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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前尘似水
贞观元年,泗水河畔。
"七娘,前几天你叫我补的那件衣服给你送来了,你看看怎么样,倘若不好的话,我再改改。"一声呼唤从门外传来,崔蕴博怔了一下,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笑道:"劳烦许娘子了,你的活儿向来是极好的,不然,怎么这里的娘子们学织绣都来找你呢?"
只听得"吱呀"一声门响,一缕刺眼的光芒便融进了阴郁的小屋中,崔蕴博微微以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等再把手放下之时,崔蕴博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笑嘻嘻的中年妇人,一袭桂绿齐胸襦裙捧于手上,发间只略略带了些饰品。那中年妇女将襦裙放在了床上,便转过身来对崔蕴博说道:"你说你和谢三郎这么一对人儿,为何不在那长安待着,反而跑到咱们这么个小地方来?我听我那经商的侄儿说,那长安极是繁华太平,我们家这一百多年才就一个人去了这帝都京城,恨不得就永远待那儿了。你们倒好,反像猫儿避鼠似的,竟离了这天境似的地方,要是你们还在京城,也不用让我这个粗糙的妇人来修补衣裳了。"一边叹息着,一边可惜地看向正在旁边将衣裳拿起的崔蕴博。
听到许娘子又开始唠叨起这些诸如"可惜""造孽"之类的话,崔蕴博未免有些头疼,但还是苦笑了一下,又用上了那几句搪塞了几乎千百遍的话:"哎呀,我的好二娘,你这话都说了不下二十遍了。我都您解释了好几次了,三郎他家有老房子在这儿。这兜兜转转了十几年下来,过腻了繁华日子,想到清静地了此余生。我敢说继生那孩子若在那儿待久了,也少不得烦得要回这儿来。"继生便是许三娘的侄子,自幼父母双亡,由许三娘带大,现在长安经商,许三娘如今也是想着去京城养老,期盼着侄子能有所成绩,自己也可颐养天年。
听崔蕴博还是这老一套的说词,许三娘的心中倒是愈发疑惑了起来,但到底不好辩驳。她没读过什么书,但老于世故。自从这一对风姿卓绝的青年夫妇来了之后,自已心中便有个打不开的结:年少青春,文武双全,才华横溢,却为何不留京城大展宏图?明明不过二十几岁,却为何是如此厚重? 况且两个人的姓氏看起来又是那么熟悉,为人举止也不像是那种毛毛糙糙的破落户••••••
许三娘用力摇了摇头:这天下姓谢,姓崔的人多如牛毛,又不一定是名门,自己十有八九是多虑了。转过脸来,见崔蕴博正一脸探究地望着自己,不觉面上发烧,自悔竟然在怀疑对象面前像傻子一样失态,不由得赶紧强笑了一下,掩饰道:"啊,啊,我是想起咱家的事儿来了,才在你面前摇头晃脑的。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家了,那里头还有一堆活儿等着我干呢!"一席话毫不停顿地赶紧说完,便赶快整了整裙角,一阵风似地走出了这间小屋,只留下一边还不知所谓的崔蕴博怔怔地坐在床上。
早就该想到的。
崔蕴博的纤手轻抚过额头,叹了一声。她还不到而立之年,而爬虫似的皱纹业已蔓延在面庞上了。从十三岁到二十三岁,十年沉浮,如今终于能够隐于世外,不用再殚精竭虑,步步为营了。
可没有那么容易。
因为这只是以为。
村里的人自她和守光来了之后就对两人指指点点,不停地问他们问题。而她也只能用之前已经编织的谎言来搪塞。如果告诉他们真相,势必会有一场腥风血雨降临。然而,这一切都出人意料,令人猝不及防。
崔蕴博放下了书卷,转身下了床。走到窗前,借着尚算明快的光线蹲下身子。她的每个动作都是那么轻柔灵活,不禁让人想到那狡黠□□的狐狸。将箱锁转动了几下。崔蕴博缓缓启开了箱子,里头的灰尘登时就像蛾子似的飞了出来,她赶紧用手在鼻子前扇了两下扑走灰尘。等差不多干净了之后,才将箱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幅卷轴在这间不大的小屋里缓缓展开,甚至有点容不下了。崔蕴博舒了一口气,卷轴长约四丈,宽约五尺,既阔且长。上面则用极精细的工笔描绘了万岳千川,长河流水,更用了细腻的笔触绘上了亭台楼阁及至树木花草,其雄伟磅礴大气之处,几乎欲将九州天下囊括其中;其细致入微之处,却连一花一木都栩栩如生,恍若真实。这样一幅画卷,当真是旷古未有。
手,轻轻触上了那精致的线条轮廓,崔蕴博轻道:"这世上现在只有一人配拥有你。明天,我就把你送走。只盼你能缔造那太平盛世,而不是乱世烽火,不重蹈覆辙。"
屋中寂静无声,只闻窗外叶片窸窣翻飞,似是在吟着二十多年来的爱恨惆怅和恩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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