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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二周助,我十七岁,高中三年级,还有半年就毕业了。我是男生。
我有两个男朋友。对,没错,男朋友,不是女朋友。什么?两个女朋友就可以原谅了吗?哈,你说笑吧。
我再说一次,我没开玩笑,我有两个男朋友。他们一个叫手冢国光,一个叫观月初。或者,说得更加准确一点,一个是男朋友,一个是情人。他们前者叫手冢国光,后者叫观月初。
你知道情人和男朋友的区别是什么。就像情人和爱人的区别一样。打个简单的比方——全世界都知道手冢国光是我的男朋友,我的情人观月初也知道,全世界也都知道观月初是我的情人,但是我的男朋友手冢国光不知道。
你看,就这么简单。
现在,我的情人就站在我的面前,他在听我说话,就是以上这些话。我说到前面那个句子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突然笑了。他笑的时候习惯性的微微扬起下巴,脑袋向右后方倾斜,看上去一付很骄傲的样子。他把喝了一半的柠檬汁放在窗台上,玻璃杯咯在木头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然后他说话了。
观月说,不二,你很啰嗦。而且。
他的手指贴在杯子边缘来回滑动,他说你怎么知道手冢不知道呢?没准他已经知道了,只是不说,等着你自动悔过呢。观月脸上的笑容扩大了,漾开一圈一圈的光芒四射,他看着不二,表情狡黠得像一只猫,乌黑的眼睛在刘海下闪烁,笑得没心没肺。观月接着说,要悔改趁早的,以后后悔了可别来怨我。
不二也笑了,他说啊,是啊,要不要悔改呢。然后不二歪着头看观月,五官都打结在一起,一脸苦恼。
观月笑而不语,端起柠檬汁小口小口的抿。
不二想了会儿,摇摇头说,啊,算了吧,就几个月而已嘛,我不会那么倒霉的。他用一只手撩起观月的刘海,笑容纯洁得跟朵雏菊似的,说,呐,初,我的运气一向很好吧。
观月吊起眼角一脸鄙夷,啊,自我安慰呗,谁不会啊。
每次看见不二这表情观月就觉得闹心,总觉着是被他算计了。
那天不二向观月表白的时候也是这表情。那天是情人节。但是事情要从那天的前一天说起。那一天的前一天么,自然就是情人节前一天。
观月去商场,看见不二在巧克力柜台徘徊。不二看见观月,不但没无视,反而向他高举起手大幅度挥舞示意他过去,一脸笑容光芒万丈,晃得观月一愣一愣的,莫名其妙就走了过去。然后不二表情特纯良的说观月啊,帮我挑巧克力吧,你知道我品位独特不晓得常人口味呢。
观月用手指卷着头发笑着说啊,多新鲜啊,天才不二跟个小女生似的买情人节巧克力呢,送手冢的?
不二说啊。
观月愣了一小下,接着恢复正常,他说好啊。
然后他指着一盒让他想起来就恶心的墨绿色外包装薄荷夹心的德芙说,呐。
不二欢天喜地说好好好就这个,然后还是忍不住问他说为什么选这个呢难道是因为绿色像仙人掌么。
观月笑得跟不二一样璀璨,款款回答道,不是,是因为这款神奇的巧克力可以给爱干净的手冢部长在品尝甜蜜的同时有着刷牙般的洁净享受。
不二眯着眼睛听完之后表情一点没变,还是乐呵呵的说好好好,刷牙好刷牙好,接吻的时候不会有太浓的甜味我喜欢哈哈哈。然后一口气买了两大盒,拎着袋子对着观月笑得让他浑身发毛。
那时候观月就有种不祥的预感。然后第二天他的预感就得到了证明。
第二天,就是不二笑得让他闹心的那天,也就是他们成了情人的那天。
那天不二外表纯洁得让人觉得鄙视他是一种犯罪。他套了件宽大的米色的鸡心领长袖毛衣,毛衣领口露出浅蓝色的衬衣领子干净得让人有闻到洗衣粉的味道的错觉,茶色的短碎发零零星星落在领子上。衬衣袖子比毛衣的长,从毛衣袖筒里伸出来盖在手面上,袖口有两颗纽扣,都没系上,分叉的部位露出润白的腕关节。
他刚进门的时候还穿了一件白色的大衣,戴着白色的绒线帽,围着白色的围巾。
他把门敲得咚咚响,观月一打开门看见门口一团雪白里露出俩蓝莹莹的眼睛盯着他看顿时条件反射吓得差点没把门甩到不二脸上。
然后他倒吸了口气,说不二你咋了,就是被手冢甩了也不必穿得跟死了人似的啊。
不二一边缩着肩膀往门里挤一边委屈的说还不是因为听说你喜欢白色么。
观月说啊?
不二笑嘻嘻的脱了大衣帽子围巾就往观月手里塞,接着脱了鞋,刚想也递给观月,突然看见他满手东西瞪着眼龇牙咧嘴,想了想,拎了鞋亲自放进柜子里。
观月一头青筋的说不二你干嘛呢,被甩了郁闷来我这儿发泄啊。
不二大咧咧的走进客厅环顾一圈后一屁股坐在张长沙发上,说你就这么想我被甩啊,可是我不想被甩呢,就算是为了你也不行啊。
观月说啊?
不二拍拍身边位置示意观月坐下。待观月懵懵的坐下了之后把一小包墨绿色包装纸包着的东西塞进他手里,观月底头一看,傻眼了。不就是昨天帮他挑的牙膏味巧克力么。
观月说啊?
不二咧开嘴笑得跟做牙膏广告似的,伸出只手去撩开观月遮着眼睛的刘海,垂下的衬衣袖子在观月睫毛上蹭了一下,观月眨了眨眼。
不二说观月啊,你喜欢我是吧。
观月面部僵硬的说啊?
不二笑得更灿烂了仿佛有薄荷清香从唇齿建逸出,他说观月啊,我也喜欢你呢。
观月一脸痴呆的说啊?
不二接着说可是我爱手冢呢。
观月面部松弛下来说啊。
不二又兴奋起来,说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你啊。
观月再次紧张说啊?
不二想了一会儿,说,呐,观月,不如你做我的情人吧,就半年,毕业之后我就离开。他望着观月的眼睛,不笑了,表情真诚得跟报纸上登的盼望读书的失学儿童似的。
他的手指就留在观月的额头上,观月闻到他毛衣上衣物柔顺剂的味道,很淡很淡的柠檬味。暖气管里传来呼呼的声音,观月看见自己的额角有几根头发掉了下来,落在了不二手指上。他说啊。
不二笑了,无害得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已经被他害了。他说观月呐,啊是什么意思啊?
观月看着他的笑容开始不爽。他说不就是半年么,玩地下情是吧,成啊。
不二说好啊,你可别后悔啊。
观月说我后什么悔,倒是你想好了啊,别让手冢给跑了。
不二说怎么可能,我谁啊。
观月冷笑,你就是一流氓。
那你还不是喜欢一流氓?不二涎着脸笑,顺手把观月的肩膀揽过去。
观月嗤了嗤鼻子瞟了他一眼顺便把身子靠进他怀里。于是这个古怪的情人关系就这么开始了。后来不二走了之后观月才想起来忘记问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所住的公寓地址。后来几次想起来要问,却都是在不二离开之后。
不二那天快走的时候就开始下雪,很稀薄的雪,辨不清楚形状的白色晶体从澄静的灰色天空上盘旋而下,向上看看不到一片云,向下看也看不到一点积雪,雪花在半空中诞生又在半空中消融,落下去的,积在水泥地面上的只是一些水,一洼一洼倒映着超高层的楼房和铁质的路灯。一辆出租车开过去,把泥水溅在不二浅色的裤管上。观月站在裙楼三楼的退台上目送不二,撑着一把透明的伞,伞尖滴着水。不二抬起头来向他挥手,叫他回去。他看着不二冻红的鼻尖,向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向玻璃门走去。
不二到家之后给观月打了个电话,说我到家了。
观月说哦。
不二说哦是什么意思啊,我在跟你报平安呢,你看雪还在下,路上可滑了我亲眼看见两辆机车撞上了呢,撞得稀里哗啦还殃及了路边上一电线杆电线杆倒了差点压在我坐的出租车上好险啊呜呜呜。
观月劈口就回说就这么大点雪都化成水了滑个屁啊,看你谎扯的这烂技术还想骗手冢你得了吧咱们还是趁早散了的好别被手冢给捉奸在床了就不好看了要是被贴大字报了你可要陪我名誉损失费精神损失费啊。
不二在那头沉默了半晌,突然说,观月,你说什么?床?
观月打了个冷战说没啥,我夸你懂事呢,还晓得打电话报平安,我妈都不会啊哈哈。
不二又说,东京很少下雪呢,这二月份了还下了一场,而且偏偏赶在今天,很少见呢。
观月说是啊,你是想说我们很有缘分是吧。
不二乐了,呵呵的说你不也这么想么,我真喜欢你啊,观月。
观月说啊。
然后不二说我去洗澡了,再见啊。
观月说啊,然后听见那头电话被搁下的咔的一声。然后忙音。一声一声空荡荡的来回,像钝锈的锯子磨在光滑的树干上,沉重,却只留下浅浅的红褐色潮湿的痕迹。一下一下,一下。一下。再一下。
观月眯了眯眼睛,挂上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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