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初代BG]天堂

　　Jenny’s Jungle Garden , My Paradise.
　　引子：
　　This is a story about a granny called Jenny.
　　I’m not sure how old she is.
　　When I ask her,all she says is,
　　‘I’m older than yesterday,but yonger than tomorrow’
　　Her Jungle Garden Is My Paradise.
　　01.
　　城市灯火辉煌的背后，那块黑压压的背景，像是演员下台的幕布，填充了部分的空白。那就是民居，各种各样的民居。那是游子内心最深处的温柔乡，也是疮疤，一碰，就想哭出来似的。，却也是花园，孩提时代的夏夜，听着祖母絮絮叨叨的讲着故事的地方。

　　西西里的贫民窟都拆迁的差不多了，就保留着几条，其余的，都在面色严峻的警官凌厉的眼神中，彻底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一切的一切，就是在卡车浓浓的黑烟中消失不见的。1937年春，我随着父母搬到了福罗伦萨的郊区。

　　“妈，我们还能再回来吗？”邻家小弟怯生生的拉住母亲的一角，问着。大大的眼睛中，充斥着对家的不舍。西西里的贫民窟像是血管一样密密麻麻的分布着，却也是旧屋了，也该拆掉几条了。政府却没有想过，那些平民是怎么想的。他们才刚刚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却被迫到一个新的房子——被称作家的，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地方。

　　“嗯，大概吧，上帝会做出判决的。”年轻的母亲有些不耐烦的应付着儿子，着手指挥起搬家工人。她对这个“家”没有太大的留念。她的丈夫就死在这个简陋的屋子里，她对于这个简陋的房子，剩下的感情只有怨恨，之希望能够离开这个“家”。

　　在基督徒——就是现在的我看来，我们最终的归宿，只有天家——天堂。在我眼中，天堂，距离我实在太远。对于我来说的天堂，就只是那杂草丛生，或者说，是杂乱无章的花园。她是任性的美丽。就像是她的主人，简妮夫人，那个天使般的女人。

　　02、
　　“晚安。”我抱着一束百合花，放在简妮夫人坟前。她的坟墓，就在她的花园里。这是我唯一一次来扫墓。我从没想过，是这样的时间段——深夜。在这个时间，四周空气微凉，淡淡月光扫在那一片荒草上。一把躺椅静静地放在那里，木制的，似乎很快就要朽坏了；在月下，紫罗兰安静的开着，也是不规则的分布着的；花藤爬满了本来用来晾衣服的竹竿。她们让我想起了她们的主人，简妮夫人。

　　她是我惟一熟悉些的，我所谓的老邻居——毕竟我只住了两年，大多数还在住宿。对于简妮夫人，我知道的少得可怜，只知道她以前是住在隔壁的单身婆婆。我不知道她姓什么，就跟着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一起叫简妮夫人。我问过那几个孩子，他们也只是笑笑，告诉我说，他们也不清楚她的过去，只是听父母的，乖乖叫她“简妮夫人”。对于巧婆，父母从来都是吝啬他们的言语的，我看得出来，他们并不待见简妮夫人。

　　她从来不介意父母冷淡的态度。她很喜欢孩子，她总是很包容着我们，笑呵呵的，很慈祥的老人家。她总是穿着一套整齐的，样式老的像是上个世纪留下的遗产一样的围裙，还有袖套，几套的样式，材质都差不多，带着淡淡的酱油渍，却熨烫的很平整。她很喜欢一个叫朱莉的女孩子，据说，那个女孩和她的孩提时代十分相似。她常常握住朱莉的手，说点什么。其实我知道，简妮夫人在手里放了些小孩子爱吃的点心，不贵，毕竟她的经济也不宽裕。她怕我们多想，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给朱莉。

　　父母要求我不要总是和简妮夫人来往。我在孩提时代曾经一度问过父母，得到的答案都是一句淡漠的，十足的敷衍性质的话：“小孩子管那么多干什么？那个老太太不是和小孩子接触。”
　　03.
　　简妮夫人的屋子很小。拆迁的时候因为只有一个人，所以只分到了一室一厅的房子。巧婆也不在意，只说自己住惯了贫民窟的小房子，对父母的话里有话置之不理。甚至还拿手比划了一下，说，＂当时那个贫民窟，你应该还记得的，那个房子哟，就六个平方！就用木板隔着，上面拖地，下面就要下雨的哟。＂

　　诸如此类细碎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少。比如说，巧婆曾经说过的，父亲小时候被奶奶扔在屋子里，自己去上班。没想到爸不哭不闹，就那么持续了三个月，直到奶奶把他抱出屋子，邻居才知道，隔壁又添了新丁。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简妮夫人正在花园里晒太阳。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斑斑驳驳的打在她的脸上，细细碎碎的。安详极了。那件事弄得爸尴尬了好一阵子。但是，那时的房子虽然很小，却很干净，相比现在的房子，竟是更加温暖和贴心的。

　　我一向喜欢在花园里玩耍。这大概是小孩子普遍的天性吧——都是喜欢亲近着大自然的。所以，我很喜欢去简妮夫人的家里玩——简妮夫人的房子虽然小，却拥有一个挺大的花园。简妮夫人几乎不会去画什么心思打理花园，用她的话来说，花园的一切，有上帝去操心，轮不到她。在她看来，那样也许算得上是一种对于神灵的侮辱，或者说是僭越了自己的本分。

　　我还记得简妮夫人的卧室，一大半都被一个老式的红木衣橱占据。中间是电视柜，两边都是大衣柜。电视放在中间，上面放了两层被子，再搁了两个洋铁的奶粉罐，里面放了点什么腰果一类的东西。电视下面，就是一个小小的床头柜一样的柜子。局促的空间仿佛就那么造就了简妮夫人慢吞吞的性格和优雅的举止。我和简妮夫人都怀疑过巧婆的身世，我们都相信，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但是我们都不愿意去踩这个“地雷”。

　　简妮夫人的花园总是杂草重生——在世人的眼光看来，是这样。但是，在孩童，在弥赛亚赐予的灵性来看，这里，是另一个天堂——地上的天堂。人类厌弃了地上之城的阴暗，天上之城却也是遥不可及的。于是人们的内心深处，都有着自己的地上天堂。而我儿时的地上天堂，就是简妮夫人的花园。那里是自由的天堂。也许人的本性，就是任性的。

　　04、
　　简妮夫人不识字。但是她总是喜欢问我讨小人书看，她本人也收集了不少，都是看起来很老的那种，边都皱了起来。这是个有点幼稚的喜好，但是我当时也就七八岁的年纪，看到简妮夫人的爱好和我差不多，也就欣然接受。简妮夫人躺在摇摇晃晃的躺椅上面，背景是望不到头的狗尾巴草和各式各样的，我叫不出名字的花儿。蔚蓝的天空下，芳草碧连天，红砖小屋就那么一间，被整块绿色拥抱住。简妮夫人窝在躺椅里，眯着眼睛，喝一杯红茶，翻着一本卷边翘起的小人书。

　　“就像个天使。”我告诉自己。天堂的主人，是上帝。但是，简妮夫人只能是天使。

　　＂简妮夫人，你怕死吗？＂我的孩提时代，曾经冒失的问过这样一个问题。对于这个不吉利的问题，她也没恼，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告诉我，人死了是有灵魂的。她相信自己回到天堂去，所以，她不怕死。我追问说，我能不能去。简妮夫人摸了摸我的头发，告诉我说，你信上帝吧，那样就能上天堂了。上了天堂，要来找婆婆啊。于是，我就这样许下了我到现在为止最大的诺言，这也是我每个礼拜去教堂的原因。我并不是太虔诚的，但是我相信耶和华的存在。我相信，是他决定，我能不能上天堂的。人，大概终归是要有一个信仰的。没有信仰，就没有了约束，人就肆意妄为了。

　　05
　　简妮夫人的葬礼是在一家普通的殡仪馆举行的，尽管那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葬礼，是有牧师为她祝祷，在唱诗班空灵的歌声中结束的。但是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自称巧婆儿子的人却像是和母亲做对一样，硬是举办了无神论式的葬礼。料理完后事，拿走了遗产，他就匆匆忙忙的乘上了飞机回去了美国。事实上，如果不是几个邻居的要求，他也许会不料理后事就匆匆离去。

　　简妮夫人的葬礼上，也就来了几个老邻居，稀稀拉拉的站在灵堂里。她睡在棺材里，居然和几年前的那个下午，没什么差别。父亲和我来参加的，母亲没来。奶奶腿脚不好，也没来。我和父亲就在后面的小院里烧着纸钱。父亲烧着，一边告诉我说，那个葬礼的主持人说的，都是假的，除了出生地和工作单位，还有居住地，没有一句话是真的。我就问他，那么真实的，是什么呢。

　　父亲沉默良久，还是告诉了我那个故事。

　　伴随着久久不散的灵歌，父亲开了口。

　　和主持人说的，是两个版本。简妮夫人，原名姓什么不清楚了，只知道她的先生姓彭格列，是一个黑手党，地位不明。出生在米兰。家里以前是做生意的，似乎是开煤船的。她的先生似乎因为家族的变故，匆匆忙忙的只身去了日本，留下了简妮夫人。但他也不算是恶人吧？也是身不由己。他应该，是个不错的人了，至少在性命攸关的时候，还是寄来了几本小人书，给简妮夫人一点念想。

　　雪下的挺大，一片接着一片。糅合着哀愁的灵歌，此时此刻，竟像是天使的歌颂一般动听。也许只是我那模糊的记忆而已。

　　简妮彭格列夫人，你一定去了天堂，对吗？

　　那个你向往了那么多年的归宿之地。

　　尾声
　　在好久好久以后，我都算不清我的年岁的时候，我也成了简妮夫人那样的老太太。

　　丈夫在几年前去世了，他是个英国人，我跟着他来到了英国定居。儿子成了家，搬到外面去住了。所幸，他还是很孝顺的一个孩子。他知道我喜欢孩子，就常常把小孙子送来陪伴我。他是个可爱的孩子，有着一头淡棕色的，来自他母亲的发色，以及来自他父亲的父亲——我丈夫的瞳色，蓝色。他很乖巧，很懂事，总会和我在一起——在我的花园里静静地打发掉一个下午。

　　我拥有的花园，和记忆中简妮夫人的花园很像。也是任性的让它们生长着。我的花园和隔壁斯玛特先生的花园截然不同。我花在花园里的时间比斯玛特先生多得多，但我从不打理我的花园。我喜欢做的，就是搬一张沙滩椅，听着昆虫的叫声和鸟儿的歌唱。

　　漆着红漆的大门 “吱呀——”一声开了。我的孙子乔尼刚放学。小家伙6岁了，刚刚上一年级的年龄，却每天都独自走到我这儿来带上一个半小时，等待他的父亲来接他。我对外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总是带着说不出的骄傲。

　　“奶奶！”他没脱鞋子，直接一癫一癫的朝我跑过来，“老师表扬了我的作文，想让你看一看。”说到这里，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嗯，真是好孩子。”我摸了摸他软软的发丝，打开作业本，映入眼帘的是乔尼稚嫩的笔迹：
　　“ Granny’s Jungle Garden，her paradise.”【奶奶的丛林花园，她的天堂。】

　　丛林花园，就是我的天堂。

　　第一个天堂，是简妮夫人给的。

　　第二个，是我自己的。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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