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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抵达、迷路、天黑了。
冬尾的新城市,夏影绰绰。
周奶奶的公寓很高,至于具体有多少层,谁会有那个闲暇去计较?听说目测大概有十八层。
路柒眼下很中意自己租下的这个半新不旧的,第十五层单人房的公寓。中意的因素能说出不少,其中就有着因为楼下长期居住着一群热衷围棋的可爱老人家。然而最为中意的则是因为这个公寓的房东是位八十五岁高龄的女性老人(路柒有男性恐惧症,简称恐男症;据说那大约是和恐高症之类的什么是一个道理),左邻右舍认识她的都必定喊她声周奶奶。
路柒刚从拥挤的火车上抵达这个繁华的新城市时,别的姑且不计较,单单为了寻找到一个合适她长期居住的地方就让路柒吃尽了四处奔波的大苦头,比如四处的看(找)出租广告、比如断断续续和陌生男性在同样陌生的地点交谈租房的问题(在万不得已需要和男□□谈时,路柒引以为傲的口才必会立马变相成口词不清的糟糕状态)、比如随波逐流地与上下班的人们一次次争先恐后地挤入形似铅笔盒的崭新公交车中,附带一大堆类似行李的累赘。
座位?那是类似和吃饱了在夜里睡觉做了什么美梦才能出现的东西吧!
一天下来,路柒几乎都是以迥异的姿态站在空气稀薄的、汗臭味浓厚的公车里,有时在心底暗自嘲笑了一小会儿自己的悲催时,就能够深刻地体验到三四次不止的急刹车,迫使她整具身体深处的一概器官齐齐叫嚣着,可能都打算在下一个急刹车的冲击之下顺便跳出这个算不得上中等的人体容器吧……
到达目的站下车来的路柒不久便发觉自己插在背包右口袋的新城市地图貌似被人偷了,这个结果倒是不怎么打紧,也就是有些震撼到她,那大概和路柒从没想过能有什么人会去偷一张城市地图去做什么的这一思维有关。其实来自外地的人一旦没了地图最坏的事情也不过就是迷路,而且她也果然华丽丽的上错了许多班公交车……绕了许久,直到某公车上的某位驾驶大叔不耐烦的离开驾驶座走向正昏昏欲睡的她,一边动手拍醒路柒一边以告知性的语气说道:“喂?你醒醒!你醒醒!最后一站已经到了,麻烦你赶紧下车去。”路柒睁着困意十足的眼皮点下头就迷迷糊糊扛着行李下车了,以至于她连此站名叫什么都没打听清楚。
“天哪,这里是哪儿!接下去该怎么做啊?”路柒在看清了明明白白呈现在她眼前的、稀稀疏疏的建筑物和略显平常的住宅后,心中顿时有了一股止不住的沧桑感正四处奔腾不息着,那么她会当街咆哮起来也是常事吧。然而会因此间接引来少数行人的瞩目也是件必不可免的事情。四点五十五分了,这个新城市的天空似乎正在妙不可言地缩小着,剩下的余光没有活力的散布在纵横交错的大马路上;倏尔间,一种精确的表达了“正有一群吵得不可开交的老爷爷们”的吵闹动静,十分有效的吸引了正满怀沮丧的路柒的所有注意力,在她好奇心强烈的驱使下,她居然半扛半拖的连人带物,就这么一步步往右前方需小拐的街头,一副做着竖起双耳“闻声”这个表情向某处寻找而去。
“黄老头!下棋的规矩你懂不懂?那就是所谓的落棋不悔!要是下棋者连这个都不敢遵守的话,那还有什么理由下棋?那可不就成典型的笑话了。”手持白棋的,模样肃然的爷爷说道,眼神是一股子藏不住的轻蔑。
“就是就是,这可不是什么值得耍赖的事情啊!”一旁响起了一干老人的齐齐附和声。
“呵呵!陈伯啊,我这个老眼昏花的,不就是下错了一步?那可做不得数的。”这个被众人称之为黄老头的爷爷倒是很冷静,笑容也因脸庞皱纹深浅不一而显得无比慈爱。
路柒越接近就听得越明白,感情是为了下围棋而产生的人为性纠纷啊。
环顾四周,这块地方应该是远远逃离了新城市的繁华地区,眼下保持着一片宁静,连成线的人或车是没有的,更别提什么刺耳的喇叭声,偶尔走过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着去某个菜市场买菜的妇女倒是很常见。
“黄老头,还不赶紧把你刚刚偷拿起来的黑棋放回原地?别以为你以前教过几年书就自以为口才了不得了,硬道理还就是影道理,是你掰弯不了的!”陈伯说话时的脸虽然看似是恰如其分的面向黄爷爷,但眼睛却在明显的对着周围一圈的老人转着眼珠暗自示意了压力,随后果然哗声一片,个个年纪不小的老人都嚷起了些什么“就是就是,下棋有趣的地方就是没有后路可退”,什么“黄老头你棋艺不佳就承认吧,年纪也有了还敢拿脸皮这么赖?”什么“赶紧把棋还回来,我还等着你们的胜负出来好自己出手杀回一盘赢局呢!”的可爱话语,听得路柒实在是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还一不留神的把手里一直紧握着的保温水壶笑抖在了地上,刹那间磕在实实在在的水泥地面上发出着短暂而又极为清晰的叮当声,立马不出意外的招来众爷爷们的侧目观看。
“你这个孩子,怎么一声不吭的站在别人带的后头?”陈伯自然的皱起微白的眉头,用一腔呵斥的口气说道,“你是打来的孩子啊?应该是没见过的,看着很面生啊!”
“啊?我、我是……”路柒紧张兮兮的咽下口水,一句都已经出口的话还没说完居然突然截断了似地就弯下腰去捡滚落到不远处的保温水壶,跑回原地时还有点气喘呼呼的,随后又当着因她刚刚的行动而早已石化了的爷爷们磕磕巴巴的说道:“我、我迷路了,我在找、找房子住,可是一直没、没找着。”
“迷路?从外地来的?一个人?还是女孩子?”黄爷爷双目圆睁,像个发现猴子会用计算机一样的研究员,一表情的不可思议。随后他的身后却突其不意的响起一片哗然,路柒疑惑的斜目一瞧,原来是黄爷爷在说话期间不动声色地把黑棋放回去了,而对于他的过分“低调”果然还是惹来了陈伯的不满与不屑,不过难听话却没有出现。
只见一旁的陈伯挑挑眉头轻哼了一声,“黄老头你怎么老这么拐弯抹角的?有什么话就不能连成一整句给说完了?”话一落笑声便炸起,看得路柒也乐呵呵的傻笑着,气氛居然有种扭转乾坤后的和谐美好感。
“呃,爷爷啊,不是有人说、说现、现在的世界好像、好像就是这样子的吧?就像类似一、一个的旅行游戏一样呢。”路柒难为情的回答,期间让陈伯的举动吓了一跳,居然突然蹿出人群和她对视了一小会。
“你这丫头说话怎么不利索得这么奇怪啊?我看天就要黑了,住的地方真的还没有着落?”陈伯关切的语气让路柒自自然然的回想起了还待在家乡的爷爷,眼睛泛了酸气鼻尖也自自然然透出了淡红色,这时候的其他不知名的爷爷们都各自转了身围成圈继续对棋去了。
“还、还没有,也不知道这里是、是哪里。”路柒不害臊的用力吸吸鼻子回答道。
“嗯……这问题不小啊,对于你这样的孩子。”状似沉思过什么的黄爷爷忽然插嘴说道,“要不你去那里看看吧,兴许会有好事。你从这里直走一小段路后有个十字路口,不用过路口直接往左边的分叉口再往前走,前方不远处有个旧干洗店,店名是……是什么来着?算了,那个可不是什么必需要记得的事情。”黄爷爷忽然对着陈伯会心一笑,接着说,“你去了就能见到个年纪和我们差不多的奶奶,你就说你找住的地方,然后成不成就看你招不招她喜欢了。”
“爷爷、爷爷是说、是说干洗店?”路柒的嗓音倏忽间提升了几级,一副“我很纳闷”的表情看着眼前的俩个爷爷,心中实在是要忍不住的这样想道:即使她万一十分招人喜欢,可是让自己住在连店名都无法让人记住的干洗店?怎么思考都要暗自生起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嘿!我就知道你这个丫头会想歪!”陈伯意有所指的说,“不是让你住干洗店那里,说白了,你要是愿意别人还未必肯答应呢!喏,你抬头看看,是让你住在这栋公寓里!前提是你得先找着这栋公寓的房东是吧?”
公寓?路柒疑虑深重的听顺着陈伯的话扬起脑袋一看,心脏立马呼啸不已,了不得了啊!好一栋简单而又大方的高楼层公寓,名字取得也十分新异:四方宇公寓。
“房、房东?啊,爷爷我、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马上就去!”路柒闪电般抬下高高扬起的脑袋对着两个笑意颇深的爷爷激动万分的喊道。
“去吧去吧,要是能住进来,记得给我们这些个老不死的人送些入住礼啊!”黄爷爷笑眯眯的挥挥手,示意她赶紧去,因为天真的要黑了。路柒瞄着变化多端的天空想起了自家爷爷和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天若是真黑透了,人就该变得既敏感又脆弱了。”
“谢谢、谢谢爷爷!”路柒挥挥手,挂着身上的背包发出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那是她用一袋奶油香瓜子同家乡邻居的小妹妹互换得来的手工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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