神兽若出山,人间即大乱。
这山上只有国师玄因道长守着这只神兽,每日念经讲佛净化它的戾气。也有好奇者仗着自己一身本领,想窥探一下这个皇室讳莫如深的地方,可是凡是进去的人皆没有再出来的。
其中缘由坊间猜测良多,却莫衷一是,无人知道。这片山林犹如一个沉睡的恶魔,无人接近,只敢远远窥探。又久而久之被人遗忘在某个角落。
之前一通急追,竟不知已误闯了禁地。
“袁将军,这可是无量山,那逆贼应没胆子进去吧”王尨小心翼翼地说。
“呵,他可不是高暮人,怎知这无量山的奥妙?”袁承靖跳下马,看着丝丝血迹向着无量山的方向延伸着“我想,他应该已经进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他可是皇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羌国余孽啊”王尨,陆求顿时觉得这处境进退两难,“可是也不能追进这无量山,前是渎职后是违抗皇令。横竖是死啊。”
袁承靖直起身子,无量山的深处透着诡异的光芒,入口的大树像是暗夜的幽灵黑魆魆地张牙舞爪伫立在身旁。而不远处,不远处就是与无量山齐名的思无涯。据说没有人知道这思无涯的底处是何方,就像是高暮通下地狱的入口,只要站在这涯上,底下吹来的阴风都能直接将人在一个时辰之内吹散。手上所沾鲜血越多的人,吹散的时间越快。
“将军,不可啊。”边上的王、陆二人急忙呼喊。
只见袁承靖已身在涯边。
风果然很大,马上就把袁承靖手中的火把吹灭了。好似地狱发来的警告。
袁承靖一笑,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多了去了。
死是什么,不过是一些卑贱的人在王者通向胜利巅峰时唯一能贡献的,在袁承靖心中,一具具死尸只不过是打开敌城的钥匙,自己计算战争的死伤也只是以此来衡量自己的作战水平。
袁承靖从早些年无名小卒,在高暮一系列侵南的战争中,凭借自己卓越的军事才能,脱颖而出,很快被皇上封为勒南大将,他率领袁家军一路厮杀南下,铁骑踏破了无数城池,将南边的一众小国全部纳入高暮的疆域,高暮现在一国独霸的地位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这位年纪轻轻的战神,他是高暮的神话,是天之骄子。
袁承靖回望着无量山的入口,他不是迷信之人,虽然不能完全知晓这无量山的秘密,但明白这无量山绝不是市井流言所说的那般神秘。那孩子......袁承靖想到了那日他红袍加身立在城头的模样。
“报将军,前方已是羌国都城泗安城”
袁承靖望着着紧闭的城门,问道:“有没有跟他们说若举白旗投降,我军定不伤及百姓?”
“说了”小兵报“可...羌国的皇子说...”
“说什么”
“羌国的皇子说按将军的性格,他们弃城后,将军照旧会屠城。”
“是么”袁承靖淡淡一笑,的确,这是羌国的都城,他袁承靖断不可能留着这都城的任何一个人。“这个皇子叫什么?”
“他是羌国国王跟王后唯一的儿子,叫作羌珩”
“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真是有意思。”袁承靖突然玩心大起,“下令下去,在城外20里外扎营,拖到他们粮草断绝的时候。”
一座孤城,没有援军,没有充备的粮草,不知道能挺到什么时候?那种在孤城中慢慢绝望的感觉一定很棒,袁承靖摇晃着酒杯,一口喝下辛辣的酒。
后来终于见到那叫作羌珩的小子,远远看过去并不能看清他的模样,只是依稀是个还未长开的少年,红袍加身,在猎猎寒风下,伫立在城头,好似一座石像。
这个年纪的自己在做什么?袁承靖心想,自己为了能吃饱穿暖就早早参军了,在他这个年纪,自己的手里已经沾了好些人的鲜血了。
到底是从小锦衣玉食惯了皇子。
“报,泗安已严重缺粮,城内混乱一片。”
“报,泗安已军心不稳,军队里发生了好几起内战,有意愿向我们投诚的争着要开城门放我军入内。”
“报,羌国皇子当众斩杀力主开门迎我军的将领,一时军心稳定”
呵,这小子还是有点能耐,只是瓮中之鳖,何苦挣扎?世上之人皆想不开。
“报,羌国国王不堪压力,自缢在皇宫。”
听着捷报频传,袁承靖却是不在乎的神情,泗安?整个羌国都如同一只蝼蚁,只要自己用点力就会分崩离析。
那小子当如何?父母尽失?国将遭掠?
可是后来,军中突发疫情,明明是初秋的季节但是疟疾仍如洪水猛兽在军中横行。扎营的几公里的水源都被污染,军队从没遇到这样的情况,每日便是将成堆成堆的尸体掩埋烧掉。
一时谣言四起,军心涣散。很多人说是老天爷惩罚他们高暮侵占他国,要让他们全都葬身在高暮。
谁都知道军心涣散是兵家大忌,袁承靖知晓是没办法再拖下去了,终是下令攻城。
哀兵必胜,也不知道羌珩用了什么法子,这城里面的人,无论是书生,妇孺,僧侣。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在他们攻开城门的时候也遭到了城里人的抗击。
里面所有的人都像杀红了眼的魔鬼,竟也白白耗去大批士兵。
而袁承靖也没料到那少年反抗得如此激烈,明明是通俗的剑法,因是那少年豁出命的架势也干掉了好几名袁承靖所倚重的副将。
所以,当后来,袁承靖的剑架上少年的脖子,他仍然觉得这场仗是自己输了。
他看向少年的时候,少年沉黑的眸子让他有一瞬间的恍然,仿佛自己第一次看到他红袍加身立在城头的模样。
袁承景的目光开始柔软起来。
“都先回去吧。”袁承靖已从涯边走过来,上了马。
“可是......”一直是知道主子的性子的,却不明白主子现在的心思。
“就说逆贼掉下了崖吧。”
今日,我便放你一马。以后的一切就靠你的造化了。若你能逃出生天,我们也许还有见面的机会。
“这个可是欺君之罪啊。”其他二人不由紧张。
“是说因我们失职让逆贼逃入无量山好?还是你们现在就进到这山里去?”袁承靖一挑眉,其他二人皆凛然。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又好像什么都已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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