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澄

　　农历正月十五，民俗元宵节。

　　整个建康城笼罩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里。夜幕时分，建康城的大街上花灯成龙，灯火通明。夜游的人们来来往往，路边小吃摊人声鼎沸，热气腾腾的元宵在小贩的吆喝声中出锅，又跟着一批下了锅。正月的建康城有些微寒，热气随着人气上升，空中缭绕着团团迷雾。

　　主街拐个弯，就是著名的花街湘水巷，似乎更热闹了。透过袅袅的白雾，一长串大红灯笼若隐若现。娇俏的女子声音盈盈传来，男女调笑的话语不绝于耳。

　　“哎哟儿，侯大爷，您可来啦。奴家想死您了！您说您都好久没来了，是不是把我香草儿忘了啊！”适才斜倚在门边的脂粉女人看到了熟人立刻堆砌满脸的笑，浓香的手绢儿挥了两下，窈窕的身子整个偎到了肥壮的男人身上。

　　姓侯的男人愣了下，随即也不客气，肥厚的手掌欺上俏臀，另一手轻轻挑起女子的下巴，“唉，怎么会啊，大爷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这个风骚的香草儿啊。说，这次给爷准备什么乐子了没？”

　　“呦——，您说您哪次来香草儿没给您乐子啦，香草儿我可都使出浑身解数来伺候您侯大爷啊，我看您才不是因为没乐子，是叫对面坊子里的姑娘给吸了魂儿去吧！您是不要香草儿了，呜——”名唤香草儿的女人嗔怪着，假意掩面啜泣，同时偷瞄着侯大爷的反应。

　　半年前，对面弘月坊里推出了几位新姑娘，一个个的模样俊俏，手法灵光，名字也起的不俗气，尤其是那个叫清澄的小蹄子，仗着有副不错的嗓子，搞什么卖艺不卖身。男人也就是生来性贱，明明吃不到，还巴得要命，天天候着，大笔钱砸着，就为了听那小蹄子唱首曲子，原来男人都喜欢这种假装清高的调调。

　　呸！窑子里的女人能有什么高贵的命！再高级也不过是个妓女！妓女还想有什么好命吗?

　　而和弘月坊相对而居的兰坊从此也生意惨淡。这个肥爷，两个月前来过一次，她香草儿使出了所有能用的招儿，就是没能留住他。兰坊的麽麽已经警告她，如果再拉不来客人，就断她的食钱。这不眼看着就要没饭吃了吗？要不她香草儿也不会沦落到天天受着寒风站在街上堵客人的地步。

　　侯大爷兴味地盯着对面的弘月坊，一边轻抚着怀里的女人，“唉，怎么会啊，还是我的小香草儿最是怜惜啊。我看这五楼八坊的姑娘里就数你最惹人疼爱！”

　　恰在此时，一声娇嗔夹杂着巧笑伴随着弘月坊中步出的锦红身段插了进来，

　　“——啊嗬嗬嗬，哎呀我说侯大爷呀，您说您今天来了怎么不进弘月坊坐坐啊？是不是昨天晚上咱家的秋澜没伺候好您？”她就是弘月坊的当家程月弘。

　　“不是咱自夸，侯大老爷啊，您也是这湘水巷的常客了，弘月坊的姑娘才色技艺如何，您也心里清楚，”顿了下，柔媚的眼角扫一眼脸色发青的香草儿，缓缓勾起一抹笑，语气跟着一转，“就是最差的，也不会沦落到哆哆嗦嗦地站在街头拉客人吧，您说是不是？”

　　侯大爷立刻推开香草儿，冲着程月弘夸赞道：“唉呀，那是当然啊，弘月坊的姑娘当真是个个胜似天仙，还是程老板调教有方啊。”程月弘听及此更开颜，欢喜中掩不住那份骄傲得意。见讨了程老板的欢心，侯大爷的话题更是进了一步，“尤其是清澄姑娘，当真是人间少有的绝丽女子啊。想弘月坊里每天这许多客人，怕都是慕名来听清澄姑娘唱曲子的吧。偏偏她又近不得身，唉，真是吊足了众人的胃口。程老板，您这招，绝啊！”

　　程月弘手帕轻掩，欢喜的笑着。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我说侯老爷，您也太抬举我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生意经。不过是怜惜清澄那孩子，还不到十五岁，挂牌接客尚嫌早些。”纤手牵着候大爷进坊，暗暗低语道：“不过，侯老爷，咱也是老熟人了，我提前给您透个口信儿，清澄姑娘今年五月初五也就是端午节那天，就满十五岁了，我琢磨着初五那天就让她正式挂牌。您，可要来捧场啊。”

　　“哦？程老板此话当真？若清澄姑娘挂牌，那侯某自然会来捧场，就不知程老板……”话语一顿，粗眉双挑，“届时，会不会给侯某个方便呢。呵呵。程老板，您是聪明人，该明白侯某的意思呀。”

　　丹凤眼低垂，再抬起，已是莹光闪动，笑靥生花：“那也要看侯老爷您，看不看得起咱家清澄了。”

　　坊内，欢歌笑语，笙酒为乐，花了大钱领号排队的男人们等着听清澄姑娘唱曲，还有人在费心的估计着名妓清澄初夜的价码。

　　坊外，徒留一脸不知是天寒冻得还是气得铁青的香草儿，怒视着弘月坊内的热闹，愤愤地咬着牙。

　　“小婊子，我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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