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客

　　老客
　　这该死的天，啥时候才能停啊。水果市场里，志鹏仰头看着天，心里暗暗的骂着。这雨都下了三天了，看看天上厚厚的云层，好像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志鹏转回头，走到那一大堆西瓜旁，一屁股坐在那块草甸子上。市场里，其他的商贩们，也都无精打采的，有的在那里默默的在那抽着闷烟，有的三三两两的在那聊着闲天而。话题又都离不开这天气。应为下雨生意都不好做。而影响最大的还是西瓜。应为西瓜解暑，一到热天这东西便大受欢迎，很是畅销。可是刚刚热起来的天，就被这场连阴雨把逼人的暑气给一扫而光。志鹏心里发凡，索性倒在草甸子上睡觉。这时，西瓜堆后面，又传来了老杨大嫂的抽泣声，还有老杨大哥的数落声，‘你就知道哭，哭有个屁用’。随着又传来老杨的叹气声。志鹏知道，那又是老杨大哥两口子在那发愁了。志鹏一开始还过去劝劝，次数多了，也就不劝了。志鹏最不喜欢这种婆婆妈妈的人，赚了钱，高兴自不必说，赔了钱，就哭哭啼啼，哎，这能做事吗。’不过也能理解‘，志鹏又在心里想着。‘这车西瓜，是自己和老杨夫妇合伙贩运的。本想趁着暑天刚到，抢先运过来，卖个好价钱。谁知道，好像老天故意跟他们过不去是的，货一落地，便下起了雨。二十多万的货，在那堆着卖不出去，眼看着就要泡汤。自己虽然，上有老，但却不老。下又无小，赔了就赔了，倒也无所谓。老杨大哥两口子却不那么清松。父母年迈，子女又在读书。也难为他们。志鹏心里胡思乱想着。
　　最终，老天还是没开恩。西瓜烂的烂，蔫的蔫。最后一算账，连车皮钱都没卖出来。那点钱，志鹏又多分给了老杨一些。自己以所剩无几了。回到家，多少天的疲倦都涌了上来。志鹏回到自己屋子里，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醒来，也不愿多说话。母亲总是问他，买卖做的咋样，志鹏只说，赔了，在问得烦了，就又回到屋子里去睡觉。父亲道是个很通达的人，看得出，儿子这次是没少赔。也就不多问。也是父亲的这种开通的性格，也造就了志鹏从小就擅于独立处理问题，也敢于独立处理问题的能力。母亲见当爹的不多问，自己也就不再问。只是看儿子在外边熬的，身体都瘦了一圈，心疼。每天变着法的给他做吃的。志鹏心情也好了一些。便每天的出去走走。去找伙伴们玩。志鹏今年虚岁才刚刚二十岁，但独自出去做生意已经两年了。在小伙伴眼里，绝对是个英雄人物。就是很多大人，也不得不佩服这孩子的胆量和魄力。伙伴们一见他回来，都凑过来，问着他外面的事儿。志鹏也很愿意给他们讲外边那些稀奇古怪又好玩的事儿。小伙伴们，听了，都羡慕得要死，羡慕他可以有那么多的见识。但谁又知道他在外面会吃多少苦。
　　虽然商场失意，不过情场却是得意。由于这两年的表现，志鹏一直被认为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早也已经成了那些爱说媒的大娘大婶们的目标了。只是志鹏在外跑生意，经常不在家。找对象这事也就一直没个着落。农村里年轻人结婚都很早，即便不结婚，也要找个对象先触着。志鹏一直都在外面跑，对这事到一点没放在心上。可母亲却一直着着急。眼看着同龄的孩子都有了对象，可不能把自己的孩子给耽误了。趁着志鹏在家，母亲便张罗着给他找个对象。已志鹏的条件，找个对象还是不成问题的。几天的时间，便有媒人给物色了一个。虽然志鹏对母亲操的这份心，并不领情，去相亲的那天也是心不在焉。但当一见到那女孩儿后，他就彻底的改变了对母亲的看法，认为母亲操的这份心，实在是太有必要了。那女孩儿，绝对是让人一见就眼前一亮的那种。女孩儿，叫何苗，圆圆的脸蛋儿，白白净净的皮肤，忽闪忽闪的两只大眼睛，还有一头黑的发亮的长发，那是志鹏最喜欢的。虽然那身，看上去质料不错搭配的却太合适的衣服，在志鹏眼里有点土，但这一点都不能掩饰她的那种自然纯朴的美。志鹏在外面，看多了那些画着浓妆艳抹的女孩儿，怎么看，怎么觉的别扭。今天看了禾苗那张，未加任何修饰让人看了就赏心悦目的脸。就像大热天，忽然吹过一阵凉风一样，凉爽，舒适。而志鹏，凭着一米八五的身高，和那张算得上帅气的脸，和平时，大人们对他的赞扬，一见之下便也让女孩儿动了心。
　　那段日子，志鹏过的非常开心。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给何苗打电话，在不然，就是把她约出来，一起到镇上去玩。由于，他经常不在家，所以，家里的活儿，也已习惯了不用他干。就是让他去干，也干得是乱七八糟，没个头绪。父母索性也不用他。禾苗是个从小就没出过门的人儿。而志鹏恰恰就有了表现自己的机会了。每天都会给她讲外边的新鲜事儿，还有自己做生意时的那些‘光荣’史。说得何苗瞪着两只大眼睛，用那种满是羡慕的眼神默不作声的望着她。就好像眼前的这个男孩子，充满了传奇和故事。志鹏自然也从她的这种眼神中，在心理上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不过，快乐的日子总是要过去。转眼，志鹏这次回来再加，已经快两个月了。志鹏又想着要出去了，‘总在家呆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志鹏想着。其实，这次已经是志鹏在家呆的时间最长的一次了。如果没有禾苗的这档事儿，已志鹏的性格，早就再加呆不住了。他跟禾苗说了这事后，便就又做起了外出的准备工作。母亲看他又要走，便劝他说，‘出去也挺不容易的，就再加找点事儿做得了，家里还有那么多地，盖大棚、修猪圈、建鸡舍，干点啥不行，非得出去遭那份罪’。对于母亲的唠叨，志鹏也不反驳，也不接受。只是自固个的在那收拾东西。父亲却什么都不说，应为他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儿子是个不安于现状的人，也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人。这让的孩子，不让他出去闯一闯，实在是有点太可惜了。虽然他也知道，在外做生意并不那么容易，不仅辛苦，且风险又大。不过，既然自己的儿子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也不会反对。志鹏也都一切准备就绪。只是手里的钱已经不多了。他知道家里还有一笔存款。不过母亲以前曾说过，那钱是留着装修房子，和娶儿媳妇用的，谁都不能动。除非跟父亲说，或许还能拿出来一些。不过，志鹏最终还是谁都没说，不想让父母跟自己担太多的心。
　　临走那天，是和苗来送他。两个人在镇里的街道上慢慢的走着。禾苗用两个手指，轻轻的拽着他的手指，有些依依不舍。但她又知道她没有理由不让他走。只是默默的跟着他走。忽然志鹏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临走，应该给她买点礼物才好’。想到这，便拉起她走进了旁边的一家商店。费了好大的劲儿，才选中了一个大大的化妆盒儿。打开来，里边都是一些红红绿绿的胭脂，要走了，否则，志鹏还真的想看一看禾苗化了妆会是个什么样子。何苗告了别。抬手，从路边叫过来一辆出租车，钻进去，向何苗摆了摆手，出租车便缓缓的启动了。出租车已走出去了好远，志鹏回过头向后看。看见何苗还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出租车走远。志鹏看了，心里只觉得暖呼呼的，还有点甜滋滋的。
　　由于，手里的钱不多。志鹏只能做一些短距离的蔬菜生意。之说以短距离，是应为志鹏手里的钱太少，货量不大。用小车远途运输不划算。用大货车长途运输，相对要划算很多。但志鹏现在还没那么大的实力。虽然是小生意，不过凭着志鹏胆大心细和那股子能吃苦的劲儿。只两个月的时间，手里便已有了一笔不小的本钱。他也已经嫌这小生意做起来太不过瘾。便又把眼睛盯上了水果生意。现在正是深秋时节。正是水果大量上市的时候。不过，他没有选择那些易烂的水果，应为那需要雇用空调车才行。志鹏虽然有了点本钱，但想做那种生意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他比较理智的选择了做苹果生意。
　　做这种长途贩运的生意，相对小生意要省心不少。应为运输量较大，一个人身在外地，想完成这么大的工作量，是很困难的。好在，针对这样一个群体。在民间已自然的形成了一个较为完善的服务体系。一般，在一些货源地，都会有一些非常活跃的，专门为客商提供组织货源和收购服务的经纪人。一般，客商只需给出一个收购价格和所需货物的质量品相就可以了。其他的事就都交由经纪人去做就是了。而在当地人的嘴里，对他们这些，外来的客商，也有一个，既亲切又普实的称呼，‘老客’。志鹏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叫起来亲切又顺口。有助于，跟当地人搞好关系。两年做生意的经验，使他深深的知道，每到一个地方和当地人搞好关系的重要性。志鹏这次落脚的经纪人家，前两年也经常来。所以对这里并不陌生。志鹏的这个经纪人，姓王，五十多岁，志鹏习惯叫他，‘王叔’。王叔这人，别看在商场上也已经游刃了大半辈子。可并不显得有半点的油滑。为人老实厚道。为来家里的老客们收货，从来都是尽心尽力，从不马虎。这种人，在生意圈里，已经不多见了。所以，志鹏很信任他，也很喜欢他。每次到这里收货，都会到他家落脚。这次也不例外。有了王叔的协助，志鹏收上来的苹果，品质是绝对没问题，加之志鹏这次出来，生意做得一直就很顺。所以，几趟跑下来，虽然利润不高，但货多量大，总的算下来，收入还是颇丰。志鹏也一点点的复燃了旺盛的斗志。大有一扫上次惨败之耻的劲儿。
　　这天，志鹏正在指挥几个临时工装车。这时，一个当地的果农把他喊了过去。问他，是不是向北边走。志鹏点点头。那人说，‘听说那边产粮食，玉米很多。能不能帮着运一些过来’。原来，这里不仅产水果。由于山地很多，有很多人家都养羊。但这里并不剩产粮食，每到冬季，都要买很多粮食，给羊过冬用。每年到这个时候，这里的粮价都很高，且不好买。那人说完，还补充道，‘粮食运过来，我们按市场价给你，只要你把粮食运过来就行，绝不让你吃亏’。志鹏想想，反正回来也是空车。带些货回来，也可降低一些成本，也好。想到这，志鹏很爽快的答应了那人。
　　志鹏，每次发货，都会选择较大城市作为销售地。几万金的水果，若是到一些小城市去卖，出手往往会很慢。一是增加销售成本，二是延长周转时间。做这种贩运生意，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每遇销售旺季，就看谁卖的货多。这次，志鹏来的是，东北最北方的一个省会城市。这里地产水果很少。觉大部分都要靠外运。所以这里也成了很多客商最喜欢来的销售地。志鹏在带销人老陈的张罗下，很快就把货出了手。带销人，也是经纪人的一种。他们，大多活动在个大批发市场。每人手中，都会或多或少的掌握着一些小商贩的信息。这也是他们能够在市场上生存的一个必要条件。一般情况，每遇大型货车进到市场，他们就会上前，跟货主询问要卖什么货，以及想卖的价格。然后在跟货主谈好代售费用。代售费多按货物多少而定。老陈，是志鹏在这里最熟悉的一个代销。每次来都是由他帮着卖货。老陈也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物。认识的小商贩也多。所以每次卖货的速度都很快。这次志鹏还特意让他多办了一点事儿。跟他说了想带一车玉米回去。老陈也慨然应允。临走时，为他介绍另外一个经纪人，说两个人是本家，都姓陈。志鹏看那人已经有六十多岁。便称呼他陈大爷。陈大爷说，‘他家在农村，可以帮他搞到玉米。
　　大货车，由城里驶向了农村的公路上。逐渐的车窗外，已经看不到，高高低低的楼房。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农田和村庄。越往远走，田地越多，而村庄却越来越少。一路上，志鹏和陈大爷，聊着当地的风土人情。也习惯性的问了问当地的货源情况。当然还有路是否好走等一系列的问题。虽然陈大爷，都一一的作了回答。但志鹏从陈大爷总是强调那里的玉米有多便宜，和质量有多好外，对其它的问题，却总是有点闪烁其词中，志鹏似乎感到了有一点什么异样。但也没多想。车进村时，已经是天黑时分，一行人，就在陈大爷家里过了一夜。转过天，陈大爷便张罗开了收玉米的事情。还到村里的广播站，去做了个广播。很快，四万斤的玉米就收齐，装车起运了。可车一上了村道，就遇到了一个不小的麻烦。由于这里的村路，还没有扑柏油，都是沙石路面，坑凹不平。加之初冬时节，刚下的一场小雪。由于天气还不算太冷。那小雪，在坑凹不平的砂石路上，被巨大的车轮一捻，便就都成了泥水。沙石路面，承受力又极为有限，没一会的功夫，就扔到了路面上，动弹不得。陈大爷见了，也很着急。马上找来了村里的一些年轻人，帮着推车。但在这种路面上，这么重的车，用人推，简直就是瞎折腾。费了半天劲儿，也无济于事。最后，还是志鹏想了个办法。让陈大爷，到村里找来一台耕地用的链轨车。用钢丝绳挂在大货车前面，一路拖着大货车向前走。大货车在链轨车拖拽下，走到公路上时，已经是傍晚了。志鹏谢过链轨车的车主，并给了那车主一千块钱，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上了自己的车便走。
　　本以为，车上了公路，就万事大吉了。志鹏也在想，来时的路上，陈大爷的言辞闪烁。是不是想掩饰的就是这些呢，怕说了路况不好，自己不来。志鹏想到这，不禁无奈的苦笑了一下。看看窗外夜色已浓，想来也不会在有什么事儿了。便爬到后面的卧铺想好好的睡上一觉，他实在是有点累了。过了一会儿，在志鹏似睡没睡的时候。突然，司机一脚急刹车，使志鹏乎然惊醒。志鹏翻身来到前排座椅上。顺着司机茫然的眼神，向外望了望。前边的路上，赫然横着一根大木头。黑夜中，在车灯的照射下。看见几个人影，从路边走出。手里都拿着长短不齐的家伙。有刀，有匕首。大多都是钢管。志鹏一看心中就明白了，是遇到劫道的了。司机显得很惊慌，志鹏忙安慰他不要害怕。一边把皮包里的钱，大部分都拿出来，塞到座椅下面。这时，已经有两三个人走到了车前。其中一人，用手拍了拍车门，大喊着让里面的人出来。志鹏大至数了数，对方大概有七八个人。从手里的家伙上来看，显然，都是一些无业游民，地痞流氓一类的人物。不过毕竟人多，自己这边，算上两个司机，也才三个人。硬拼是不可能的了。想到这，志鹏心里有了数。他从车座下面，抽出一根两尺多长的钢管，藏进衣袖里。一般，长途贩运的客商，都会在车里准备几件例如钢管、长柄扳手等物件。应为，长途货车，在不走高速公路时，往往有遇到危险的时候。车中准备几件家是也是以防万一。在志鹏向衣袖里藏钢管的同时，两个司机，也都各自操起的一把钳子。志鹏示意他们不要动，自己开门跳下汽车。看了看眼前的那个看上去像是个头儿的人，说，‘几位，拦我的车有事儿吗'？那人也看了看面前这个与众不同的年轻人。以往被劫的客商，大多都是下车来，便是满脸赔笑，或是提泪横流的苦苦哀求。今天看眼前这小子，竟然不卑不亢，一点惧色都没有。不觉得，心里也有点莫名的发慌。但一想到自己人多，且又在自己的家门口。便又硬起了口气说，’什么事？这还用问吗，哥几个最近手头紧，想借点钱花‘。志鹏笑了笑问，’那好，借多少，说个数儿吧‘。’有多少借多少‘，那人不客气的说。’哥们，不要开玩笑，哥几个也不容易，这儿有一千块钱，拿去买几包烟抽吧‘。志鹏把钱递过去说。那人看了看志鹏手里的钱，很是生气的说，’你打发要饭花子那，赶快把钱都拿出来，这车货我们也要了‘。志鹏也一下子严肃起来说，’哥们，事儿别做太过了，我包里总共还有三千块钱，你们要，就拿去，‘说完，把皮包打开给他们看了看。’若不要那我也没办法了。想留货那可不行‘。志鹏依然是语气平缓，态度温和的说着。既不激怒他们，又绝不让步。说完，有意无意的把衣袖里的钢管露出来一些，看是不经意的握在手里，但又显然是在给对方看。那人看了看志鹏，知道是遇到了不好对付的主儿。也忙把话往回拉了拉，说道，’好吧，看兄弟出来跑生意，也不容易，今天就给老弟你点面子，就借这三千块了，多了也不要‘。说着接过志鹏递过来的钱，向后挥了挥手，几个人便退到了路边。那边几个人，也把那段大木头，搬到了路边。志鹏心里很清楚，几个人并不是什么杀人越货的劫匪。都是一些，欺软怕硬的地痞无赖而已。你若怕了他，非得让他们把身上的油都榨干了不可。见路障被移开，志鹏依然微笑着说了声，’谢谢‘。转身上了车。司机也猛的一踩油门，将车开了出去。志鹏这才向后一靠，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身体软软的瘫到了座椅里。他实在是太累了，他才只有二十岁啊，这一天的折腾，使他身心的承受力都到了极限。车以最快的速度，开到了最近的县城里。几个人草草的吃了一口饭，志鹏又买了一些，矿泉水、面包、火腿肠等食物，放到车里。司机也换了班。车便由这里上了高速。风驰电掣般，驶向了回程。志鹏这时，才彻底放了心，也在后面的卧铺上，沉沉的睡去。
　　回到了那个小山村，志鹏把粮食加了一些运费，照本卖给了那几户村民。粮食的利润并不高志鹏也没看上那几个钱。照本卖了，就算跟村民交朋友了。
　　最近天一直不太好，天气预报说，‘最近几天会有大雪’。客商们，都没有急着发货。应为，谁也不愿意自己的货，遇上大雪。那样，不仅路上不好走，且货到目的地后，销售也会受到影响。很麻烦。所以就都各自住在经纪人家中，静观天变。王叔家里，也住了极位客商。志鹏喜欢清静，没事，便一个人出去闲逛。一次在街上走时。发现很多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建了很多的小型的恒温库。志鹏知道，那是用来储存葡萄的。他心念一动，不禁又打起了这葡萄的主意。现在北上的路不好走，路滑、天冷，销售量也越来越少。不如，运这葡萄，南下试一试。这里的冬储葡萄，是这两年才开始的。外边的客商，还不熟悉这里，这里的冬储葡萄主要还是在就近销售，价格并不高。另外，葡萄的价值相对苹果要高很多，看利的空间也大。只是，成本高了些，风险也大。应为，葡萄不耐储，长途运输，的需要空调车才行。并且易碎。如果运输不当造成破碎，或是销售时间过长，造成脱水。都有可能像上次的西瓜一样，来个血本无归。考虑到这些，志鹏感到自己的实力显然有些不足。曾跟王叔提过此事，有意找个人合伙才好。
　　这次出来，志鹏感到事事都很顺利。想找个人合伙的事儿刚跟王叔说了没两天，便有了准儿。是在王叔的介绍下，志鹏认识了那个女人，那女人将近四十岁左右，姓张。志鹏本是要叫她张姨的，那女人不同意，让志鹏叫她张姐就可以了。张姐很豪爽。有点男性。出来跑生意的人，由于漂泊不定，且风险很大。一般会自然而然的选择出两种不同心理特征的人来。一种，为奸恶狡猾，一种则为直率刚正。也可以简单的分为，大恶大善。平庸的人，往往做不了这种生意。而在外在性格上，南北方，又有着很大的差异。南方客商，不论善恶，均精于算计，且处事风格细腻。北方客商，粗犷豪放，不计小利。张姐，也是北方人，为人处世，自然也是具有北方客商的特点。相比之下，志鹏这个东北小男子汉，却显得有些拘谨腼腆一些。张姐听了志鹏的想法后，当即表示赞同。并当时定下了君子之约。两人先进行合作，一旦各自资金充余，便各自单飞。。
　　张姐，难怪能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些年。做事的确是迅速，利落。这边，志鹏刚刚把货看好并谈妥价格。那边张姐，就已经找来了一辆大型的空调车。验货、装车，一点事儿都不耽误。张姐，对于这个小老弟在看货、验货上，那股子严谨认真，一丝不苟的劲儿，也自然是大为欣赏。就这样，两个人便开始了南下的旅程。
　　这种南北方的超长距离的运输，一路上是非常枯燥乏味的。并且又有着很大的风险压力。对于一个人的耐力和定力是一种极大的考验。不过，志鹏还好一些，一路上无事，便躺倒卧铺里给家里的何苗打个电话。把自己在外边正在做的事儿讲给她听。其他人，就只好除了睡觉便是听歌了。车里有的就那么几首歌，听得大家都能背下来了。
　　这次，生意做得依然很顺。虽然来的路上，有一小部分的葡萄稍有些破碎。但总的算下来，每人还是赚了一万多块。也算是出师大捷。几个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南方的大都市。就是志鹏，这个曾几次来南方上货的人。也几次都跟这南方之都擦肩而过。几个人，便在卖完货之后，又多逗留了一天。各自分头到街上去逛一逛，顺便买一些东西回去。志鹏倒是没什么可买的。只是想给何苗买身衣服。在家那段时间，志鹏发现，何苗身上的衣服，多是土的掉渣，城里人早已不穿的。着装的理念上，也足足能比别人落后十年。不过，买女孩的衣服，对于志鹏来说，还真是个外行。尤其是这里，服装多的能让人看花了眼。选来选去也没选中一款合适的。最后志鹏急的没办法，便一头扎进了一家，专卖运动品牌的商场里。运动服装，款式就那么几种，比较好选。且大多不分男女款。转了一圈。志鹏，选了两套，耐克，最新款的白色运动衫。还有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应为，他看见她总是穿白色的宽领衬衫。想她可能是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吧。志鹏又看了看那两套衣服，觉得应该可以。应为是新款，所以价格也贵了些，加起来，一共花了两千多。‘只要她喜欢就好’，志鹏心里想着。本想回去亲手给她，不过一想，生意做得正顺手，现在还不想回去。志鹏便到邮局，把衣服邮了出去。
　　这年春节，没来得及回家。旅馆的餐厅里。几个人一通的豪饮。看得那些南方人，竟都是目瞪口呆。几个人并不理会，只是自顾自的狂饮。平时做生意，司机也要开车。几个人并并不饮酒。赶上春节，市场也关门一天，难得可以放纵一下。
　　春节过后，志鹏和张姐便各自单飞。志鹏已不在单由北方向南方运货。南方的水果，适于用空调车运输的，他也会根据行情，带回去卖。行内，管这叫，来回脚。这样不仅可以均摊掉不少的运费。还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多做上一笔生意。志鹏还是能偶尔见到张姐。应为两个人的跑的路线是一样的。两头的经纪人也都是相同的。只是两个人一旦碰到了一起。便会有一个人，会晚一些发货。或是同时发货，但选择到不同的城市销售。应为两个人的运输量都很大，如果同时到了一个市场，那就很可能造成货物的积压。而且两个人运的，又都是不易保存的水果，一旦出现积压，后果可想而知。
　　正当志鹏生意做得正起劲时，却收到了何苗要跟他分手的消息。原来，何苗的家人，嫌他这生意，在家的时间太少了。如果结了婚，也是这样，常年的在外跑生意，有点太不可靠了。何苗在电话里说，‘如果他能在家找点是做，不出去跑生意了，她还愿意和他好’。这个消息，对于志鹏来说，实在是太突然了。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他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放弃这份生意。应为他喜欢，喜欢这种豪放又刺激的生活。他说要考虑一下。可何苗没给他这个机会。志鹏没有哭，只是硬生生的把眼泪憋了回去。这几天，志鹏的心情都很低落。市场上，他也总是无精打采的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们。这时，市场的一头忽然出现了一阵骚乱。原来是几个地痞在收保护费。市场上出现欺行霸市的现象，是很正常的。可能从古至今都是这样吧。市场上，总是流行着这样一股歪风。弱肉强食，老实人最终都是会被排挤出市场的。不过东北人还好一些，应为东北人，彪悍，是出了名的。一般南方人，不会轻易招惹东北人。这些事情，志鹏已是见怪不怪了。不过今天志鹏的心情实在不好。当那几个人来到他面前时。往常，遇到这种事儿，志鹏都会给他们一点钱，把他们打发走也就是了。可今天，他愣愣的站在那里就好像没看见那几个人一样。也丝毫没有要拿钱的意思。那几个人，不耐烦的冲他喊道，‘小子，你愣什么，快点交保护费了’。‘没有’，志鹏冷冷的说。‘什么’，那几个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敢不给’，其中一人穷凶极恶的喊道。志鹏依然冷冷的说，‘不给怎么样’。其中一个小子，拿着一把匕首，叫了声‘你找死’。说完，便一刀刺了过来。一下子，志鹏的胳膊上，就出现了一道血口子。志鹏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好像那刀刺的不是自己一样。猛地回身，从车厢里抽出一根钢管，冲着那几个小子，便伦了过去。只见，钢管落处，便是一道血檩子。只砸得那几人连还手的空儿都没有。不过志鹏毕竟只有一个人，那几个小子，只是一时大意。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东北客，居然敢动手打人。没有准备，一时吃了亏。等回过神来，便一同向志鹏反扑过来。见志鹏要吃亏，司机和其他一些客商，联忙上前拉架。几个地痞刚刚吃了亏，哪里肯罢休。一边用棍棒驱赶来拉架的人，一边向志鹏打去。志鹏今天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火。向着拉架的人喊了一声，‘都躲开’。然后，便不顾一切的冲向几个人中，那个拿刀的家伙。应为，只有他手里拿着刀，是几人中，最危险的一个。看样子也像是几个人的头儿。所以，志鹏的目标就选中他了。志鹏挥起手里的钢管，杂向那人的手腕，一下子那人的刀子就落了地。趁他去捂自己的手腕时，志鹏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把手里的钢管向后退了退，只在手钱流出一小截，用那一小截持续的猛戳那人的腹部。任凭其他人的棍棒砸在他的身上，他也不去拦挡。只是抓着手里的人不放，用力的猛击。其他人打他几下子，他便用最快的速度，和更猛的力量还到那人伸上。没一会儿，那人就吃不住劲了。嘴里连连的求饶。志鹏并不管他说什么，只要打他的那几个人不停手，他就不停。终于，那几个小子，在他闷头儿的伴着哀嚎的呵斥中停了手。旁边的人，也忙上来，拉开志鹏。志鹏撒开手，那小子，一下子就瘫倒在了地上。志鹏还好，高大强壮，虽然也挨了那些打，但身上除了留下一些青瘀外，人还没啥大事儿。那几个地痞，也连忙搀起他们的头儿，狼狈的撤走了。志鹏在别人的指引下，来到市场旁的一个小诊所，将胳膊上的伤口简单的包扎的一下。市场便又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发生这种事，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就是市场。市场的法则永远都是，弱肉强食。善良，这两个字，在这里绝没有什么褒义。那就是被淘汰的代名词。
　　在南方的这个经纪人家里，又与张姐遇到了一起。张姐也发现了他的气色不好，还有他胳膊上的纱布。知道他是跟人家打架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那么大的火。大家都在吃饭，志鹏一个人，躺在地板上也不说话。还是司机说出了他和女朋友分手的事儿。大家不禁都笑了，不过都是苦笑。有人，哎了一声说，‘这点事，算什么，以后的难事多了’。大家便也不在管他。就着他的这件事，也都聊起了自己的酸甜苦辣。张姐，也在一阵感慨中，说起了自己的家事。志鹏在一边听了，也很感兴趣。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他从来没问过张姐的私事。张姐也没有说过。可能是不愿提起，也可能是嫌他太小，跟他说了也不懂。今天随着大家的话题，便也谈了起来。
　　张姐很早就结了婚。还有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儿。男人，就是邻村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结婚前，也是看他老实厚道，就同意了。结婚后，才发现，自己的男人，老实的都有些懦弱了。什么事也不敢做。成天的就是在家守着那几亩地。日子过得更是紧紧巴巴。几年后，有了孩子，日子就过得更加捉襟见肘。张姐，不甘于安于现状，守着那份清贫。曾跟丈夫说‘是不是也搞点副业，或是做点生意’。男人却不肯。还说‘要是赔了那可咋办’。张姐一气之下，便自己出了门。开始，先向亲戚借了些本钱，做一些小生意。由于没经验，几年下来。赔了挣，挣了赔。生意一直也没做大。不过家里的生活，还是有了很大的改善的。几年的摸爬滚打，生意也做得越来越顺手。当她正准备大干一翻，赚些大钱时。丈夫却提出，要跟她离婚。说她，‘一个女人家，成天的在外跑，不着家’。张姐心里很清楚，这肯定又是谁在他耳边说什么了。而且是他爹妈给他做的主。他自己是没有这个主见的。张姐对这个丈夫也是彻底失去了信心。也没多说。便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家里那点破烂东西，她什么也没要。应为自己在外跑生意，没时间，孩子便暂时由前夫照顾。这些年她就一个人在外拼搏。钱赚了不少，苦也吃了很多。她每年都会去看孩子。前夫又结了婚。日子过的依然紧吧。但看得出来，他们倒很幸福。那女人看起来，也很贤惠。每次见她回去看孩子，都很热情。还说她，有本事。一个女人在外边跑生意，赚大钱。前夫却每次都说她，’能折腾。劝她赶紧找个男人，好好过日子算了‘。张姐，每次看孩子回来，都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有时她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不是错了。说到这里，张姐的眼睛有点湿润了。喝酒的几个大男人也都变得很沉默。都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上去，一个个开朗、乐观、豁达、充满豪情的汉子或是女人们，谁又知道，哪人又不是一肚子的苦水呢。
　　张姐又结婚了。这两年，志鹏虽然都是自己单飞，但跟张姐，一直都有联系。两个人已经成了好朋友。结婚的事，是张姐在电话中跟他说的。还问他，能不能回来。志鹏算了算日子，那几天车程正好是在那边。张姐和现在的丈夫，是在那个旅店里认识的。男人，就是那家旅店的老板。他是从国企下岗的员工，做过财会。下岗以后，无事可做，便开了这家旅店。虽然是从企业出来的，但对做生意却是一窍不通。旅店开的是不温不火。由于旅店离果蔬批发市场不远。张姐图个清静，每次便都到他那去住。时间长了，两个人也就认识了。男人，早年妻子去世。也没在娶。
　　张姐现在也不在跑生意，拿了些钱。给那旅店又从新做了装修。在张姐这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张罗下，小店的生意也有了好转。结婚那天，志鹏不知道送点什么好。来到一家艺术品商店。选了半天，才选中了一幅摄影作品。画面上，是一个家居的客厅。淡黄色的木纹地板，布艺沙发。墙上挂着一个，青花瓷的圆盘。墙边的角柜上，摆着一盆君子兰，碧绿的叶子，顶着一颗红果儿。给整个客厅增添了一抹生机。洁白的窗帘，静静的垂在大大的落地窗边。一片柔和的阳光从落地窗照射到地板上。使整个客厅都显得暖融融的。志鹏想，‘张姐一定喜欢’。便又选了一个镜框，让店主人给镶上。张姐看到这幅画时，也夸志鹏会买东西。这幅画，正和了自己的心情。并把那幅画，就挂到旅店前厅的墙上。说让每个旅客到了这里，都会有想家的感觉。志鹏打趣的说，‘都想家，那谁还住店啊’。说完大家都笑了。那天志鹏很高兴，是替张姐高兴。张姐也曾劝他，赚了那么多钱，还是回家找份稳定的事儿做吧。志鹏说，‘自己还是喜欢，喜欢现在的生活。
　　这天，一辆崭新的大型空调车，停在了张姐的小旅店门前。车门开了，志鹏从里面跳下来。让张姐过来，说，这时他刚买的车，让张姐看看。那是一辆进口的两体五轴的大货车改装的空调车。这也是志鹏一直都梦想着能拥有的一辆车。有了它，作起生意来就更加方便了。张姐看了看说，’你小子，是打算要常干了‘？志鹏只是苦笑了一下。告别张姐后，志鹏上了车。一会儿，那车便融入了城市的车流中。驶向了远方，也驶向了未来。对于未来，会怎样，志鹏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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