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白银年代记

　　——“朕曾立志当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子民，无愧于父兄。”

　　——“可笑贵为天子却失信于天……十三年，朕也终将是要死了。”

　　——“但朕不悔，不恨！——若是这死亡能将前尘往事消弭，朕倒是要笑天下人愚蠢了。”

　　——“朕的骄傲，纵使往生，也不容他人置喙！——”

　　雍正帝在养心殿端坐着，面庞隐入在黑之中看不到表情，似乎只是在沉思。他的手虚握着朱笔，谁又能知那奏折上氤氲的刺目红色，是滚烫的血，还是薄凉的砂。

　　雍正十三年，爱新觉罗-胤禛，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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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有睁开眼的时候，就觉得四肢酸痛的仿佛是从身体内部生生扯离了一般。胤禛猛地睁开眼，只觉眼前昏黑一片，却又不是纯粹的漆黑，有什么斑驳的艳色零星飘过，让人心底不安。

　　他咬了咬牙，心中自嘲道，原来这便是地狱么。

　　却有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他腹部，威胁似的按了按。于是胤禛这才慢慢醒悟了过了，自己现在的身上。竟是不着寸缕。于是他也终于缓了缓精神——之前四肢的剧痛，显然是被什么绳子束缚过久导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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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锡安盯着眼前这个奴隶，心底捉摸着怎样才能以儆效尤，也省的那些个其他的奴隶也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但这个奴隶再一次让他惊讶了。这绳子已经绑了超过一天，没想到这黑发黑眸的下等人竟然还有力气挣扎。他心下好笑，伸出手放在那躁动不安的身体上，却没想被一双杀意沸腾的眼睛直直盯了过来，那黑眸穿透了夜色径直迸出寒光，骇人无比，让人几乎感觉连周身的温度也降了几分。

　　他放在奴隶腹部的手猛地一紧。

　　……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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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昏，更不能出声示弱……！胤禛咬紧牙，腹部那只手的五指如利刃竟直接扎进了他的皮肤之下，他强忍着没有让呻吟和痛呼溢出齿缝，感官中几乎只剩下了对鲜血的认知，他从未如此明确的认识到自己在流血。这个身体……不大对劲。

　　他隐约中依旧可以分辨出那只手的主人，以及，那漆黑的夜色也挡不住的红色长发。

　　妖孽。胤禛轻蔑地嗤笑，眼睛眯了起来，肌肤因痛苦而战栗的同时，滚烫的汗珠划过嘲讽的嘴角。

　　这便是帝王面对畜生时的嘲讽与不屑，与时间和场合无关，大抵这骄傲已经生生刻印到灵魂上了。

　　——没有人能威胁朕，即使是死亡也不能！

　　……更何况只是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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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锡安玩味的俯下身，丰沛的红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身侧，就好像铺上了一层轻薄的锦缎。而红发滑落之处，煞白的皮肤上青色的文身交错如犬牙，沿着筋肉而渐浮渐隐，倒像是活的一样，诡谲而艳丽非常。

　　他之前从未见到有哪个人类奴隶敢于直接面对自己的眼睛。这弱肉强食的白银大陆之上，人类本就已经沦为了卑贱的物种——生不能与灵兽为敌，有没有什么与生俱来的灵力，小聪明什么的实在不堪入眼，多半只能仰仗兽人或者其他强大生物的庇护。虽说早古的时候也不乏英雄的人物，但那也已经是没落了太久的传说，连断章简牍都称不上，早就已经失落了。

　　而人类里，金发赤眼为最上等，银发蓝眼次之。黑发黑眸的，观之实在不讨喜，也已经是被看做是最低等的一类。这从奴隶的交易价格上可以很明显的察觉出来；而大多数情况下再低的价格也不会有人买走，多数的黑发奴隶就被直接输往矿场。

　　而这白银大路上，只有一种软玉最是昂贵，但其矿区也是这陆地上最凶猛野兽的故居，自古以来多少枯骨淹没在这荒山之下，谁人可说，谁人能道；唯一被吟游者口耳相传过的，也不过是那上古荒原之上，三月初升，瑟瑟银辉遍地；软玉幽光陆离，蛮兽祭首，黄沙千里冷冷横行。

　　胤禛的灵魂苏醒之前，这副身体浑浑噩噩，出生后不久便打发入了矿区采玉。他灵魂不全，倒也没有多少野兽对他有什么兴趣，如此十几年光景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外表，堪堪长成青年模样，某日却不知何故发了狂，在逃离矿区的途中被捉住，被直接送到了矿主的二儿子锡安这里。

　　其他曾与之同住的人心底明白，这样的举动，便是要以儆效尤了……兴许他们下半夜就能看到一具布满鞭痕的尸体被抛弃在矿场中央。

　　——红发的锡安，那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半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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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锡安眯着眼睛，玩味地看着身下这个毫不闪避怒视自己的人。这双眼睛让人赞叹的很，他倒是从未发现黑眸熏染了怒火会是这般神采，熠熠如星子一般。

　　他恶意地用带着倒刺的鞭梢擦过奴隶已经充血红肿的小臂，满意地看到那儿的肌肤无法克制的颤抖。

　　但是他又一次失望了。虽然已经在四肢上留下了多出痕迹，但战栗归战栗，这奴隶却硬气地不发一言，反倒是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不屑之意更盛，倒是像嘲笑自己技止如此、不过尔尔罢了。

　　锡安略觉恼怒，他现在已经偏离了最开始处罚、示警和杀戮的目的，脑海中似乎只是想的如何让这张顽固的脸上出现慌乱或者恐惧的表情。

　　对方这种冷酷和淡定的姿态，不知怎的让位居高位的自己内心躁动不已。这倒是怪了，他自出生以来记性一向出色，显然没和这黑发的奴隶有过交集。

　　当然不可能有交集。锡安审视着眼前的这张因疼痛而略显扭曲的脸，倨傲道：“你的名字。”

　　胤禛喉咙中如砂纸狠狠磨砺了数日，此刻狠狠吞咽了几下，仍嗤笑道：“你却是不配知道。”

　　下一刻，腹部那五指抓出的伤口骤然如烈火乍起，胤禛倒抽了一口气，猛然咬住的下唇再一次淌出血来，却也终究没有抵过伤处淬火焚烧一般的痛苦，不甘地挣扎了两下，终究还是昏了过去。

　　而锡安神色晦暗地看着眼前这固执且不可理喻的家伙，恼怒归恼怒，他是不明白自己心底隐约闪过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他瞄了瞄自己染了血的指尖，表情阴沉不定。片刻后却又恢复了他固有的狡黠与艳丽面容，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如湖光流转。

　　好得很，可千万别让孤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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