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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佐伊开始这场旅行其实完全出于她的人生计划的,或者这根本也不能算是一场旅行,只能是一场游走,漫无目的地从自己活腻了的地方,逛了许许多多人活腻了的地方,只是很不凑巧地就构成了一场旅行。
不过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预兆,佐伊后来仔细想了想,这场旅途最初开始的源头应该是那场梦,它在冥冥之中似乎在牵引着她,也暗示着她,有一天她会奔波在那些陌生的地方去寻找和感受关于爱和幸福的意义。
这个梦很奇怪,她从来没做过这种类似的梦,以前她的梦总是让她很压抑。比如说她常会梦到一个像似一团云的东西出现她眼前,这团‘云’会无限扩大,她在云面前变得越来越渺小,这团‘云’并没有吞噬她,却把她一点一滴完全压迫在下面,她常常都是在喘不过气来的状态下惊醒。
可是这个梦却不同,它甚至有点美好。
她梦见自己在一片空旷的地方醒来,周围都是雾气,看不清方向。她疑惑着起来,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就到了一条街道。
这是一条她完全陌生的街道,街道宽大而整洁,地面上没有一丁点垃圾,两旁都开满了鲜花,她叫不出那些鲜花的名字,有些见过有些没见过,只知道这些花开得极其鲜艳,一朵挤着一朵,如一副逼真至极的百花争艳图。微风吹动,空气里满是沁人心脾的花香,她闭起眼睛,贪婪地呼吸着这无比清新的美好。
仿佛是听到了有人嬉笑的声音,佐伊缓缓地睁开眼睛,透过朦胧的视线,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向前走,她歪着头好奇地看着那个身影,脚步也不由自主地随着那个身影移动。
走着走着,那身影却忽然转过了头对着佐伊灿烂一笑,只是那阳光实在太明亮,佐伊除了只看到一口洁白如贝的牙齿仿佛如在做牙膏广告般地在太阳底下很炫地闪亮了一下,她根本没看清那人的样子。她揉了揉被光线迷住的眼睛,想再仔细看时眼前却成了空荡荡的一片。她好奇地环顾四周,四周什么也没有,她纳闷地向前跑去,拼命地跑,拼命地寻找,可是那个高大的身影却怎么也看不到了,仿佛刚刚那个笑容和身影只是她的一个幻觉而已。
醒来后,佐伊睁着眼盯着天花板无奈地笑,她怎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这种如童话般的美梦对于她来说仿佛是上世纪的事了。
不过这个梦好像也没有影响她什么,只是在起来的时候她忽然头晕了一下,她揉揉额头想着是不是昨晚梦做得太长,睡眠质量不好的缘故。镇定了一下还是照旧起床,上班,似乎还是没变,只不过一个梦而已,梦醒了,生活依然还是继续。
不过佐伊不知道的是,这场梦其实已经悄悄拉开了她另一段生活的序幕。
佐伊今年27岁,是一家外贸公司的销售经理。
因为一段失败的感情从此将生活的重心全部投入工作中,她每天最基本的生活状态就是从她踏进办公室的那一刻起,全身心地就开始绕着工作这块重心旋转。
每每刚坐上,嘴巴里的咖啡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助理一叠文件就送进来。批阅,签字。然后就是例行早会,报告销售业绩,总结,鼓励。
还有此起彼伏的电话声,总是一个接一个穿插在不停来往的到访客户之间。
每每终于忙完一天的工作,抬头看外面已经是完全笼罩于一片夜色之中。
或许是每天实在是忙得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她也从没想过她目前的生活有什么不好,至少她充实得已经淡忘了那段刻骨铭心的伤痛。
这样就好。有几次,躲在被窝里,那个伤口偶尔撕拉开时,她捂着胸口总会这样安慰自己,只要不让她想起就好,只要不再被那个伤口撕扯得痛彻心扉,不管怎么忙,怎么辛苦都好。
直到今天。
她突然在早会上做销售报告的时候晕倒在地,完全不省人事。没有任何预兆,前一刻她正激情傲然地宣告着这个月的销售战绩,后一刻忽然就天昏地暗般一阵晕眩,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吓坏了当时周围的一群同事,在佐伊醒来后忙劝说她好好休息几天,领导也吓坏了,直接命令佐伊马上回家休息。
夹杂在同事的簇拥中,佐伊也被自己吓坏了,她怎么会就这样突然不明就里地昏倒呢?难道这就是昨天做美梦的代价吗?
回到家,佐伊倒头就睡,睡得天昏地暗的。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转过头来,阳光透过明黄色的窗帘温柔地洒在她身上,她的脸朝紫色的枕头上贴近了些,窗子外面的树枝在微风地吹动下很温暖地在她眼睛里跳着舞,她难得微笑地享受着阳光,突然那个熟悉的身影又毫无防备地跳进来,还是像以前那样,躺在他身边,手臂伸得长长的,那时的她最喜欢枕着他的手臂看他的侧脸。轻微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坚毅的脸庞仿佛镀上了金色的绒般,她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温暖的早晨里她总是憧憬着这样的美好能永远停留多好。
佐伊捂上眼睛,手里的眼睛也闭得紧紧的,她就知道她不能够停下来,一停下来那些细细碎碎的记忆就会跑进来,如针刺般细扎着她全身的每个细胞。
于是她赶紧起来,刷了个牙后就给自己做了一顿美美的早餐,把胃填饱了,还是觉得空,于是又开始收拾房间。
她住的是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面积不算很大,但几年下来的生活,房间也一天天积累了不少东西和记忆。她把被子拆下,扔进了洗衣机里去洗,看着太阳好,把被子和垫被也一股脑儿地都拖到了阳台上去晒。然后就是打扫房间,从卧室开始,整理衣柜,拖地,到卫生间,刷马桶,洗浴缸,再到厨房,把锅碗瓢盆都洗了个遍,到全部完成后,太阳也渐渐开始下山,昏黄的日光徐徐随着客厅那个绿色的窗帘透成黄绿色的光圈照耀着光洁程亮的房间。
她终于精疲力尽,无力地摊到了乳黄色的沙发上,虽然很累,可是心里的那个本来要溢出血来的伤口总算又慢慢合上了,她手臂往里一甩,本想转换个舒服的姿势眯一下眼睛,一个盒子却突然从沙发上端被她的手带下来。
盒子里的东西洋洋洒洒地落了她一身,她从脸上拿下一张照片,照片里曾经幸福的他们对着她笑得甜蜜,那个本来要愈合的伤口又汩汩地裂开来。
记忆这种东西,还真是你越想逃避它就越要贴紧你。
她慢慢坐起来,把洒在她身上的照片一张张地捡起来,她很想把照片翻面让空白的底面对着自己,可是手和眼睛却还是不听使唤一张张去触碰那些早该被雪藏起来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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