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光]弹指沉浮——光泽日常

　　夏季的闷雷滚过天空的时候，光泽正在后山上纳凉。
　　“啧……”
　　烦躁地起身收起板凳进屋却还是晚了一步，豆大的雨滴已经噼里啪啦地砸在了光泽的头上。
　　冲到走廊上抖水珠的时候有一阵阵狂风把地面上刚刚蒸腾起来的热气吹散，味道青青的，像是自己家的高山西瓜。
　　也只有这个时候，光泽作为一个沿海省中的小份子可以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吹到了海风，其实这风有一个学术的名字——东南季风。不过文化并不高的光泽依旧执拗的称呼这阵风为海风。
　　持续半个小时的暴雨总算把这么多天的闷热冲刷得一干二净，转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光泽一边想着外面的街道上面肯定积水到了脚踝，一边打开冰箱寻思着晚上要吃什么。
　　冰箱空无一物，连块西瓜都没剩下。
　　光泽纳闷了会儿，记得前天还杀了好几团粉条，屯了很多吃的当存货，昨天也只有崇仁来找过他……
　　崇！仁！
　　西！锭！子！连小爷家的东西都敢打劫！
　　光泽咬牙切齿地关上冰箱，左右环顾开始觅食最终在橱柜里找到了一大碟千层糕。
　　用这种东西当晚饭简直是最糟糕的选择！晚饭本来应该是爆炒肉系和一碗不油腻的汤加白饭！最少也应该是加辣酱的泡粉和卤肠豆腐皮！
　　光泽越想越饿，最后只能端着这盘千层糕坐在桌边怨念地瞪了它三秒并在心里发誓等雨停就去找崇仁算帐。拿出餐刀正打算吃完了事，门铃响了。
　　谁在小爷饭点的时候找小爷！信不信小爷吞了你！
　　心情极度不爽的光泽唰啦一下子打开门，狰狞的表情在遇上来人冰山一样的视线就猛地垮了下来。
　　邵邵邵……邵武？
　　门口站着带着水汽的邵武，抖了抖手中湿漉漉的伞，一言不发的直接闯进了光泽家里。
　　光泽看着来人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轻车熟路得走进厨房，放下伞，站在桌边。还想大吼一声邵武佬，注意力却被邵武手上提着的盒子给吸引走了。
　　以敏锐嗅觉捕捉到点点咸辣香气，光泽的眼睛腾的一下就亮了。邵武放下盒子看见桌子上还未动过的千层糕。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转过身却看见光泽正盯着自己，眼里闪着诡异的光让邵武觉得自己是一碗泡粉。
　　“甜点？”
　　光泽偏了偏头，看到桌上的千层糕，刚想理直气壮地点头嗯一胜的时候，肚子咕嘟一声已经暴露了残酷事实，邵武眼中的疑惑更甚。
　　“晚饭？”
　　光泽在心里第n次怒骂崇仁，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崇仁那个西锭子！”
　　邵武无声地翘了翘嘴角，在班车上颠簸了半个小时外加碰上滂沱大雨的坏心情总算在看见光泽一脸的憋闷时好转。回身打开带来的盒子，热气氤氲。
　　“烤山蹄。”
　　光泽扑到桌前坐好，等着邵武把一块块沾着葱花的烤山蹄舀进碗里，正准备开吃，手却被邵武拦下，可怜兮兮的抬头，对上邵武的面无表情。
　　“洗手。”
　　扁扁嘴，光泽还是老老实实地奔去水池边洗手了。等到光泽终于坐在桌边开始狂吃东西时，邵武陪在旁边，思绪从千层糕上飘远。
　　第一次见到这种食物的时候，好像是光泽从福州家里回来的时候。
　　隔了一条江，都能清晰地发现这个人瘦了。福州的口味的确不太适应，但是这个人竟然可以因为挑剔吃不下甜味系而瘦成这个样子，还是让人不得不……吃惊啊。
　　“昭武！！！”
　　瘦了还能这么底气足的喊他的名字……
　　“扄个西诡！！！惹憋！！！”
　　……
　　虽然隔着江，光泽的方言依旧威武雄壮。那时候还叫昭武的邵武淡定的在对岸听光泽怒骂了好久，然后把骂累了的光泽带回了家。
　　那个时候，光泽还叫财演呢。
　　那个时候，还没有分家呢。
　　“昭武你个……算了，反正你也听不懂。”
　　被逮回家的光泽在邵武家的汤粉没有自家的味足料多辣酱美。
　　自己那个时候是什么反应，好像没说什么，只是第二天光泽就跑到闽江对面，扶着腰在瑟瑟的秋风中对着对岸的怒吼。
　　“昭武你个惹憋！！！”
　　……
　　“哧……”
　　想的过于入神的邵武还是没忍住已经溜到了嘴边的笑意，光泽将几乎埋在碗里的头抬了抬，横了忍笑的邵武一眼，碎碎念着什么惹憋西诡又低了下去。
　　邵武拿起光泽顺手放在桌上的餐刀。这个当年光泽买回来装逼的西式餐具貌似只用了一回就被光泽以“不好用”这个理由无情地遗弃冷落了。
　　手起刀落，松脆的千层糕就这么被切成了六块，快快完整不碎屑。光泽瞪大了眼睛差点把汤勺给吞了下去，震惊加上怀疑还带点点崇拜的神情简直和傻愣愣的哈士奇一样，邵武一边挑了一块千层糕进嘴里一边思考着应该是近几年天天陪南平吃法餐里的奶油小烤饼时练得这么纯熟的。
　　“不是人……”
　　光泽啃完最后一块烤山蹄，抹抹嘴，怨念地对着学什么都很快的邵武丢了个白眼。
　　“当年明明都是县级的，结果你竟然升得这么快。”
　　还一度当过你的管家婆。
　　邵武默默地在心里补充完后半句，顺手抄起一块千层糕送到嘴边，看着对方啊呜一口吞下去。
　　“我当年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不是个好人。”
　　吃饱喝足的光泽像一只倦懒的哈士奇一样趴在桌子上，控诉着对面一脸面无表情的罪魁祸首。
　　“竟然还把我认成女的……要不是隔着条闽江小爷我早就冲上去揍飞你……”
　　邵武哑然，当年一身银饰又只披了一件长裳胡乱裹着的光泽的确像极了闽越公认的女性形象，何况妙银这个名字怎么听怎么像一个女的……
　　当年邵武怀着邻边领土不可他占即自占的心里去隔江的妙银处，结果还没有渡江就看见光泽叉着腰立在江边狐疑地瞪着自己。于是本着礼貌的心态邵武打了个招呼。
　　“妙银姑娘安好，吾乃隔邻昭武。”
　　随着这句问候世界好像都静止了一般，耳边只有江水流淌的声音。但随后光泽就爆发了一连串的怒吼与本地方言，邵武才明白过来原来对岸的人是个男的。但是邵武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估计是本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心里，淡定地横戟立在对岸硬生生地听完了光泽的怒骂。
　　事后南平私下里对邵武说光泽骂了两个时辰不带停的，连武夷山福州甚至厦漳泉都跑来看热闹了。然后闽越一带就流传起了昭武被他金屋藏娇的妙银赶出来的说法……
　　好像妙银那凶狠的隔江骂夫也成为了当时的闽北众人茶余饭后的经典谈资。
　　也就是那时，光泽这块闽北的小地方才真正地出现在闽北众人的视线里。武夷山常和他吐槽若不是当年昭武送上门给当年的妙银，然后他们一骂成名，她也不会注意到光泽这块小地方的茶也不错，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光泽和干坑红茶了。
　　……
　　“年年抢我发展名额，你亏不亏心啊！要不是小爷的交通重镇三省要道的地位一去不复返，如今也不会没人听得懂小爷家的方言了！邵武你个惹憋啊！”
　　光泽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听了这么久却依旧面无表情的邵武，也不管邵武的思绪早就飞回当年，径自扔下他在厨房，自己走回客厅窝在沙发上。
　　邵武整理了碗筷洗了手也跟进了客厅，坐在沙发边看着光泽一脸“小爷要睡午觉了闲杂人等滚开”的表情，慢慢伸手撑着沙发背俯下身子，在光泽察觉到他的意图前快速地将光泽唇边残留的千层糕碎屑舔干净。
　　“还是和小孩子一样。”
　　邵武看着光泽因为他突然的动作而越来越红的脸，觉得刚吃过午饭的自己好像又饿了。
　　“要你管！没吃饱饭出去吃馆子啊惹憋！”
　　光泽一阵挣扎之后发现邵武力气比自己不是大了一点，于是自暴自弃地放弃反抗准备不管邵武再做什么他都只睡午觉。邵武看着光泽微微闭合颤动着的睫毛，眸色渐渐暗了下来。
　　“呐呐阿泽。”
　　邵武顺着光泽转头的弧度，轻轻地咬了咬他的耳垂。
　　“啊？”
　　打定主意不理邵武的光泽刚浮现的睡意被耳廓吹进来的热气一个激灵就跑光了，被唤着小名让光泽不自觉的别扭了一下，抬手刚想推开邵武，却又听见邵武沉下来了的嗓音。
　　“我听得懂，你的方言。”
　　啊……邵武这个惹憋听得懂……听得懂……方言……嗯？
　　光泽傻在推拒的半路，邵武趁着这个空档，整个人俯下来压制住了光泽还想乱动的双手。
　　“所以这么多年你骂我惹憋的账，应该来算一算了。”
　　“喂！等等啊唔……”
　　余下的话被原本带着凉薄弧度的双唇覆盖，只剩雨过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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