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十二市

　　是年，西宥九年，扬州才子顾言顾砚之，是为西宥九年金科状元，青州才子楚曦楚子倾，是为西宥九年榜眼，扬州才子席则席相沫，是为西宥九年探花。

　　暮春三月，柳树发芽，南飞的雀儿又成群结队的飞回来了，唧唧喳喳的为早春填了一份生机。
　　西宥国都西京，今天儿格外的热闹。
　　一处是在那放榜处，另外一处则是在西街，有人斗画。
　　金榜前面，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自然是榜上有名的，愁的自是那些落榜的。
　　“唉，你说这顾言顾砚之是谁啊？怎么没听说过呢？”
　　“对啊，这顾言凭空就冒出来了？王兄，你认识的人多，你知道吗？”
　　“这我还真听没说过，莫不是雅闲居的那个？”
　　“不是啊，那是姓顾，却不是叫顾言，叫的是顾信。”
　　“……”
　　“……”

　　桥北小院，报喜之人正在充当着喜鹊：“顾言顾公子在家吗？顾言顾公子在家吗？”
　　立马在旁边的小屋里跑出来一个小童，貌似是刚睡醒的样子，披着外衣还没穿利索就出来了，语气蔫蔫的：“来者是谁，找我家公子吗？”
　　报喜之人一见小童，就招呼后面敲鼓的更加的卖力的鼓，然后双手一拱：“自当是为你家公子报喜来了，你家公子中了状元啊！”
　　“哦。”小童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不经意的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撒开腿往屋里跑，边跑还边嚷嚷着：“公子中了，公子中了！”
　　这声比起刚才蔫蔫的，简直是两个概念啊！

　　要说这公子科考，都到了放榜之日了，你个小厮都不知道今儿发榜，就不知道给你家公子看看去？
　　还别说顾小泉还真不知道，到了西京，顾言就到这桥北小院住下了，也没怎么出门，除了去考试。自然，这顾小泉也没机会出去。
　　到了这个小院，发现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还有两个小丫鬟，一个厨娘，平日里买菜做饭什么的都不用他做。顾言不出去，即使对这西京充满了好奇，他也没胆子自己出去。就这么呆了半个月，本想考完了就能去看看了，谁知考完之后，这自家公子就酿起酒来了，没法，就给公子帮忙了。
　　这顾小泉憋了满肚子的疑问，每次问顾言，就被顾言一个眼神下回去了，就不敢问了。就跑去问那两个丫鬟了。一口一个好姐姐的叫着，那两个丫鬟也一口一口的应着，但是就什么都没问出来。倒是和两个小丫鬟关系好了起来。
　　如果顾小泉会武功的话，就可以看出，这两个姐姐步履轻盈一点不似自己走路似得，可惜他没发现，自然也就没多想。就知道这两个姐姐比扬州顾家里的丫鬟好看多了。
　　所以啊，永远都不要指望顾小泉可以长点心，但是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就算我顾小泉是个傻子，我也会尽全力保护公子！”
　　只因，悦之无因。
　　放榜前一天晚上终于酿完了酒，都已经是夜半十分了，伺候完顾言洗漱就去找周公了。今儿一早，还没回过神来呢，就听见这好消息，诈尸的就跑到顾言房里了。

　　一路跑到里屋，开门冲到自家公子的床边，掀开被子对着自家公子一通猛摇：“公子，你中了啊！公子醒醒，你中了啊！公子，公子……”
　　床上之人不堪其扰，扒拉着小童的袖子：“我早说我能中了，不是早叫你准备好赏钱给报喜的了吗？快去快去，让你家公子再睡一会。”
　　小童停止了摇晃，又一溜烟跑出去了。
　　出去一看报喜之人还没走远，连忙追过去叫住，施一礼，奉上赏钱，又一溜烟的跑到自家公子的床边，不动也不响的看着。
　　床上之人早就醒了：“我说顾小泉，你这毛病就不能改改？”
　　顾小泉嬉皮笑脸的，换上一副贱兮兮的样子：“公子，你知道的啊！一遇到大事，我就这德行，控制不了啊！”
　　“真拿你没办法。”说着自己也起来了。顾小泉有去打热水伺候自家公子洗漱了。
　　主仆两人洗漱完之后，溜溜达达的去一品香吃早点去了。

　　顾言，字砚之，扬州人。
　　其父顾凯冼，是个经商奇才，在扬州主营丝绸，副业酿酒，尤其是果酒，其中首以莲雾酒为最，每年仅酿五十坛，出售三十五坛，其余大都留在自家，嘴馋了就自娱自乐一把，或者友人来访，拿出来主宾尽欢，顾言自小就在酒罐里长大，自然那酒量一般人还真比不过啊。
　　其母顾柳氏，算得是大家小姐，不过是庶出，在本家的时候是个不得宠的，亲生母亲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就死了，父亲本就是个懦弱的，正妻在的时候一直就压制着不让他娶二房，可是这男人嘛，总有那么几分不安分，趁着正妻怀孕的时候耐不住，就生出了外心，一直在别院养着。
　　直到两年过去，外头这位因为难产死了，留下一个女儿，无奈之下就抱了回去，这正妻就闹啊，闹了正正经经四五年，随着小女孩长大，越看越不顺眼，就干脆把这小女孩扔在后院里和下人住一起，幸好每月有个孙婆婆照顾，加上他爹每月还给她点钱，就这样长大到十六岁，他爹做生意时遇上了顾凯冼，就把这小女儿嫁与了他。
　　要说这顾柳氏也是一个能吃苦耐劳，有心思的女人。随着顾凯冼一起打拼事业，凭着这一手好绣活，给自家相公创造出了本钱，这不顾凯冼倒也没辜负了这柳氏，硬是给他闯出一片天来。事业最辉煌的时候，这柳氏还怀孕了，这下可给顾凯冼美坏了，第年四月就生下个大胖小子，正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这顾凯冼的生意做的是更大更好了。

　　顾言自小就长得粉雕玉琢的，人见人爱。长得一张巧嘴，哄的顾凯冼一天天屁颠颠的，恨不得什么好的都给他，好在顾言慧根不错，不至于误入歧途。生母柳氏更将所有的精力都给了顾言，什么琴棋书画，礼乐骑射，甚至连刺绣都要交给他，可耐不过这顾言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只要忍痛弃之。这还成了这柳氏的一个小遗憾。
　　顾言满月的时候，家中就来了一个云游的道士，说此子以后必有奇缘，并赐予一块古玉，说此后必有大用。此后，这玉就一直挂在他的脖子上，从未摘下过。
　　这玉应该还是挺神奇的，自打戴上之后都没生过病，连风寒都没有。每每看到顾小泉因风寒病怏怏的时候，他就摸着胸口的玉，笑得贱兮兮的，每每他一这样，顾小泉就觉得自己风寒的更厉害了。

　　顾言主仆出来时候，路径西街，只见那儿里里外外的围了好些人，时不时的还会传来几声感叹，再仔细看围观的那些人有学生打扮的，也有书生打扮的，其中还有几个面相不凡的老人。
　　学生模样的占了大多数，其中以皇家书院西子书院的为最，书生们的打扮则是很儒雅，很斯文。
　　中间被围着的的则是两个年轻人，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作画，不紧张不慌乱，一丝不苟的表情上还挂着虔诚与敬重，远远的看顾言莫名的感觉到一股仙气，给人的感觉很难以形容，旁边的顾小泉似乎也有这种感觉，“公子，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小孩儿有点仙气？”
　　顾言点头，顾小泉继续，“而且，还让人觉得很干净。”
　　是了，是干净，但是并不是说小孩儿的衣着面貌而是说，小孩儿周围的环境给人以干净的感觉，如果这人是站在一个臭水沟边上，那么那条臭水沟也会显得很干净。
　　顾言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心中微动，就转向另外那人，那人应该有二十七八的年纪，长相算是不错的，很清秀，正在全神贯注的作画。
　　顾言主仆也默默的看着二人，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将画全部做完，跃然于宣纸上的观音，属于小孩儿的那幅，有着大慈大悲的表情，还有超然脱俗的气质，无一不叫好！
　　属于后者的那个，却似乎只有画工的精湛，没有那么传神，自然在画工上是无人能及的。
　　最后，自然是那个小孩儿获胜，后面那个抱了抱拳，两人很友好的就道了别，旁边的人也都散了去，至于那画，则是送给了围观中的其中的一人，是个书生。
　　打听过后，知道了那小孩儿叫云青，但是已经十七岁了，另外一人叫沈墨，二十有五，得到画的那人叫王禄。
　　主仆二人出来呢，是为了解决温饱问题的，碰见斗画，是在计划之外的，可是顾言却是记住了那个叫云青的人。
　　之后二人，转战一品香。

　　一品香店内小二今儿风寒，捂着口鼻瓮声瓮气的招呼着客人，小脸憋的通红，就是不敢摘下来。
　　“好咧，一屉蟹黄包子，两碗清粥，马上…哎呦，阿…嚏，拿上来！”本应该是亮亮堂堂的喊话，这让这风寒弄得。
　　“好了好了，快去准备吧！”不耐烦的挥挥手。
　　“得咧！”得，得，得，看了吧，这就是职业病啊！
　　“公子啊，你说一会儿，你会不会跨马游街啊，然后马头上还挂着大红花，是吧是吧？”顾小泉这个兴奋啊。
　　“我说，小泉子，你都嚷嚷一道了，你喜欢你去坐啊！”顾家大公子还是一副悠哉的样子。
　　“公子，那中状元的又不是我，我就给你牵马就知足了！”顾小泉啊顾小泉，总是那么的呆呆傻傻的。
　　“哎，这不是状元吗？”门口传来一道令人听着不怎么舒服的声音，隐隐有不平之意。
　　“哦，这不是李兄，季兄吗？也来吃早点啊！”起身回首。
　　“哪里哪里，这不是看着当朝状元爷在这吗，特来打个招呼。”说话的还是那位李姓男子。
　　“李兄，你说笑了，你不也榜上有名吗？”四两拨千斤的说道。
　　“那也不能和状元爷比啊！”还是那副样子。
　　“李兄，谬赞了！”
　　那李姓的男子还要说话，就看见小儿把包子端上来了，到了一句告辞就离开了。

　　“公子，那姓李的好讨厌，一口一个状元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呢。”顾小泉满脸内伤的表情。
　　“小泉，记住，以后离他远些，顺便去调查调查他的背景。”顾言这时的表情称得上是严肃。
　　“得嘞，公子，你就瞧着好吧！”
　　“这位公子，您就是当今状元爷啊！嘿嘿，这下小店可蓬荜生辉了啊！”小二的风寒好像变好了是吧，听这声音。
　　“小二，你认不认识刚才那两个人啊？”顾小泉可没那么多的客套话，这孩子心思直着呢。
　　“那两位啊，那个李姓的全名李味，是刺史之子，本来吧，在科考之前他夺冠的呼声是最高的，平时没事就喜欢去娴雅居坐坐，和一群才子吟诗作对什么的；那个季姓的全名季晓昧，是个庶子，平常也不喜欢说话，就静静的往那一坐什么都不问也不说。”小二这喜滋滋的说着，然后像想起来什么似得，略一低头，手放嘴边，悄悄说：“不过啊，私底下都说这姓李的诗词文章啊，都是这姓季起写的。”
　　“这样啊，还有别的吗？”顾小泉完全一副街边大娘那八卦的小眼神。
　　“要说有的话，就是今年季晓昧没参加科考。”小二说着，还做了一个类似惺惺相惜的表情，大有一起八卦的意思。
　　“小二！”
　　“得咧！”转过头，对顾言说：“我去招呼客人了啊！公子，你们有空常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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