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牡丹 繁花似锦

　　我叫欧阳蝶韵，我出生在洛阳，牡丹花开得最繁盛的季节里。爹爹说，我出生的时候，牡丹花开，繁花似锦。只是一瞬间，姹紫嫣红。那一年，洛阳的蝴蝶特别多，成群结队，异常壮观。
　　我的爹爹是当今圣上的臣子，一个叱咤风云的大将军。我不知道我娘是谁。我一出生便没有见过娘。我问爹爹娘在哪里？爹爹说娘在牡丹花开得最漂亮的地方。我说没有地方的牡丹比洛阳开得更漂亮。于是，爹爹不再讲话。
　　我的锁骨上有一块胎记，一块不是胎记的胎记。因为它很漂亮，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蓝蝴蝶。
　　很小，爹爹就给我请了一个老师，教我琴棋书画。不消多久，就样样精通了。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超越了我的老师。后来，我开始习武，背着爹爹习武。
　　十六岁那年，先帝驾崩，新皇帝继位。他召见爹爹回京。爹爹便带着一家老小二十多口人连夜回京。可我不想走，我留恋我的牡丹，我留恋我的洛阳。我恳求爹爹让我留下，爹爹摇了摇头：京城的某个地方，牡丹花开胜过洛阳。我潸然泪下，没有地方的牡丹比洛阳开得更漂亮。
　　京城的繁华是洛阳所不可比拟的。街道上人头蹿动，京城的女子个个貌美如花。但当爹爹带我走过京城街头后，整个京城沸腾了。一句话从城东传到城南：有个女孩一袭白衣胜雪，妖娆妩媚。她的锁骨上停留着一只很漂亮的蓝蝴蝶。我相信自己是漂亮的，因为爹爹常说我比娘还漂亮，娘曾是洛阳最艳丽的牡丹。
　　我足不出户，在皇上赐给爹爹的府宅的后院里种植从洛阳带来的牡丹花。在花期中，虽然也能满院芬芳，但没有一朵能和洛阳的牡丹相提并论。
　　无聊的时候，我倚靠在窗边看京城热闹的街市以及众多叫不出名字的杂花。
　　京城的蝴蝶日渐增多。我在院子里弹四弦琵琶的时候，总能看到大片大片的蝴蝶来到我的院子。它们掉落在满院的牡丹花上，它们掉落在我的四弦琵琶上，掉落在我的锁骨上。
　　我依旧夜夜习武。
　　终于，我放弃了这样的生活。离开了我的花园，带着我的四弦琵琶去寻找爹爹说的那个地方，那个牡丹花开胜过洛阳的地方。我戴着紫色的面纱，抱着我的四弦琵琶，走过京城的大街小巷。我看到无数艳丽的花朵盛开，却始终没有牡丹。
　　阳光灿烂，风吹得很和熙。我走进一片树林，赤裸着我的双足。京城果然很大，我走了七天七夜，磨坏了我的鞋子。累了，就坐在树下弹琴，然后站起来，再走。我知道爹爹一定很担心了，正派人四处找我。可是，我的脚已经无法停下来了。
　　突然，大片大片的蝴蝶朝一个地方涌去。就像我出生的那一年，就像我在院子里弹琴一样。阵阵微风夹杂着排箫摄人心魂的空荡。我顺着箫声向前走，向前走。近了，我看到一幅难以置信的画面。一个很好看的男子，穿着一身素洁的黑色，捧着他的排箫，吹得很入神。而他，置身于一片牡丹花丛中，他的背后，牡丹花开胜过洛阳。我甚至怀疑自己看到了幻觉。可是，男子精致得无以复加的脸，牡丹花艳丽地绽放是那么的真实。于是，我看到了自己流血的双脚；我听到四弦琵琶掉地的声音，我看到他惊慌失措的表情；我听到排箫嘎然而止，他叫我：“姑娘……”。那一瞬，我闻到了牡丹肆意盛开的精魂，我看到他额头上牡丹花越过的痕迹。然后，失去知觉。
　　我做了一连串的梦。游走其中，却一个都不记得。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在一间很华丽的房间里。
　　“你醒了？”我抬眼看到了一双清澈透明，但又深邃如水晶的黑色眼眸。
　　与生俱来的警觉让我脱口而出：“你是谁？这是哪里？”
　　“姑娘昏倒在树林里，见姑娘只身一人，就自做主张把姑娘带回来了，很抱歉。我叫赫连锦，姑娘现在在我府上。”这个男子？是的，昏迷前大片的牡丹花。
　　“敢问公子，那片牡丹是公子所种？”
　　“哦，不是。我娘很爱牡丹花，那花是她种的。”
　　‘咚，咚’地敲门声打断了我和他的谈话“锦儿，你救回来的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他走过去开门，进来的是一个女子。
　　“姑娘，这就是我娘。”
　　一个约莫四十岁的女人，穿着上等的丝绸。她的脸上画着并不浓的妆束。漂亮的脸颊和姣好的身材让我无法相信她是一个四十岁的女子，反而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妇。她见到我的一刹那有些惊慌，转而又恢复了笑脸。我看到她的眼神落在我的胎记上。我起身下床，对他们行了个礼“多谢公子与夫人相救，小女子不胜感激，择日必登门道谢。”
　　“姑娘要回去了么？可是姑娘的脚伤还未痊愈，是否派人送姑娘回家？”
　　“不必了，多谢公子关心。”
　　我回到自己的府上，看到爹爹站在门口，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见我回来，爹爹急忙迎了上来。
　　“韵儿，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韵儿不孝，让爹爹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韵儿，你的脚怎么……？”
　　“爹爹请放心，没有什么问题的。”爹爹连忙叫人给我梳洗更衣。
　　以后的几天，我日日坐在窗前。想那个叫赫连锦的男子；想他站在牡丹花丛中好看的样子；想大片大片蝴蝶纷飞交错的样子；想我为什么要想他。
　　又过了几日，整个府宅热热闹闹地张罗着什么。牡丹打水上来给我洗脸，我就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这些日子你都闭门不出，老爷很是担心。明日，三皇子殿下要来，老爷要小姐露个脸。”
　　牡丹是我的贴身丫鬟，比我长一岁，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爹爹说她的名字是娘给起的。
　　“牡丹，告诉爹爹我不想去。”
　　“这可不行，小姐。老爷亲自吩咐的，三皇子殿下来了，小姐一定要去。他可是皇亲国戚，得罪不起。”
　　“可是牡丹，我的四弦琵琶掉了。”
　　“牡丹知道小姐最近心情不好，可老爷吩咐了，还有什么办法。小姐你下去跳个舞不就好了？而且，牡丹听说三皇子殿下长得很是英俊，不看就可惜了。”
　　“你这丫头，就知道这等子事情。要看，你一个人看去。”
　　打发走牡丹之后，我百般无聊地倚靠在床架上，看原来挂着四弦琵琶的墙上空空如也。去就去吧，我的生命离开洛阳，早就没有意义了。或许我应该留守我的洛阳，找一个爱我的男子，度过一生，平平淡淡。
　　第二天，牡丹早早地唤我起床更衣。穿上华丽的衣服；佩上昂贵的饰品；画上妖艳的妆；戴上轻盈的面纱。我踱步下楼。身后，牡丹抱着她的古筝。我站在爹爹身边，等待着三皇子的到来。可是，当那个所谓三皇子的人走入我的视线的时候，我不禁愕然。是他！这个男人！赫连锦！我感到周围人声渐行渐远，慢慢褪却；我感到空气突然凝住，让我窒息；我感到双腿僵硬，无法动弹；我感到牡丹花盛开颓废，四目相对。
　　爹爹让我给他跳舞。我跳宫廷最上等的舞，一支接一支。舞毕，他走过来摘下我的面纱，微笑着说：“原来姑娘是欧阳将军的女儿，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蝶韵，欧阳蝶韵。”
　　这一刻，我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为这个男人所定。
　　赫连锦开始很频繁地出现在我的府宅里。第二次来的时候，他带了一把琴，一把上等的四弦琵琶。他总是带我到那片开满牡丹花的树林。那里有很干净的蓝色天空；有很清澈的透明小溪；有叫得很好听的鸟儿；有开得很旺盛的各色牡丹；有他的箫声我的琴声；有我们的欢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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