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个

　　王后殿下和人偷情的时候，陛下领着我，推门而入。看到殿里的春光后他眉头都未曾动一下，冷静地负手而立，看着他们。

　　王后殿下的脸前一刻还因为调情而绯红诱人的脸，此时煞白。她的宫服已经褪至臂弯处，还保持着半躺的姿势坐在那位身上，给他喂葡萄，样子妩媚至极。她大概死也不会想到，向来准时的陛下这一趟会提前结束行程回宫，回宫后还直接来了她这里。

　　“陛、陛、陛下……我……您、您怎么……我……”王后殿下已经语无伦次了，趔趄着从椅子上爬下来，身子不断发抖，颤抖着拉好自己的衣服，跪在地下，眼睛放空，不住地咽着唾沫。

　　我这才看清那位的脸，皇家宫廷乐师——科拉希尔，最年轻最英俊的宫廷乐师。从他恐惧得颤抖的身体可以看出，他已经吓傻了，连跪下都忘了，只是打颤，然后从椅子上跌下来，瘫软在地。

　　“陛下、陛下，我，我……”王后殿下慌忙爬向陛下，抱住他的腿，一个劲地摇头，平时的端庄高雅全然不见，只剩下惊惧。胡言乱语很久之后，她使劲咬着红唇，慢慢看向椅子边的科拉，然后转过头，捏紧拳头，舒展又卷曲，卷曲又舒展，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最后视死如归地开口：“陛下，凯瑟琳和科拉……是真心相爱的！对不起！陛下！”

　　椅子边软塌塌的科拉，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突然惊醒，惶恐地盯着王后殿：“哦？是吗？”然后看了看椅子旁只知道恐惧的无措的科拉，从鼻间发出不屑的冷哼，说：“那我问问他。如果他的答案是是，那么你留下，他么，勾引王后，罪该当死。但如果他的答案是否，那么你欺君罔上，罪该万死。怎么样？”陛下的声音不大，我们四个都能听见，从科拉慌乱的眼神中就知道。

　　“陛下！”王后殿下使劲摇头，但陛下根本不管她，只是看着科拉问：“科拉。你爱她吗？”用他一贯的低沉好听的声音，不急不缓。

　　“我……臣下……”科拉犹豫不决，很久之后，捏着衣角摇了摇头，不敢去看王后殿下无法置信双眼。

　　“科拉！”王后殿下惊愕地喊出他的名字，似乎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答案。大概那个懦弱的男人半刻前还忠诚地向真主起誓说会永远爱她。

　　“凯丝，怎么办，他说你在骗我呢。”陛下温柔地说，伸手摸了摸王后殿下的柔顺的发丝。
　　我大概能猜到陛下现在的心情。他每次这样亲切地喊别人的昵称，就代表他正处于极度愤怒之中，濒临爆发。

　　我暗自叹了口气，击了两下掌，从殿外闪入四个黑衣卫兵。两个拖起科拉，看着我等候吩咐。我说：“他就，千刀酒吧。”千刀酒是亚尔特的一种刑罚，顾名思义，就是挨一刀，再在伤口上撒点酒，如此反复，直到刑人身上再刮不下肉来。其实对他用这种刑，实在是抬举他。要知道酒在当下，是十分珍贵的。

　　“不要，陛下，陛下！您说会放过我的！陛下！”科拉没命地挣扎，似乎想学王后来抱一抱陛下的腿，样子实在滑稽。卫兵干脆直接朝他后颈扔了个手刀，免得他闹。科拉太天真了，陛下可从未说过会饶了他，况且像他这种敢做不敢当的懦夫，陛下向来最厌恶。

　　另外两个卫士恭敬地站在王后殿下身后，等待着王后殿下自觉站起来。

　　王后殿下呆了很久，才终于接受自己被心爱的人背叛了的事实。我挺同情她的，因为接受背叛比背叛更需要勇气。最后她自嘲地笑了笑，缓缓起身，整了整衣衫，朝陛下恭敬地行了个礼，挺直腰板向殿门口走去。陛下给她留足了尊严，最后的尊严。大概她今后一辈子都在芃特殿里度过了，那个冷清的无人问津的思过殿。

　　我同情地拍了拍陛下的肩，示意陛下节哀。想找些措辞来安慰他，比如“其实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只能怪陛下太英明”，但如果我真这么说了，下一个倒霉的恐怕就是我了。于是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表示我很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却不料陛下敏捷地伸出手把我的手压在他肩上，然后慢慢加重力道。

　　“陛下！嘶……疼疼疼疼疼！”我吃痛地叫了两声，抬眼看陛下。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我，冷声说：“收起你那副眼神。”然后转身出了殿门，留我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当夜，亚尔特王后凯瑟琳所住的宫殿突然起火，昔日华美庄严的宫殿一夜间化为灰烬，王后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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