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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来何处更为云
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
梦里还是年少时光。青衫猎猎,长发飘飘,满堂花醉,剑舞清霜。人在琴畔,剑在人心,枰上黑白尚未明,十四州外霜已寒。
那一年,剑还没有名字。他们只说,这一剑出手似风。像风一样掠过城墙的最高处,像风一样掠过对手的耳畔,像风一样自由来去了无踪迹。
那一年,琴是弹给天地万物听的。山涧清泉,树畔鸟影,林间巨石,都是沉默的知音。
那一年,弹琴对弈,煮酒焚香,剑行江湖,快意时光,生命还有无限种可能。
只是不知道,那个遥远模糊的梦境里为什么会出现那个小家伙的影子。
隔着大漠经年的风烟,望着小家伙慢慢转过身来,还是初见面时,瘦瘦小小的样子,有些羞涩(绝对是幻觉),站在绰绰的幻影中,笑的皎洁得像床前明月光。
风中传来小家伙轻快的笑声,绝对又有人要遭殃。
无论走到哪儿,好像都能听到他的名字——
“潮生,你说那个忽悠了我们全村的小鬼?”
“他说他姓胡啊……怎么又姓冯了?”
“我们都叫他‘不信’,不能相信啊~”
胡不信,胡不信,为何不信?
这也只有这小家伙才玩的出来吧。
为何不信?
大抵关于“他”的事情,没有十分可信,却也没有一分不信。
就像我不信你离开的借口,却也装着没有看到“襄阳告急”的传书。
就像我相信你会回来,茫茫黄沙中相伴的四年不只是我一人心中的幻象。
破虏?
原来你还有这样一个名字。
怕是你也不愿一出生就背负着磐石一般的国仇家恨,只愿天高云阔,月明风清,如闲云野鹤,静听碧海潮生。
海浪渐渐打湿衣角,风吹在脸上还有沙尘的感觉,笑声飘散在风里,与悠扬的驼铃声混在一起……
醒来的时候,已是清晨时分,一梦半生,竟也有几分疲惫。听着耳畔滴滴答答的声音,何足道推开窗,外面的雨已经快要停了。雨珠晶莹,滴落在青葱玉竹上,好像上等的宝石,又像情人的泪珠。
来到江南已五日有余,这雨竟也淅淅沥沥五日未曾断绝。“要是在西域,这可是要跪下来祈祷上天的事。”何足道不禁想到。然而这里已是杏花烟雨江南,无论是为巍巍昆仑,还是莽莽大漠,都已在千里之外。
回想起一个月前在嵩山遇到的那个少女,黄衫明媚,春光灿烂,脸上有着似曾相识的笑容。何足道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就此改变了。
“你可有兄弟?”
“有,我有个孪生胞弟叫郭破虏。”
“郭破虏?哦,许是我想多了罢。”
“可惜我外公不在,否则他与你和一首《碧海潮生》,你们必引为知己。”
“碧海……潮生?”
“是啊,曲子很难,家里除了外公就只有我胞弟破虏会吹奏了。”
碧海潮生,不经意听到的消息,好像小小的火星,在心底越烧越大。不经意之间,沙州【1】一别已有三年,从未刻意打听,但是一听到潮生的消息,何足道还是赶来了。
“若是有缘得见,愿与令弟合奏一曲,不枉一生之憾。”少林寺的山门前,何足道与黄衫少女——郭襄话别。
“这怕是有些难了。”郭襄答道。
“何谓如此,难道……”何足道心中一紧。
“倒不是破虏出了什么事,只是此事说来话长。”
“愿洗耳恭听。”
郭襄心中微微奇怪,“这昆仑三圣对我弟弟倒是关心的紧。”转念又是一想,“他自有绝高琴棋之技,多有才华空负、知音难觅之感。若与小弟结成伯牙子期之好,也不失为一桩妙事。”便道:“破虏自幼聪颖异常,但也跳脱常理,难以管教。”
何足道的脸上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纹。
“爹娘将他托付与风眠道长,本想让他历练江湖,磨练品性。”郭襄顿了顿,又道,“哪知三年前他归家,不仅武学修为没有大进展,反学的一身江湖痞气,爹爹很是生气。”
何足道暗叹:“在那个古板爹爹面前也不知道收敛一点。”
“哪知襄阳一战,破虏易容混入辽军,一把火断了他们三月粮草,不费一兵一卒解了襄阳之困,众人皆对他刮目相看,连爹爹也不得不包容他那些江湖习气。只是破虏在外飘荡已久,在爹娘管束下始终郁郁不乐,最终还是跟着外公去了桃花岛。”
“江南桃花岛?”
“是,只是行前,他曾与爹爹立誓,不学尽桃花岛武功誓不归来。”郭襄暗躇,桃花岛武功门类繁多、庞杂无序,兼有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即使是娘当年也没有学尽。换做是破虏,至少也得在岛上呆个十年吧。于是,郭襄对何足道一抱拳,“只怕是三五年之内,破虏是出不得岛了,何先生想要与他合奏怕是有些难了。”
何足道微微一笑,清俊的脸上光彩顿生。“没关系,我便去岛上会会你这个‘飞扬跳脱’的弟弟。”
郭襄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何某久未踏足江南,对那小桥流水、烟雨楼台甚是怀念。久闻桃花岛黄岛主盛名,若是有缘得见,也是一大幸事。”何足道又道。
郭襄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道:“桃花岛此去行路曼曼,何先生好生珍重。”
“桃花岛,”何足道默念,“有机会共赏海上明月共潮生么?”
远方黑沉沉的云压了过来,雨又要下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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