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我心口难开

　　讲台上的两个人下来了，掌声零零落落的，甚至没有师兄师姐们的讨论声来的热烈。那两个人说了些什么，倪思全然没有听见，只知道两个男生走下场的时候，一个脸红着，一个青筋暴着，表情都有些别扭。
　　她的手冰凉凉的，手里的纸片被揉的皱了又皱——这是她熬到昨夜一点钟才写好的，比高考复习时都拖得晚，当然，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位于南方的O城太热了，北方人倪思一时间无法适应。
　　主持人念到了倪思的名字，她站起来。黑板上已经写上了他们两个人的面试题目，“爱与被爱何者更幸福。”
　　倪思没有谈过恋爱，如果非要说有，也只是初中的时候和辛哲那懵懵懂懂的一段。
　　倪思至今不明白为什么她和辛哲这样的人会相互吸引。初中时候的倪思，个子很矮，人也很瘦，不漂亮，除了学习成绩好，并没有别的特别的优点。而且因为性格内向的缘故，与大多数同学都只是点头之交，这一切和开朗张扬的辛哲有着天壤之别。然而他们偏偏成了“一对” ，也许也算不上一对，那时的倪思一心只是升入市内最好的高中，对于辛哲或明或暗的表示只装糊涂，因而与辛哲间的关系始终停留在一个似是而非的地段。今天看来，倪思的这种态度应该是恋爱技巧中非常高超的一招以退为进，但那时的倪思不懂，只知道这是她在情感和理智的边线上游弋的结果。
　　倪思是喜欢辛哲的。这一点她自己清楚，辛哲清楚，后来甚至连老师也清楚了。
　　初中时候的孩子，身上往往带着一股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劲儿，那天数学课，倪思被点到黑板上做题，做完后，老师开始找人点评，点中的恰好是辛哲。辛哲站起来，全班都笑了，辛哲佯装做不懂，但倪思的脸已经红了，她心里默默的祈祷，辛哲你一定要说我两句不好的，不要像以往上体育课那样，每次都让我在表现优异的成员名单上出现。
　　辛哲开始说话了，倪思的数学很好，这道题解的也很好，除了她一贯的不太遵循格式写“解”和“综上”，其余几乎完美。严格的说，辛哲的讲解是中肯的，因为她的题做得的确很好，但班上的人都知道辛哲和倪思有那么一点小暧昧，因此这话从心中口中吐出来，无疑成了“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最好佐证。
　　倪思红着脸听辛哲讲完，老师尚未开口，一向在班上捣蛋的胡泽鹏开口了，“辛哲，倪思怎么做都是对的吧？”
　　全班哄笑，视早恋为洪水猛兽的数学老师当然就明白了，后来倪思和辛哲分别被找去谈话，老师说什么倪思没有听见，只是到自己脸红着，答应的非常恳切。因为倪思和辛哲的成绩都不错，这件事数学老师没有终于没有告诉一骂人就口水四溅的班主任，害倪思白白担心了一星期。
　　这件事在老师那儿就到此为止了，但倪思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开始有意无意的躲着辛哲。
　　但他们每天还是要单独见面的，课间操。
　　辛哲是体育委员，矮小的倪思是排头，这样的会面明证言顺，当“全国第一套广播体操”的音乐响起来的时候，辛哲和倪思对话也开始了。或者说，是辛哲对倪思的话就开始了。因为一心要考重点高中的缘故，倪思心底对于早恋两个字始终有些畏惧，但心底里，倪思和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又渴望有一个人来满足那小小的悸动和不安。
　　这一切造成了倪思的犹疑，因而她一次次被辛哲逗笑，但最终只肯简简单单的回应他几个词。
　　“那天下课你真的叫错我的名字了。”
　　“没有。”这次倪思说的很快，几乎斩钉截铁。心虚让她脸红了。
　　那天下课，轮到倪思做值日检查大家做眼保健操，当时班上还有一个叫王哲的，是胡泽鹏的狐朋狗友，在口令声中开漫画看的正happy。同一套眼保健操，做了快九年，倪思也知道烦，但起码你该装装样子，因而就漫不经心的说了王哲一句，说完了，王哲愣住了，因为她刚刚喊得分明是“辛哲”。
　　王哲笑道，“你就那么想你们家辛哲啊。”倪思的脸红的简直和烙铁刚刚烫过一般。
　　好在王哲胡泽鹏那票人还有分寸，终于没有让这件糗事大规模传播，但倪思知道，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拿辛哲开涮的机会。
　　“真的没有？”辛哲笑盈盈的盯着倪思。
　　“你是体委，就可以不做操么？”说着她看了其余的体委，大家都乐意享受这小小的特权，果真没有人做操。
　　辛哲得意洋洋地说，“我不做操，我监督你们做操，倪思，把胳膊抬平。”
　　倪思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三排呢，你干嘛就盯我这排。”
　　辛哲沉默了一会儿，猛然说，“因为你在这排。”
　　说完，辛哲的脸也红了，并且乖乖的走到了离倪思几步之遥的地方，两个人都不敢看对方，但刚刚那句话在两个少男少女的心中荡起了幸福的涟漪。
　　这一句话在今天看多了偶像小言的人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但在那时候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就连一向高调自负的辛哲，也非要鼓足勇气不可。
　　那是辛哲最明确的一句表白，后来，他更多的把对倪思的好转到了行动上。
　　倪思长跑不好，初三的时候要参加体育中考，学校组织大家间操的时候绕学校外围慢跑，倪思落在后面，辛哲便也陪她跑在后面。起初倪思赶他，但到了后来体力不支，也就由着辛哲陪她。
　　这样的陪伴持续了整整两个月，体育考试里，体育一向不好的倪思拿了满分。
　　体育考试后，时间进入五月，春意盎然，但这群初三的孩子被中考压抑的日子却愈发惨淡，春游那天，大家都玩儿疯了。
　　一条膝盖深的小河，一堆叫不上名字的野草，在成年人看来无趣透顶，但在这群整日对着复习题的初三孩子们面前，确实乐趣无穷。倪思又一次“碰巧”和辛哲在同一小组，一开始，大家都忙忙碌碌的生炉子吃烧烤，但食物的诱惑显然没有眼前这条河大，不久，扑通扑通的声音夹杂着女生的尖叫和男生的大笑传来，倪思一组人也蠢蠢欲动。
　　这时候，班上有些耐不住的已经下水了，倪思将一只鸡翅膀吃完，就看到了辛哲对她不怀好意的笑。
　　女生的力气也许只有在幼儿园的时候与男生还有的一拼，倪思被辛哲连拉带抱地拖进水里，眼镜都没来得及摘下。
　　“哎呀，我的脚，河里有玻璃渣子。”半个身子浸在水里的倪思惊慌地说。
　　“啊？哪里？”辛哲担心，蹲下来看，结果立刻被倪思按进水里。趁他挣扎时，倪思已经洋洋得意的上岸了。
　　疯狂的青春。
　　因为嫌重，倪思没有带干衣服，下午回去的时候天气阴了，湿衣服粘在身上，冷飕飕的。辛哲便把他的校服给了倪思，倪思穿着辛哲180的大校服，仿佛穿了一条连衣裙。
　　回程的车上，倪思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主动坐在了辛哲旁边。
　　一个月后，中考。
　　倪思以全校第四名的成绩考进了市一中，辛哲去了同为重点的八中。
　　升入高中后，两人没再见面，只倪思十四岁生日时，辛哲送她的水晶苹果，成了见证这段初恋时光的唯一记忆。
　　都说初恋是青涩的，但长大后的倪思回忆起那段时光，并没品尝到这样的滋味，也许因为她的初恋一直像溪水一样恬淡，所以才流淌的特别的平顺而悠长。
　　直到今年夏天高考结束后，初中同学聚会，倪思才又一次见到了辛哲。这时候倪思已经收到全国重点的O大的录取通知，而辛哲也进入了一所不错的医学院，攻读临床医学。
　　三年没见，倪思和辛哲都变胖了，她笑他是啤酒肚，他则笑她是欧巴桑。两个人坐在一起聊天，非常自然。
　　那天他们的数学老师也被请来了，一进来就看到了坐在一起聊的不亦乐乎的辛哲和倪思，她有些诧异地问，你们俩真的在一起啦？数学老师把长头发剪短了，新烫的的鸡窝头有点怪，两个人看着她，忍不住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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