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忆

　　寒风无情地撞击着天下第一山海关……
　　狼烟滚滚，乌云翻墨……
　　霎时间，在这寒冷的冬日，竟然也开始了电闪雷鸣……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

　　山海关上，那少年身着银色铠甲，静静地屹立在这磅礴却无尽的黑暗中，一双清澈又深沉的眼中尽显一片英气勃发……
　　一切从这里开始，自然，一切都应该这里结束……

　　远方传信的号角鸣声传来，那少年眼中锋芒毕现，撩起一旁的银枪，英俊清朗地面容一片凌厉冷酷，语调充满了不容抗拒的严厉：“备战！”

　　楼下万千将士齐声呐喊：“明将军！明将军！”果断而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
　　明乂暄睁开双眸，眼中寒光毕现，他提起长枪，大步向前走去。他深深地凝视着身下万千热血男儿，方才眼中的凄凉之意荡然无存，清澈的目光中只留得男儿的英气豪放。
　　他骄傲地一扬下颚，一握长枪，银色的铠甲折射出一片骇人的精光，他俯视着下首万千男儿，高高地屹立于天下第一山海关，那早已埋葬多年的男儿之志再次弥满心头——
　　“诸君听着！今日，明乂暄同尔等能为主君赴汤蹈火，何等荣幸！今日，明乂暄必将与尔等同生共死！”
　　“明将军！明将军——”下方万千男儿齐声呐喊着，无一人沉默，无一人退缩。
　　权势、皇位、天下，在这些英气男儿面前都是过眼云烟。世间千生万物，然而，唯有这些男儿，才是真正的心怀天下，他们为天下人而生，为天下人而战，最后，为天下人而亡……

　　看着下首那万死不辞、激情洋溢的热血男儿——他们是这世上唯一能够救济天下百姓的人，没有他们，论任何翻云覆雨的谋士都无法一定天下；他们是那么年轻，那么自由，同样，也是那么莽撞，他们满腔热情地为自己的君上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却从不去想，这么做，是否值得？
　　然而，乂暄的唇角却渐渐勾起一抹飞扬明亮的笑容，清澈的眼瞳中更是笑意渐显，因为，他们同最初的自己，是多么相像……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当初，回到了一切的开端……

　　大夏王朝。顺帝二年。
　　楚国。丹阳城外。

　　眼前一片尘土飞扬，马蹄声远远传来……
　　“乂（yì）峥你慢点儿！”远方隐隐约约传来一位少女的呵斥声，遥遥领先的一匹红枣马突然调转马头停了下来，马上端坐一位蓝衣少年，英俊清秀的面容上略带一丝笑意，他回头看着眼前那匹白马上的青衣少女，故作叹惋地摇了摇头，一边说道：“景儿，你这马术实在让人难堪……”
　　话音刚落，另一批红枣马也紧跟了上来，马上那位玄衣少年兴味盎然地看着乂峥，目光中难掩激动之情，口上却不满道：“乂峥，你今日也太快了些。你看，乂暄和燮愔（yīn）都没跟上……”
　　话音未落，远方两匹黑马便接踵而至，左边一匹马上端坐着一位白衣少年，右边一匹马上同样端坐着一位白衣少女，明乂峥微微眯了眯眼，眼中笑意渐深。
　　那玄衣少年见乂峥如此，也略懂一二，立即调转马头，一双深蓝的眼瞳中难掩兴奋之意：“乂暄……”话音未落，一旁那匹黑马上的白衣少女不满地瞥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然后那少女才微微露出满意的眼神，正欲开口，不想，耳边早已传来身旁那白衣少年不快地质问声：“承月，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承月无言地看着乂暄，又转而求助般地看了看其他三位好友，只见景绣和乂峥都偏过头，仿佛是在欣赏周围的风景，燮愔更是定定地看着承月许久，最后火上浇油般地说了一句：“暄，他刚刚说你马术实在太差，跑的太慢。”话音刚落，承月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恨恨地看着燮愔，燮愔却微微一眯眼，嘲弄地看着他。

　　乂暄策马到乂峥身侧，环视眼前一望无垠的草地，一双清亮的墨瞳中瞬间充满了兴奋之意，他兴味盎然道：“怕吗？”说罢，他挑衅地看着乂峥和承月。段承月一仰首，冷哼了一声，明乂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却回头看了一眼段燮愔，燮愔立刻策马上前，唯有景绣在一旁不发一言。
　　明乂暄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身侧的少女：“景儿，你方才不是挺威猛的吗……”话音未落，景绣目光一冷，哼了一声：“多谢明大公子夸奖！你不是说要比骑马吗？那就来比比！”说罢，她一拽马头，狠狠地一甩缰绳，身下一匹白马立即嘶鸣起来，其他四位也不甘落后，郊外，远远看去，一片黄沙飞扬，渐渐掩住了马背上那些英姿勃勃的身影……

　　景绣的白马遥遥领先，乂峥在后面马不停蹄地追逐着，与景绣赛得十分激烈，承月和燮愔自然是不甘落后，唯有乂暄，依然保持着中等偏快的速度，既不加快，也不落后，一双清澈透底的墨瞳中却盈满了激动兴奋之情，他左手暗暗握紧了缰绳，缓缓施加了些力在身下的黑马身上，右手也握紧了缰绳，慢慢将力集中到右臂上，他兴奋的眼神渐渐变得认真起来，唇角却渐渐勾起一抹自信的浅笑……
　　“啪——”
　　“嘚——”
　　只听一阵马鞭抽打声，一阵马叫嘶鸣声，一个黑色如疾风般的影子，一个英姿飞扬的身影……只是眨眼间，乂暄便遥遥领先，将其他四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其他四人不免有些讶然，却也很快回过神来，一甩缰绳，迅速跟了上去。
　　乂暄微微向前倾身，稍稍拉紧了些缰绳，偏了偏头，瞟了瞟身后紧随而至的承月，狡黠一笑，一拉缰绳，黑马的速度立刻变慢下来，眼见身后那匹马上的玄衣少年就快跟了上来，他紧紧拉着缰绳的左手却放松了下来，少了这份主人刻意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力道，黑马的速度便再次加快，身后的玄衣少年大为恼怒，正欲奋力追上，却不想身后一匹红枣马却超过了他直奔乂暄而去，眼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乂暄唇边漾起一抹讥诮不屑地笑容，他丝毫不理会身后紧随的乂峥，而是全神贯注地将力转移到自己持马鞭的右臂上，高高扬起右臂，
　　“哗——”
　　“啪——”
　　马鞭与空气的摩擦声和落在马背上的噼啪声几乎是同时响起！一阵黄沙飞扬，黑马奋力嘶鸣起来，为了缓解身上的伤痛，它只得疯狂地、以闪电般地速度向前方奔去，将其他四人遥遥甩在了身后……

　　“哈——”乂暄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他猛然一拉缰绳，马儿前蹄高高扬起，在空中猛地踢了几下，空中又狂热地嘚了几声，在一座不高的山坡上停了下来。乂暄回头兴奋地看着随后而至地好友们，乌黑的乱发被大风吹起，一双漆黑的眼瞳中却盈荡着无尽的激动。乂暄笑容满面地看着身后的好友，目光中盈满了骄傲。
　　乂峥最先而至，可对于哥哥的胜出，他却并无多大意外，紧随乂峥而至的便是承月，承月微微有些喘气，远远地便不服道：“看来你方才休息的挺好的，现在精力很旺盛！”乂暄不屑地一挑眉，哼了一声。段承月话虽如此，却依然掩不住目光中的那一丝激赏之意。
　　最后，两位姑娘也一齐而至，景儿不以为然地打量了乂暄一番，不快地扬了扬眉，什么也没说，不高兴地拨弄着马鬃。而燮愔并没有将此事过于放在心上，她今日仿佛是一直怀着什么心事，似乎有些注意力不太集中。
　　乂暄观察到了这一点，渐渐收起了方才的嚣张气势。乂暄微微皱眉，似是发现了什么，只见他抬眼望向燮愔身后，示意其他同伴们安静些，他凝眸静静听了一会儿，果然，远方渐渐传来一阵马蹄声。
　　“燮愔——”一位黄衫女子策马疾驰而来，燮愔看了看眼前来人，淡淡对来人招呼道：“清儿姐姐。”黄衫女子策马到燮愔身侧，在她耳边耳语了一番，燮愔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对林清儿附耳吩咐了几句，林清儿便再次调转马头离去。
　　乂暄淡淡问道：“怎么了？”燮愔看了看眼前四位伙伴：“母亲找我有点事。”承月不禁蹙起了双眉，燮愔微微对他和景绣使了个眼色，转眼又正色道：“我先回去了。你们俩，”她指了指承月和景绣：“早点回来。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家。”
　　承月今日在城里输给了乂峥和景儿心里本就不快，方才又被乂暄败地如此之惨，便更不高兴了，听闻燮愔一眼，反倒觉得她把自己当成了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终于忍不住怒喝道：“我怎么说都是你堂哥！你用得着对我指手画脚吗？我白天晚上回家你可是有意见？”
　　燮愔斜了斜眼，讥讽道：“是啊，哥哥便可以自理了吗？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真真不记得那天晚上是谁从乂暄房里出来结果一不小心迷路了，半夜都没回家。”乂峥有些诧异地看着承月，乂暄却是满目含笑，恍然大悟：“我说为什么从那以后，你都是在天黑前就回家了。原来如此啊。”
　　段承月依然面不改色道：“是景儿……”
　　“我可是跟着你走的！你都回不去，我又怎么回的去呢？”景绣在一旁飞快地说道。承月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燮愔不屑地睨了承月一眼：“记住了吗？我可是好意提醒你了的。”说罢，便策马扬长而去……

　　楚王宫。后殿。
　　昭卿跪在大殿上，对上首一位中年男子行一君臣之礼：“参见君上。”上首那男人微微抬手，唇边掠过一抹轻笑：“昭卿何须如此多礼？快快请起。”昭卿直起身：“臣，多谢君上。”
　　“昭卿可知，本王今日唤你来，所谓何事？”楚王看着下首的昭卿，问道。
　　“昭卿无知，岂能猜出君上之意？”
　　楚王目光微凝：“若昭卿真是无知，不懂本王之意，本王何以任用昭卿？”
　　“昭卿不敢妄自揣测王意。”既然楚王都如此说了，昭卿便也开门见山了。楚王却淡淡一挥手：“说。若有言失，本王恕你无罪。”
　　昭卿微微低了低头：“前些日子，乃是各诸侯国向天朝进贡的日子，黎王平日一向为人低调，那日却献出了自国的国宝玉麒麟雕像，深得天子喜爱，天子重重封赏了黎王，可事后不久黎国便以代国扰乱边境之名与代国开战。此次战役虽小，双方都伤亡不大，也没有太过引人注目，但对于一向韬光养晦的黎王而言，公然挑衅代国这个大国，恐是别有他意。”
　　楚王漫不经心地扣了扣桌面：“昭卿如何知道是黎王挑衅的代王？”
　　“前几日，代国拒绝了齐国的和亲公主，两国关系陡然变得紧张，甚至还在边境发起了几次不小的战役，代王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又岂会在这时去挑衅黎国，给自己增添麻烦？”
　　楚王点了点头，沉声道：“既然如此，便是黎国主动出兵进攻代国……”楚王冷笑一声：“看来黎王终于是忍耐不住了，想趁机博取皇帝的喜爱，又趁着代国与齐国交战时期，借机小显峥嵘。”
　　昭卿眉宇间有一丝迟疑：“君上，臣下有一事不明，不知该讲与否？”
　　楚王一抬左手，示意昭卿讲出心中疑惑。
　　“黎王若真想得天子喜爱，小显峥嵘，又何须去挑衅代国？代国本是大国，黎王即使是恃宠而骄，想在诸侯中赢得自己的一席之地，也不应该去挑衅代国，如此一来，岂不是向天下人昭告了他黎国一直以来韬光养晦，实力不弱，试想天子又何以再信任黎王？”
　　昭卿顿了顿：“况且黎国能隐瞒实力多年，黎王轩辕宥（yòu）祁的心思又该是何等深沉缜密？他岂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来？”
　　楚王垂目思酌良久，缓缓道：“黎国代国边境一战当是一月以前的事，那时黎王当是在帝都陪同皇帝接见南诏使者……由世子轩辕楚汀监国！”
　　昭卿眉间稍簇，思虑许久，沉声道：“黎国世子轩辕楚汀本虽为人忠厚，却始终不是擅长权谋之人，三王子四王子虽是庶出，却是同胞兄弟，两人都有军功，手有兵权，想来是早已不服世子了，想来这次与代国的战役便是由两位王子所挑起。”
　　楚王有些疑惑道：“可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应该经过世子的批准，这种大事，世子又如何能做主？世子就算再不涉权谋，他也不蠢，他又如何会同意？”
　　昭卿冷笑一声：“两位王子早已不服世子管理，他们手有兵权，又有部分朝中大臣的支持，想对世子瞒天过海，倒也容易的很。自然，当黎王回国听说此事后，也许会对两位王子的行为多加束缚，然而，他更多的却是将会对世子无能之举大为不满，知道世子并无治国之能，世子必将失信于黎王，这样，他们的目的便达成了。”
　　楚王坐在上首，目光中一片深沉：“本王有一事想让昭卿亲自去完成，昭卿可明白究竟所为何事？”
　　“昭卿明白。”
　　“那昭卿的意思是？”
　　昭卿微微垂目：“此次事件中，有一个人从未现身过，但那个人必然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的局势。”
　　楚王微微一挑眉：“哦？”
　　“黎国二王子，轩辕楚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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