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初恋

　　过了三月，春天该浓郁起来了，但北方的天气还是很冷，一点暖和起来的意思也没有。风倒是软了些，可夹杂着沙尘的连绵不断的风却令人生厌。
　　2003年夏，政法大学法学专业的同学们把毕业后的第一个聚会安排在春天，就是希望在温暖的日子里进行一场美丽的约会。当然还有一个特别的理由——想目睹奥运前夕的首都。可惜今年天公不作美，辜负了大家的美意。不过有件事情倒值得庆幸——从今年起清明节成了法定假日，分别五年的同学们可以有宽裕的时间来享受这个难得的聚会。
　　从去年春天开始，小念就着手准备这个聚会了。从头发到衣服，从鞋子到背包，从颜色到式样，每个地方都斟酌过了。最后，不自信的她还请教了色彩专家。如此隆重的准备，意图倒不为聚会，而是为那个与聚会捆绑进行的重要约定。如果没有这个约定，不太合群的她应该不会千里迢迢来参加聚会的。
　　小念是大学毕业后的第二年离开北京的。四年了，她一个人住在南方一座陌生的城市。离开这里并不是不喜欢这里，也不是为了事业，还是为了那个重要的约定。这番大费周折，可见这个约定对于她来说是多么重要。还好，无论在哪里她都能随遇而安。不过相比北方干燥、寒冷的气候，她倒很喜欢湿润、温和的南方。比如现在北方的寒意犹存，南方春天的气息却已经很浓了。早春的梅花早已凋谢，迎春花、桃花、洋槐正在枝头吐蕊奔放，各种香味相互参杂相互渗透飘荡在空中，让每口呼吸充满了甜甜的花香。花儿还在芬芳，绿色却簇拥着铺满了大街小巷，伸进土里飘在树上，写在眼里画在心上，好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草长莺飞，大自然陷入了热恋中。可惜小念没有大自然运气好，还是一个人来来往往在这座小巧的城市。温暖的气息并没有驱赶走她内心的孤寂，她越来越思念弥漫着灰尘的北方和灰尘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了。
　　终于，她等到了，踏上了北去的火车。
　　昨晚，在白色的梦里，她又遇见了初恋的恋人。他穿着一件白衫阔步走来，满眼笑意的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这个梦，不是第一次做，可每次都能给等待的心以力量。坐在有点燥热的车厢里，想着梦中的他，她像个初恋的女孩——脸色红润，眼波熠熠，一脸的幸福盖住了长久的担忧和紧张。
　　站台下，好友叶然正在翘首期盼。自从小念五年前离开这里，她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从高一开始，住在一个城市的她们就是最要好的朋友。对于小念的离去，她一直耿耿于怀，这次她决定想办法把她留下来。当一缕夹杂在人群中的绿色出现时，她知道小念到了——这个傻丫头还钟爱着绿色。她一边大声地叫着“小念”，一边重重地拍了下身边的老公，人却跟着声音跑到小念身边，双臂则紧紧地抱住了她。好一个热烈的拥抱！小念的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多久了，没有人如此热切的抱过她了。为了那个约定，她不只忍受着寂寞，还忍受着亲人的冷眼冷色。
　　“看你这傻样，还这么爱哭。”叶然拍着小念的后背，又紧紧地搂住了她。
　　“我哪有……是冻得。”看见叶然的老公走过来，小念不好意思地说，不过话音刚落真得打了个冷战。
　　“你真臭美，穿这么少。傻瓜，为了他，不需要这么费心。”叶然接过小念的行李，递给身边的老公。看着只穿着一件单风衣的小念在风中瑟瑟发抖，她的鼻子突然也酸了起来，她连忙把头转向老公。
　　“真不好意思，只顾着我们了。你是永刚吧？”小念对着帮自己提行李的一个高个子男人问。
　　“你们聊，不用顾我。叶然都想死你了。”永刚看着老婆和小念都红着眼圈，差点笑出来。心里却说：“真是一对多愁善感的傻瓜。”
　　“谢谢你！我不用自我介绍了吧？”小念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
　　“不用了，在我们家小念这个名字使用的频率比我的都勤。”永刚装作嫉妒的样子说。
　　他是小念离开后和叶然相亲结婚的，他们结婚时小念也没有来。这还是他俩第一次见面。
　　“嫉妒吧！”叶然说着把大衣的扣子解开，试着想把小念凉飕飕的身子裹起来。
　　“这样怎么行，你还是先带她去买件衣服吧。”永刚善解人意的说。再说他在她们中间完全是多余的，他得赶快闪。
　　“好主意！”叶然拉上东张西望的小念向出站口走去。
　　小念也同意这个想法，她没想到北京这么冷。原来她离开的时间真的有点长了。
　　“来，让我好好看看，几年不见，有什么变化？”激动的相逢过后，叶然仔细得观察起小念，“你怎么还是那个样子，岁月怎么没有在你脸上留下痕迹啊。不过瘦了，原来的肉都去哪里了？看，只剩下皮包骨头了。”叶然捏捏小念的脸，胳膊，后背，心疼的说。她的声音虽然很亲切，但动作有点粗鲁，揪小念的样子好像是在检查要出栏的猪。
　　“你轻点，都把他弄疼了。”永刚看着小念向后缩着，提醒道，同时附在叶然的耳边轻声说，“别总叫人家‘傻瓜’。”
　　“多管闲事。”叶然还是老样子，说话直来直去。其实在她大大咧咧的背后，有一颗善良细腻的心。她始终认为——男人们都是原始动物，完全不懂感情。尤其是女人之间的感情。他们永远不知道有时候闺蜜之情完全可以凌驾于爱情之上。
　　小念没说话，揽着叶然的胳膊走在拥挤的人群中，像过去一样。宽阔的街道、清冷的空气、粗犷的风、随意的人群，和着初恋的味道扑面而来。她们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开始的。“他还好吗？实现自己的梦想了吗？变成了什么模样？还在等我吗？像往常一样，一副光彩熠熠的样子吗……”一切的答案将在今晚揭晓。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梦想成真的念头还是强烈的占了上风。她始终坚信他们是命中注定的恋人，不然相恋的四年、分开的四年她怎么能心无旁骛的严守约定呢。车一点点挪动着，她的视线投向窗外，在人来人往的人群里，无意却专心的寻找着他。刚才在火车站，她也曾幻想过他会来接她。因为昨天晚上她给脑中那个熟悉的手机号码发了一条四个字母的短信：K235。如果他没有换号码，看到这四个字母就会明白。不过她相信他没有换，那是和她相连的手机号，他是不舍得放弃的。就像她一样，即便漫游了四年，也没有舍得换掉。然而他没有来。来到商场，她的眼睛依然忙碌着，但拥挤的人群空空的，没有他的世界即便水泄不通也是空的。
　　她实在没有心思挑选衣服，尽管非常渴望以完美的状态出现在他面前。她拉上叶然径直来到一个曾经向往但不舍得花银子的柜台，挑了一件巧克力色大衣。叶然想让她买橘色的，橘色映衬着她白皙的皮肤非常有光泽，可她还是选择了暗色调。她虽然想引起他的关注，却又不希望自己看起来是刻意装扮过的。买了衣服又被叶然拉去吃了午饭，最后进了一家美容中心。叶然自始至终是不支持小念的选择的，但知道以她的力量阻止不了，只好帮她调整到最好的状态。不论结果如何，这终于是最后一次了。纠缠了八年的感情在今晚就要落幕了，或合或分。作为旁观者的她，对结局无能为力，也不能改变什么，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小念。她保护小念的心曾被永刚一次次挖苦——在他看来，她们的感情太多浓烈，完全像同性恋者。有的时候她也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同性恋倾向，不然每次看着小念受折磨，她的心怎会酸痛。
　　学校礼堂内灯红酒绿，人头攒动。小念在门口和班长打了招呼，心潮澎湃地走进熟悉而又陌生的人群。虽说不喜欢热闹的场合，但老同学相见还是格外高兴。再说迎接她的是一张张和颜悦色的脸，这美好，少了同事之间的牵强，多了些往日有过的纯真。徜徉在回忆中的她一下子放松起来，和女生来个拥抱，和男生握个手，就连陪同来的陌生的面孔也亲近地打过了招呼。一路的热情洋溢使她的笑肌都硬了，她才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看着同学们挤在一起寒暄搭讪，嬉笑怒骂，她羡慕地也想涌进去。可她就是不能，直到现在，她还是不能轻松自在的和周围的人相处。而他就不同了，不论和谁在一起，都能轻松的驾驭气氛。这遗憾只是短暂的，很快她就沉浸到自己的心事里，眼睛焦灼地盯着门口。即便有同学过来和她说话，她的目光也舍不得收回。除了慌忙的眼睛，心更慌张得像只迎接猎枪的兔子——是啊，一直以来，他就是她的猎枪。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她摸了摸口袋，她记得来之前她是装了一枚硬币的。当然硬币没找到，因为她换了件衣服，不过这个细节她忘记了。还好没有摸到，不然在这种场合同学们绝对以为她出问题了。呆呆得坐着，盯着，等着……直到六点聚会开始，约定的时间走过，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四年的等待成了无言的结局……原来在她踏上南去列车那一刻，一起都结束了。他彻底放弃了，诀别的日子里甚至不愿为了她的执着等待来道个别。即便四年前他们曾约定——不见就分手，相见才结婚。
　　静静地穿过热浪滚滚的人群，她从后门走了出来。守在门口的叶然看到她一人出来，什么也没说伸出胳膊揽住了她。
　　“他没有来。我很傻，对不对。”小念苦苦的笑了笑，推开叶然，木然地向前走去。
　　叶然在后面紧紧地跟着她。
　　“我该听你的，不该来的。”她垂着肩膀，头无力的歪着。外面很冷，她的衣服依然敞着，似乎没有感觉到。
　　“其实四年前就该结束的，你白白浪费了四年的时间。你就是不听我的，你看等了这么久他还是和原来一样坏。”
　　“他真狠，连见都不来见我一面。怎么办？可我还是想看看他的样子。”
　　天完全黑了，停息了一天的风又开始吹起来。小念瘦削的身体在风中摇晃着，一阵劲头吹过，她脚跟一软，差点摔倒。
　　“外面太冷了，我们赶紧回家吧。”
　　叶然伸手拦着出租车。她不想劝她，这个时候语言是多余的。
　　“坏小子，坏小子，可是我怎么恨不起他来，原来爱真得比恨可怕。”
　　小念左晃右摆，突然靠在一颗树上抽泣起来。
　　叶然望着她，四年前黎珩向她宣布那个约定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哭得。那个时候她就劝她放弃，年轻漂亮的她何必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未来拿自己的青春开玩笑。可她的固执堪比海枯石烂，后来竟为了等待躲到了南方。
　　小念突然不哭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马路对面的一个人——那人也直勾勾的在盯着她，黎珩，站在八道行车线外的人竟然是黎珩。虽然灯光很暗，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还和原来一样，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就这么一眼，四年的等待变成了奔跑，小念充满力量的向对面跑去。直到一阵恼怒的刹车声把她拦住。等车过去，再等穿过，一个衣着明亮的女孩已经出现在黎珩的身后。小念呆呆地望着这幕熟悉的镜头，掉转头，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汤勺，汤勺……”黎珩喊着小念的昵称，追过来。
　　小念定住了，心碎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会这么叫她。她熟悉的朋友都叫她小念，同学和同事都叫她汤小念，只有他才会这么叫她。第一次听他这么叫，她觉得太难听拒绝答应。可分开的四年里，这个声音竟成了最渴望的声音。今天，终于听到了，等到了。那两个普通的字因为从他的嘴里喊出，心旌神摇的令她心醉，心碎。她的爱啊，原来还在这里。四年后的相见，这个人还像第一次一样立刻扑进她的心。
　　四年了，他不是第一次见她，分别的日子里，每次到南方出差，他都会绕到她在的城市——站在远远的地方看她。四年时间不算长，更不算短，当初约定四年是想吓住她，逼她退缩。虽然有些违心可当初他是盼着她移情别恋的，如果那样他的心里还会好受一点。可是一年又一年，她像块石头一样坚守着。每次看到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奔波，他也会心疼。一个美丽的女孩在最美丽的岁月美丽的等待着他，这该是一件多美丽的事情。他多愿给个美丽的结局。可这么美丽的东西对他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她这样的执着反而让他害怕。要说他的心里没有她，那也是自欺欺人。从那个冬日午后，穿着溜冰鞋飞过来的她就像一缕阳光扑进了他的心里。她虽没有夏日阳光的热烈，却温暖的一点点渗进他心，在他毫不察觉的时刻，占据了整个心房。后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喜欢上了这种干净的感情，心甘情愿地做了四年的正人君子。这美好，和他最初的梦想完全相悖。从小到大，他只有一个梦想——就是过上有钱人的生活。人越大这个梦想就越坚定。可小念不是，她的梦想很简单——和心爱的人结婚，有份稳定的工作就是对人生的全部。有一段时间，他也曾被她同化，放弃了追逐。可毕业后到了社会上，残酷的现实让他彻底清醒过来，没有钱的日子简直是寸步难行，别说幸福就连生存都是问题。即便他放弃做个有钱人的梦想，但普通人得有房住，有钱花吧，靠他和小念的那点工资路途太艰难漫长了。虽然小念说她愿意做律师努力挣钱，但他不想把她变成钱的奴隶，她这么美好的人不应该过世俗的生活，而是像花儿一样永远美好。这番美好他是给不了她的。既然把两个人都困进婚姻的坟墓，还不如解开爱的枷锁，各寻出路。即便是牺牲掉爱情。不过如果有一天他能实现梦想，他会回去找她的，不管她结婚与否。可现在和她在一起，他的梦想绝对会伤害到她。
　　“这是家里的钥匙。”原来，他的到来，是为了一把钥匙，不是挽留。钥匙很凉，好像他的声音。
　　小念怔怔地望着他，仿佛不认识。这张梦里夜里阳光里雨水里思念的脸，用一把钥匙再次拒绝了她。在他的眼里，看到的是坚定。黎珩躲过小念哀怨的眼神，把头歪向一边。她还是那么美好，无辜的眼神好像一把宝剑射向他，一股羞愧之情让他坚挺的肩膀耷拉下来，他好想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像过去一样。但这次，他绝不能心软，他不能让对她的迷恋再次伤害她。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不想伤害的人只有她。
　　“好好照顾她。”黎珩对叶然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跑。
　　小念拉住了他，冰凉的小手在他的手心颤抖着。他的拒绝让她痛苦，可是她不能让他这样离去，虽然她是个矜持而骄傲的人。看起来是被小念拉住，其实是半推半就。当他转过身，望向她时，脸忍不住向小念那张楚楚动人的面颊低下来。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小念踮起了脚尖，碰到了他的嘴唇。他像碰到了毒汁一样，向后缩了回去。他的拒绝让小念的自尊心受了伤，她放下脚跟，向旁边退去。显然他意识到伤害了她，竟主动凑了过来，一只手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后背，身体向那张柔软的、微微张开的嘴靠过去。她的胳臂搂着他的脖子，身子酥了一样，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里。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黎珩!”一个尖锐的声音惊醒了黎珩。他使劲地掰开了小念的双臂，仓皇而逃。
　　“你别走！”对着黎珩的背影，小念大叫道。黎珩顿了顿，没有回头，又拔开了长长的腿。
　　“你为什么要来，既然决定分手，为什么还要来？为什么还要来？”对着他的背影，小念哭喊着。
　　“黎珩，你站住。”叶然气愤的也叫了起来。
　　黎珩没有站住，反而跑得更快，径直钻进车里，狠劲地关上了门。
　　“坏蛋！王八蛋！”叶然咬牙切齿地骂起来。
　　她们哪里知道此刻黎珩的心情，僵硬如蟹的心完全撕裂开了，“咔……咔……”地叫唤着，失去了知觉。这种疼痛他能忍受，如果能换回小念的幸福，他连痛都不会喊。即便以后的日子里这种疼痛缠绕着他，他也心甘情愿。能拥有她八年的爱，他知足了。要是小念知道他心中的痛，应该宽慰些吧。
　　叶然本想带小念回家，但小念坚持不去，她们只好回到那把钥匙的主人家——小念和黎珩曾经的家。这是一套两居室的房子，五年前被小念装扮的很温馨，现在这份温馨已不在，尽管一切还是老样子。虽然就连那面纪录着他们甜蜜爱情的照片墙也没有撤掉。家里很干净，像是刚刚打扫过。靠在照片墙上，小念再也支撑不住，滑在地上放声哭起来。叶然挨着她坐了下来，默默地给她递着手帕纸。
　　八年的爱情结束了，能慰藉她的最有效的办法只有时间。可漫长的八年，用什么样的方式能让她走出来呢。有些人的爱情，开始了就注定一辈子，小念就是属于这种人。可惜了，这个心地善良的美丽女孩，没有遇到一颗和她一样的心灵。
　　从小到大，小念都是他们班的优等生，尽管她长得算不上好看，可以成绩为上的学生时代，她一直是让人羡慕的对象。后来，女大十八变，尤其是和黎珩恋爱后，她完全是焕然一新。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作为朋友的叶然也曾羡慕和嫉妒。可现在，在同龄人都准备结婚生子的时候，二十七岁的她还在为初恋哭泣。这也怪她太死心眼，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是爱情的拯救者，守护者。幸运的是黎珩有良心，把房子给她留下了。不过，这个见证了他们爱情的房子对于她来说是安慰还是刺激？等她清醒后，她决定劝她把房子卖掉，重新开始。
　　小念终于哭累了，倒在沙发上。
　　叶然来到厨房，抱着幻想想找点东西做晚饭。厨房里干净得很，什么也没有看见。看样子黎珩从来没有用过厨房，也对，之前厨房是小念的领域。叶然不抱希望的打开冰箱。冰箱好像已经不是过去的冰箱，换了个大的。出乎意料，里面什么都有，肉、鸡蛋、面条、牛奶、青菜、西红柿……“既然这么牵挂，何必还要分手。”虽然讨厌黎珩，但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甜蜜时光，叶然又开始觉得惋惜。那个时候他们在一起，真得是一道迷人的风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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