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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这是一间很单调的,或者说有些阴冷的房间,灰色的主色调的摆设,僵硬的大理石地板,映着黑色天空的一整片的落地窗,让人觉得一种巨大的空洞的压迫感,似乎是一间毫无人气的房间。
现在这间房间是空的,只有四盏壁灯静静的亮着,在墙壁上投下四道长长的歪曲的影子。
房间的外面是一条走廊,不长,以地上那些四方的大理石计算,刚刚好二十块。走廊的墙壁上也亮着壁灯,和刚才那间房间一样,闪着幽暗的光。如果不是那扇刻着一株植物模样的门隔着,你会觉得这条走廊就是那房间的一部分,多呆一秒钟,就多窒息一分。
不管你是谁,你都会有这种感觉。
而这种感觉正快速地侵入他的四肢五脏中,即使是曾经夜闯过总统府复制机密文件,曾经在上千荷枪实弹的警察严守下盗走“非洲之星”,曾经秘改过某国大公遗嘱的他,现在也有了芒刺在背的感觉。
他倏地回过头,背后依然是那面镜子,一面很普通的,在大型公司都能看见的,给员工整理仪容的镜子。现在镜子里映着的只有一身夜行衣的他,还有空荡荡的走廊。
他回过头,摸摸鼻子,心里咕哝了一声“见鬼”。
他继续往前走着,轻松地避过那些红外线的障栏,站立在门前。
门上刻着巴掌大的不知名的植物,长着五片细长的锯齿边的叶子。他生出右手把手掌贴在那植物上,一旁的墙壁上现出一个小小的屏幕。他直视着屏幕,让安全系统检查他的视网膜,“滴”的一声,屏幕合上了,又升出一个托台,摆着纸和笔。他觉得有些纳闷,这样一间大银行,为什么还采用签名制度呢,不过他仅仅只是一些纳闷,按照纸上的要求,在空格处填上他假扮的那个总裁助理的姓名。
门打开了,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办公室,只不过摆设有些特殊。譬如说灰色的茶几上竟摆着一只硕大的蓝色的花瓶,斜斜地插着两只开得正绚烂的“天堂鸟”。他差点想揉揉眼睛,不是因为这灰色中突兀的蓝色,也不是因为这花瓶拥有上百万的身价,而是那两支“天堂鸟”,蓝色的“天堂鸟”,纯粹的蓝色。
他有些呆住了,目不转睛。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手却停在了半空中。在满室流泻的柔黄的灯色里,那样出尘的空灵,优雅的高贵,还带着一点忧郁的神秘,是神的偏爱和人力所缔造的矜持与狂野的综合,完美的像那临水自照的那佛西斯。他只能远观,而不能亵渎。
蓦然间,他忽然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直到远处传来的午夜的钟声敲破了一室的寂静。多年训练的本能让他惊醒过来,瞪着自己还犹在半空中的手,无法言语。
脑袋里还残留着那两朵蓝色,手下机械般地调试着密码,打开保险柜,取出那个他要找的红色盒子。
他打开大门,犹豫着不愿踏出门去,视线依然流连在花间。午夜的钟声催促着他,终于他放弃了想偷走一枝的念头,在最后一声响起的同时,悄无声息地带上了门。
不多久后,风氏发展银行的大楼下出现了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年轻人,他抬头注视着大楼的某一层,许久,才转过身去消失在夜色中。
与此同时,风氏发展银行大楼第二十层的总裁办公室里,沙发上多了两个人。
“果然没人能抗拒那花的魔力,连影子也不能。”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
“那花是她种得吧。”有些猜测,却是肯定句。
“我很想一睹佳人的风采,可惜没想到你也只有一张她背影的照片。不过看来,你大概很快就要找到她了。”
声音停顿了一会儿。
“我从不怀疑你会放弃你所看上的东西,这也是我找你合作的理由。”
“不过,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当初你会放她走呢?”
没有回答,只有一缕缕的烟在沙发上空盘旋,然后,散尽。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情人,更不可能是一个好丈夫,所以三年前接到离婚协议书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惊讶,当然也不可能痛心。一段为了利益而各取所需的婚姻,在他的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必要的偶然,微不足道。
他甚至已经不记得那个被报纸,杂志所宣称的最贤淑美丽妻子的模样,只依稀记得她的名字叫“安妮”抑或是“安娜”,实际上,在这三十年的时间里,那些自己贴上门的还是由他一时兴起点上名的女人中,他还不曾记得哪个女人的名字。并不是他有大男子主义的倾向,只不过这世间的女子,多的像河里的流沙,美丽的大多无脑,有些才情的确又恃才傲物,兼具两者的本已是寥寥可数,若再加上内敛和深沉,就像这流沙里的金子,可遇而不可求。
他把半截的烟掐灭了,搁在烟灰缸里。
他并不爱抽烟,不过有压力的时候,他会选择点上一支烟。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只抽半截的烟。
为什么呢?
“淮豫,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抽烟,不过吸烟真的是对身体不好。这样好了,我们来订个协议吧,我不再逼你戒烟,不过,从今以后,你的烟只能抽半截。”
他慢慢地踱到窗前,是一片和他办公室里一样的很大的落地窗。今晚的月色很亮,站在二十层的窗前,可以清楚看到楼下纵横交错的城市。他喜欢这种从高处俯瞰城市的感觉,但不喜欢太高,第二十层刚刚好,好到只要他伸出一只手来,就能刚好覆住他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有时候看久了会很累。
从前,他的窗子上没有窗帘。而现在,他的手正被蓝色的丝绸窗帘包裹着。光洁,柔滑的丝绸,展开来,竟微颤如江南水乡的水,有几分柔情,有几分温馨,还有,还有那么一点点忧伤。
“淮豫,你的窗子真是太大了。坐在你的椅子上,哪个角度都会看到这片窗子。这样好了,我帮你挂上窗帘,如果有时候这片窗子让你看到讨厌了,你就拉上窗帘吧。”
是谁,是谁的声音,那么柔和,那么亲切,那么温暖,还有,还有那么一点点忧伤。
他的视线在屋子里环顾着,越过那一株很茂盛的发财树,越过墙上挂着的五年前的挂历,越过那和他办公室里一对的蓝色的花瓶,越过那插在花瓶里永久绽放的蓝色的“天堂鸟”,落在花瓶旁搁着的一帧相片上,那是一个蓝衣的女子的背影。
“是你吗?青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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