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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的伊始
七夕,陈家大喜。整个红夕城都知道有钱有势的陈家要给独生儿子陈桐苒取亲,而这将要过门的姑娘竟是家中一贫如洗双亲不久前刚刚离开人世的林萦凡。究竟为何?如此寒门之女奈何以能够嫁给大户人家陈家?
关于陈桐苒,红夕城内传言甚多。有人出言陈家公子乃世外高人,不愿于俗人为伍,终日闭门修行;有人推测陈桐苒疾病缠身,终日见不得天日;更是有人断然肯定陈桐苒这个人根本不存在。因为,没有人见过陈桐苒……
夏日,潮热难当,而对未来没有一点把握的萦凡还要忍受恐惧与空虚的煎熬。身体被裹在喜庆而华丽的嫁衣中,闷燥欲厥,心中像被莫名灌注了水汽,似要爆发,似要冷凝成水,从心底流过。萦凡不知道为什么陈家定要娶她,也不知道她嫁过后要怎样面对自己全新的人生,但这一刻,她别无选择,父母已不在,又无亲戚好友可依,只能这样,只能这样了,盖上红盖头前一秒,她也只能这样想了。可今后的路又怎么可能让她舒服地踏过呢?
“新娘子进门!”一只脚刚踏进陈家的萦凡瞬间觉得一切都变了,头脑中不知什么在嗡嗡作响,再也听不到任何话语,一切的一切照常进行,而萦凡是被牵了线的木偶,任人摆布,繁缛的礼节依次上台,可萦凡已冷得不行。陈家大门隔离了两个世界。外面,热闹非凡,婚礼像模像样,而进了大门,都变了,萦凡的心在那一刻迅速冷冻,没有喧闹,没有笑脸,没有兴奋,这更像一场丧礼。
拜完天地,萦凡就被送到一间黑屋。没有人,没有人可以扫走她心中的恐惧,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相信自己已不在人间。幽黑的屋中散发着潮湿的霉味,混合着令人说不出的含糊的气味,令萦凡想到了死。新郎,新郎在哪里?猛然想起这个心中又不由得发虚,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刚才有没有新郎陪在她身边。萦凡慢慢坐下,蜷起身子,脑中苦苦想着陈桐苒这个名字,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深夜,萦凡已躺在冰冷的床板上睡着。老鼠们溜出来放肆地啃着木板,“嚓,嚓,嚓,嚓……”难以想象,这就是陈家少爷的房间吗?而陈家少爷陈桐苒到底在哪里。什么都没有,屋内像是空旋着阵阵穴风,一圈圈吹过整个房间。听,静心聆听,一只耳朵履行着它的职责,他蹲在一个矮柜旁边,耳朵努力竖起收集风的迅息,他的眼睛如同夜明珠般在这黑暗的屋子里发出幽蓝的光芒。整晚,他总是瞪着眼睛环视屋内的一切,包括熟睡中的萦凡。他不是别人,正是全红夕城人们心中永远的谜——陈桐苒。
什么是一念之间,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想自己是只嗜血的蝙蝠,可这完全不可能,所以他只有躲在这黑暗的角落中满足他的欲望。他想不出任何理由离开这间屋子,更想不出任何解释这屋里多出一个人,于是他痛苦地思索着,眉头紧皱,嘴唇微闭,不觉中,手已抱住头。天渐亮,萦凡缓缓睁开干涩的双眼,一缕阳光射进屋中,打在她的床边。似乎想要抓住这一丝温暖,萦凡伸出后,苍白的手指在这细小的阳光中闪着晶莹的色泽,她的嘴角不由得挂上一抹微笑。猛然,眼前窜出一个黑影。
“你是谁?!”萦凡大叫一声,用力抓住那黑影的手。因为恐惧,声音几乎是颤抖着的。岂料黑影竟微微一笑,抬起脸庞,说:“少奶奶,该用早点了。”
阳光下的那张脸白净、淡雅,浮现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萦凡的心莫名紧张起来,一瞬间不知该说什么。那名男子指了指桌上的饭菜,随即转身离去,出门前顿了一顿,留下一句话,萦凡听得真切:“我叫籽桐。”她刚想起自己还有满肚子的疑问没有解时,籽桐已不见踪影。一切像是梦,在一个没有结束的恶梦中冒出明媚的火焰。闭上眼,萦凡释然,无论如何,总是活着好,况且有吃有喝,她突然兴奋起来,睁了眼,目光向饭菜寻去。惊愕。
眼前立着一名老妪,身着最为劣质的粗布衣裳,却是异常的鲜红,诡异如她脸上的表情,阴沉而了无生机,花白的额发粘在脸庞,浑身散发着微弱的臭气。是什么呢?萦凡紧皱眉头,全然忘记招呼这位不速之客。
“少奶奶,请用早点。”老妪手端餐盘恭恭敬敬地说。这声音像是来自山谷的幽风,深邃却清新,待她放下手中的饭菜,萦凡这才发现原来桌上本没有任何东西。那,籽桐……萦凡欲言又止,最后到口中的竟是:“谢谢。”老妪转身离去,如幽灵般飘然而至,又飘然而去。盘中的青菜泛着玉石般的光芒,虽是可口,但只有一碗白米,一碟青菜。
午餐,一碗白米,一碟青菜。
晚餐,一碗白米,一碟青菜。
门并没有锁,更没有人吩咐萦凡不许踏出房门,可她却真的在屋中呆了一天。人生像是一个大坑,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刻它会长出什么树来,也不会猜出苹果树上会长出梨还是人参果,一切如夜空中漂浮的空气,有着清晰的视觉却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籽桐,想到这个名字,萦凡只能更迷惑,究竟他出现在她的梦中,还是她出现在他的梦中,亦或是他们两人共同的梦。夜风不断钻进屋中,拂在萦凡脸上,那张由于思考长期保持一种神情的脸上;被撩乱的发丝,散在她的肩上,脸上。血红的裙裾不停地翻滚着,配合她的乌丝舞出一幅绝美的画面。风是柔的,可感觉却是冷的,因为心寒,冷却无可奈何,因为萦凡只是一只被搁浅的小舟,无人问津,只由这黑暗精灵夹着寒风来一点点吞噬她的灵魂。意识一点点模糊,周身反倒温暖起来,这感觉,像是沐浴着春天的阳光,睡着前她脑中不停地回响着儿时的歌谣:“山青青,水蓝蓝,草绿了,花红了,春来了。”悠扬的曲调与稚嫩的童声充斥着她的整个思想,那一瞬间,她快乐得想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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