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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ly Time.
偶尔在网上闲晃，潜水看帖子。耳朵未免觉得有些寂寞，故而在电脑里长长的mp3列表里信手点开一首来听。却是Enya的Only Time。
Enya那空灵缥缈的声音，透过电脑的音箱，悠远地唱着：
Who can say where the road goes,
Where the day flows
Only time...
And who can say if your love grows,
As your heart chose
Only time...
看到一个帖子极长，细细地将《一吻定情》（日版《恶作剧之吻》）每一集都截成四连张的无数图片，然后大家凑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详尽地分析入江直树的神情和心境。似乎在他眉眼间淡不可察的细微变化之间，就能体会到他心底无限波涛汹涌，千言万语。
昔日在异国他乡的小电脑铺里，看到一张彩色打印机打出来的封面。打印机似乎甚旧，图片上可以看到清晰的一颗颗彩色小颗粒。然而这并不损上面那位少年半点颜色。他懒洋洋半倚在床上，手中百无聊赖地随意翻着一本书，而一双清朗瞳眸却从书的上方，微微含笑地望向对面的你，唇角似有若无，牵起一丝柔和弧度。
哦哦。我想，分明是《情书》中那清风拂动的洁白纱帘下，那微微低头，羞涩地翻着一本书的少年藤井树。
一时间十年之前的回忆，轰然涌上心头。记得当时的自己，囊中羞涩，每天都要自己做个蹩脚的三明治带去学校权充午餐，只是因为要省下在学校餐厅买午饭的钱。连锁超市一闹罢工，立刻要饿肚子，没地方买菜。那天，本来是怯生生拿着一张已经翻毛了边角的地图，坐了很久的公车，去那个购物中心买菜的……
结果，书包里却多了一套刻成的光盘。
大包小包地艰难回到家，顾不得照顾有些饿的肚子，立刻看了起来。一边看着，忍不住就泪流满面。
谁能如琴子一般幸运，艰辛时即使寄人篱下，还有那么多人疼爱照顾，还有一个冷漠俊美的少年，能让她心心念念，让她苦恼，让她追逐，最终让她微笑。
在艰困的时候，即使有这样一个少年出现，也是徒然奢侈吧。求了一生才得来的相遇，若没有一颗全心全意去守候、去追逐、去付出，只怕也成就不了最后平交道口，那一个拥抱。
无论多么艰苦，或者多么幸福，一生中，留在我们心底的，总有一个苍白、沉静、敏感、忧郁的少年，无论他曾经给予过你的，是温暖抑或伤心；当你偶尔想起他时，唇角可以带一丝微笑。
虽然他的关心很浅，浅到似有若无；虽然他的注视很深，深到不见彼岸；然而在岁月艰辛里，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永远在你面前几步之遥的背影，让你爱着，被你追着，使你想着，令你哭了又笑了；偶尔接近，又猝然离得更远，但永不会走离你的视线；使你在流转的人生里可以思慕，可以期待，可以温暖，可以偶尔拥抱，便足够了吧。他所给予你的幸福，若你伸手去要，便永远可以得见更多；他所给予别人的冷漠，若你执意拥抱，便化作无可奈何的温柔线条，就足够了吧。
而一生中，无论多么艰困，我们总怀念着那样一个少年。他的面容半隐在白色纱帘之后，额前细碎的发随着窗缝间透入的清风轻轻飘动；午后耀眼的阳光在他发间铺了一层薄薄的亮色，让你看见时，只有温柔，只有心疼，只有不敢惊动；然而事隔多年，当你在最深最寂静的夜里，月光下坐着，细细回想，才恍然发觉，当年的他，微垂的脸上，眼瞳里分明隐藏着纯净的期待和宁静的笑意。
又或者，无数次加班过后，你在深夜的街上疾走，周围是尚未散去的白天带来的暑气。街灯昏黄，夜空无星，你脚上的高跟鞋在行人路的盲道砖上崴了一下，终于停顿下来，看见自己身前拉得长长的影子。身边，宽阔的大道上一片空旷，偶尔有一二辆车呼啸而过，打破这一场夜的宁谧。恍惚之间，记起当年这条路，远远没有现在这样宽，路中心还有一排高大的法国梧桐，原本，并不是城市主干道，而只是一条林荫路而已。
Enya的声音，继续唱着：
Who can say why your heart sighs,
As your love flies
Only time...
And who can say why your heart cries,
When your love dies
Only time...
而如今，这一切回忆，一切曾经发生的故事，都已经沉淀。就如歌里所唱的那样，岁月无声，爱的滋生与消逝，与我们生命里那些最美好的时光，往往事隔多年之后，才能明白。
年少时，我们总以为明天永远比今日更美好，于是我们永远都不满足，永远都想望得更多，永远都不曾停下脚步追寻；然而无数个明天过去，我们也从年少的青涩脱胎换骨成另外一副模样，才知道我们错过的东西，时光已经永远带走。于是，便只能无限追忆，无限怅惘。
于是恍然惊觉，呵原来，你所怀念的，不仅仅只是那样一个少年。还有年少时春日懒洋洋的午后，坐在靠窗的座位，在一堂你最不爱的课上，允许自己走神，趴在窗台上往外看到的风景；还有当年的夏夜，晚风温润，和那个人在林荫路上偶遇时的相逢一笑；还有，当冬季的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把你的围巾忽然绕在那个人颈间，用戴着连指手套的两手去拍他冰冷的双颊，笑看他眼里一霎那出现的惊愕与迷茫。
或者，我们只是情愿，还有年少时那样的勇气，去追寻一个可以温暖自己的微笑，一张可以让自己梦见的脸庞。或者，我们只是情愿，无论在艰困时，或顺利时，无论哭泣时，或幸福时，身边都能有一双可以紧紧握住的手，有一双可以深深凝视的眼睛，有一副可以安心倚靠的宽阔肩膀。
我们或许有一天不再年轻。害怕老去的时候，每次攒足了气力一口气吹灭蛋糕上所有的蜡烛，便会感觉到青春滑离指尖的细微声响。有时候很在乎，想着当年那个梳马尾辫、连防晒霜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小姑娘，夏天炽热的阳光下，迎着对手回过来的白色乒乓球用力扣杀的模样。
彼时，乒乓球仍是21分制。乒乓球是白色的。彼时，我们曾经在学校比赛中的决胜局打过30比28的分数，那惊心动魄、从1平2平一直打到28平的一局。彼时，我们一起听着小虎队的歌，在他们解散之后才开始注意他们，千辛万苦节省出自己少得可怜的零用钱，想尽办法去买他们的原版CD……然后，在分班前的最后一场联欢会上，唱着《骊歌》，唱着《放心去飞》，直到自己的眼里有了泪。
彼时，年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都在11月初降临。彼时，同学打雪仗，误打到校长，于是全班挨骂。彼时，在雪里走着，后背挨了一记雪球，愤怒回头时，却看到某个人难得露出的狡黠微笑。彼时，年年12月31日，都有联欢会可以期待。年年联欢会的前一晚，曾很用心地在黑板上画装饰画，画兔子、画饼干、画七喜小人、还画了一只穿条纹衬衫、认真刷牙的猫。
而去年的冬天，这个城市，几乎没有下过雪。我再也没有打过雪仗。也再没有在黑板上作过画。我仍记得那只刷牙的猫的画法，但我已久未再画过它。年年12月31日，也没有了联欢会。我们所期待的东西，从寒暑假和新年联欢会，变成了春节、五一或十一的黄金周与少得可怜的几天年假。
而如今，将这旧日一切带走的，唯有时光。而我所能唱给回忆听的，也惟有这一曲Only Time，惟有这一曲骊歌。回忆里的我们永远笑意飞扬而面容年轻，无论现世里的我们是如何曾经沧海风霜满面。我们的躯体骨肉或会慢慢老去，而我们心底的记忆却总是停留在年少时，等着时间来证明那些不经意流去的瞬间有多珍贵，多匆促，逝如流水，不再归来。但可惜的是当年的我们，却并不明白这一点，直到要过了几年甚至几十年，要走过几千甚至几万里路，才会恍然明了——
能证明我们曾是何等幸福，惟有时光。
能证明我们曾是何等年轻，惟有时光。
能见证友情的延绵或爱的滋生，惟有时光。
原来，在时光里，我们并没有真的走散。该留在自己身边的人们，原来也都不曾远离。该来到自己面前的人们，在时光里与我走得更近。
但愿，我与那些所有我所珍视的人呵，在时光流转里，能够一直……这样近；更加近；无限，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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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这篇随笔，是很早以前写的。
彼时，这世界在我眼中仍是繁花似锦，满园盛放。
我曾以为幸福那样接近。
如今我才明白，有一些事情，从我生命中永远消失掉了。
那是往后再如何幸福，也寻不回来的缺憾。
但拥有无限力量的，仍是时光。
只有时光。
时间的力量何等强大，在它面前，这流离的世间，永没有不变的人事。
我但愿这样强大的时间，能够带给我们，最美好的东西。
但愿这样永恒的时光，能够带去人生中，一切突如其来不可断绝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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