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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何夕1
1
“阿席,你今天加班,你老公去学校接孩子吗?”
公司茶水间里总是不缺八卦的。说到八卦,席如欢的丈夫是人称“八卦王”的林晴的败笔,她从来没有见过席如欢的丈夫,其他人当然也没见过。
“我表妹去接孩子。”林晴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凡是涉及她丈夫的话题,总是会被不知不觉转换到她同岁的表妹甚至她姨妈那里。真是奇怪的一家人。
如欢轻轻摇摇头笑笑,“你今天不和男朋友晚餐?还不快去?”
林晴发狂般地冲出了公司大门。
如欢坐下来,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埋头工作。再拉开窗帘的时候,台北的灯火缀满了她的眼眸。
“是妈妈回来了!”
如欢才走到5楼,6楼的门忽然开了,汪妤宁牵着孩子站在门口迎接她。如欢赶紧爬上楼梯过去抱起孩子,互相碰了碰额头。
“姐,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抱他啊!小心腰!”汪妤宁心疼表姐,连忙让她把孩子放下来。前些日子她陪如欢去医院检查,说是如欢腰肌劳损,不能承担重物。
孩子下地,坐在餐桌前。如欢进厨房热晚上的剩菜。
妤宁蹲在孩子旁边悄悄问Randy,“Randy怎么知道是妈妈回来了,不是姨婆?”
“我能听出妈妈的脚步声!”Randy拍拍胸口说着,就像一个男子汉了。
直到如欢把孩子哄睡着了,妤宁才开口说。
“今天我去接孩子去得早,竟然在幼儿园门口碰到施正旭了。”
“或许是去接亲戚家的孩子吧。”
“他是去看Randy。”她忽然凑到如欢耳边猫了一句。
妤宁在幼儿园门口看到施正旭的时候吓了一跳,可惜他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问他。后来一问老师才知道,他是去看Randy的,还给Randy带了好多零食去,还让老师多照顾孩子些。自然而然的父亲形象。
“我回来的路上也没多问他,小孩子懂什么。”说罢又补了一句,然后安心地贴自己的面膜。
如欢心里知道,这几年施正旭照顾他们母子俩的还算少?她也知道他是想追她,从高中一直追到现在,再傻的人也该知道了。只是她的心再也装不下别人了,有所愧疚却无以为报。
不过现在她选择避而不谈,只是岔开话题。“你去睡你的美容觉吧。我来给姨妈等门。”
周六早上,四个人就着咸菜和虾饺喝点白粥。
淑美姨妈不顾汪妤宁再怎样拼命给她使眼色还是憋不住问Randy。
“小姨说,昨天施叔叔去幼儿园看Randy,还带了好多零食?你把零食都吃完了?”
“妈!”妤宁实在是佩服妈妈竟然会这样直白地问孩子,那么小的孩子他能懂什么。
如欢恍然抬起头望着姨妈,又看看Randy。她早知道姨妈有撮合她和正旭的意思,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试探起孩子的意思来。
“姨妈,这个事情……”
“我没有吃!”Randy放下碗筷,一本正经地说,“妈妈说不让我吃零食的。”
如欢似乎感觉心口一紧,手有些握不住筷子。这么小的孩子,爱吃零食是难免的,或许自己平时是管他太严了。连施正旭都给孩子偷偷加餐了。但男孩子虽然调皮,她的Randy却从来不会不听她的话。她也知道孩子生活在一个没有爸爸的家庭里,多少会觉得疑惑,会羡慕其他小孩子周末都有爸爸带着去公园滑冰。施正旭偶尔会抽些公司没有事情的周日带他去公园滑冰、打枪,Randy也很喜欢他,只是孩子从来不说想让施叔叔当他爸爸的话。可能太小的孩子是没有办法明白爸爸和叔叔到底有什么区别,总之有人周末带着去玩就满足得不得了了。
大概是发现大家都没有要表扬他的意思,Randy又补充道,“我分给小朋友们吃了。”
如欢搂过孩子来在他额前浅棕色的头发上吻了又吻,想到这里,水汽早就氤氲了眼眶。
孩子有些慌了,怕她流泪,用小手摸着她的脸,嘴上还喃喃道,“我最听妈妈的话了。”如欢心里默默地想,还好有Randy,当你不在我身边。你看,孩子多像你。我还没有哭就忙着给我擦眼泪。你们的睫毛一样,又长又浓,连发色都是一样的浅棕色。我说的话全都听得进去,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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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太太,请你到医院来一下,你姨妈住院了。”临近下班时间,席如欢接到姨妈在退休教师中心的朋友打来的电话,开始心神不宁。电话里匆匆忙忙没有问详细,只知道是爬山的时候突然昏倒,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还有20来分钟才下班,可是她一分钟也不想等了。
“晴晴,今天换你帮我打掩护了。”
席如欢可是长期包揽全勤奖金,可不想因为这20来分钟丢了这个月的奖金,何况她平时里帮林晴那丫头打的掩护还算少?
“家里有急事?你去吧你去吧,刘大肥来了我就说你上厕所去了,卡拿来吧。”
如欢看了看钟,道了声谢谢转身就走。
“阿旭?”如欢心急火燎地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顾不上看脚下的路。
“如欢,什么事?”施正旭接起电话,那边环境有点吵,他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家里有点事,只能麻烦你去接一下Randy。”他听到她说话还是那么客气不禁苦笑,这么多年,她始终未把他当做家人,甚至连一个好朋友都算不上,否则也不会不讲清楚出了什么事。
“阿旭?”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只听见吵闹一片,她又询问了一遍。
他正在与研发中心的工作人员交涉今晚技术展示的具体内容,身为管理者,他前些日子忙里忙外也正为了这个。公司的新型软件技术向美国来的专家团进行技术展示,如果成功,合作的收益难以想象的大。
他拢了拢领带,在秘书小江耳边小声交代了几句。
为了她,就是再忙他也想不出有什么事情比她更重要了。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脱身的,况且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我可能会比放学时间晚个10分钟,我尽量赶到,现在到处都堵车。”
是啊,现在下班高峰期的台北,大街小巷都塞满了车,计程车司机还会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实在让人心烦意乱。
“好,晚上再说,你先带Randy去吃饭。”干脆跑去医院吧,再怎么样都比打车快。
“护士小姐,请问刚刚送进来的汪淑美病人现在在哪里?”如欢喘着大气,刚才那段长跑根本不亚于大学里的万米长跑,人都能跑死过去了。
“病人已经送到613病房了。”
医生正在姨妈病房里查看,如欢瘫坐的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调节自己被长跑打乱的呼吸和对病情担忧的心情。
再打妤宁的电话已经关机,应该已经在高雄飞回台北的飞机上了。表妹在高雄找到了一个会计事务所的工作,两个星期回一次家。
“汪淑美的家属请到医生办公室。”她定定神,站起身来看看窗外的暮色。Randy大概已经吃上饭了,妤宁还没有降落台北。她要独自面对或好或坏的病情。
因为妈妈汪淑英是医生的关系,如欢从小就习惯医院的消毒水味道,不排斥不害怕,还有点亲切感。穿白大褂的医生往面前一站,她才想起来,有多少年没有看妈妈穿过白大褂了,甚至从生下了Randy以后就没有再进过医院了。倚仗自己当了十几年医生的女儿,家里人生病了总是她给安排吃什么药。这次,不是自己能够治好的了。
“病人是先天性哮喘症,发病是在运动过后。不排除是哮喘发作的情况……”
她听出了些端倪,忙着插嘴。“那么还有什么别的情况?”
“病人的心脏不太好,我们准备等她恢复两天后进行更深入的检查。”
“姨妈。”她轻手轻脚地拉出病床边的椅子,坐下来,看着淑美姨妈的脸,轻轻地唤她。
淑美猛地睁开眼睛,吓了如欢一大跳。
“我就是打球太累了忘了有哮喘这回事儿了。别跟着这帮医生大惊小怪的。”精力充沛的姨妈又活动起来。
“你看你看,都七点半了,Randy一定又饿肚子了。我回家给他做饭去,孩子饿着了长不高。”说着就要拔下手背上的针头,下床穿鞋。
如欢皱皱眉,想到医生说的,心脏不太好。心沉了沉,手覆在姨妈的手背上以示安抚。“医生让你多住几天,观察好了自然会让你出院。Randy和阿旭在一起,不会饿着他的……”
汪妤宁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大叫了一声妈,打断了如欢的话。看那样子也是飞奔过来的,满脸是汗。眼看亲妈没事,松了一大口气。
“你陪姨妈,我回去照顾Randy。”说罢,提上包,转身出门。
“姐,谢谢你,还好有你。”
“姐妹不言谢,走了。”如欢背对着妤宁摆摆手,拉上了门。
上了公交车,看着台北的夜色街景。街边便利店干净明亮,卖小吃的摊贩前挤满了人。
忽然想起高中到校园杂志主编的时候,新闻社团的学妹采访自己的场景。
简陋的教室里,稍稍布置了花瓶和一块写满采访问题的黑板。紧张的学妹坐在对面,并不是顺流的交谈。如欢被问道是否是个容易流泪的人时,她还记得自己那时的回答。
“这不是个简单的问题。因为我是个极其矛盾的人,容易感动,又铁石心肠。毕业典礼我或许就不会哭,但是看了小说电影常常会感动到哭得昏天黑地。有人对我好,我或许不会被感动到流泪;但是我帮助了别人常常会流泪。最容易流泪的时候,就是生活无助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公交车的角落里看着窗外流淌的街景,看着别人轻易地,或者比我更艰难地生活,我就默默地流泪……”
此刻她正做着穿越时空正好与那回答一模一样的事,发呆,流泪。
她的左眼下睫毛中藏着一颗黑色的泪痣,有的事天生就注定好的。
忽然手机屏幕的亮光在黑暗的车厢里如同白昼一闪。“阿旭”两个字在跳动着。
胡乱地抹了抹脸上未干泪渍,确保不会被发觉哭过以后才肯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小孩子的声音无忧无虑,活泼动人。
“妈妈!施叔叔带我吃了匹萨耶!你什么时候才来和我们汇合啊!”然后电话被另一个人接过,简单交代了汇合地点后匆匆挂了电话,只交代了不要多想。
不是听不出担心的语调,只是有些人的关心如果不能平等地回报,还是假装不知道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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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是几年前几年后相互交叉的,所以担心大家会爱上先出场的阿旭,拜托,不要这样虐楠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