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醉

作者:曹九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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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1
      乱花渐欲迷人眼,才一夜,一夕大雪天地白似的,梅花全开了,在空气中迎风吹送,香的人思绪纷纷,乱乱的脑中木噔噔的。走在前面的女子欲出圆门又在影壁处折回了身,问了句;:“少爷回来了吗?”
      拿着帐薄的管家赶紧打了个躬:“回少夫人,还没有”然后呼了身后的小厮:“墨浓,还不赶紧到门口接着少爷去,这大冷天的在铺子里审了一夜的帐,昨天雪大路滑的回不来,今一早该往家赶了,你带人去迎着点”
      “哦!那把披风也带上,迎着少爷就给他披上。翠簟,你去把房里那个獭兔翻毛领子的披风取出来,交给墨浓,再让柳妈把那淮山红枣鸡架汤一直用文火煨着,等少爷到家就端上来看着他喝了。别忘了多放点姜片和胡椒,让他好好的发发汗!”
      她吩咐完,便静默下来。唇边一直噙一朵似有似无的微笑,那笑淡不可闻,仿佛风来风能吹散雨来雨能飘走的能快速消失。
      管家等了半天,才见少夫人从梅花上的目光收回来,声音仿佛从远山飘来:“何管家,你们都下去吧!”
      “是”。何管家垂拱应道,低头一瞥斜视间间。道了句是:”少夫人,少爷回来了!”

      冷泠泠的清晨,尹家少爷只随便在一件圆领的蓝紫色带有刺绣花纹的罩了件翻毛边的银白灰鼠褂,在穿着臃肿的奴仆中。越发显得芝兰玉树的挺拔。他老远叫着:芷兮。芷兮,
      声音由远至今的传来,九曲长廊蜿蜒曲折,可芷兮还是一眼看见,男子双手托抱在手的女子身上披的那件獭兔披风。不由的打了一个突,似要滑倒。
      她本是举止稳妥的女子,行为有度恪守在骨子里。一定神便稳住了身形,只是手里的帕子被风一吹,直直的扑到男子脸上。
      男子本来疾走的奔过来,没成想的帕子扫了眼角。恍惚的一抬眼,就看见芷兮的脸近在咫尺。她有着极妍丽的容貌,素着的一张脸上眉如远山,星波流转的眸子深幽着一翁泉的望着他。可能是林子里站久了的缘故,身上一股香直朝他扑来,搅得他心里直发紧,像渴了许久的人被递来一杯新沏的茶,只觉得颊齿留香,可是更渴,半天做梦似的开口:“芷兮,我捡了你的帕子!”
      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小厮就把少爷手里的女子接了过去。
      芷兮哦了一声,走上前去,伸出手,把头低下去,把男子的衣服拉直,低声说:“扣子怎么掉了一个?”男子说:“可能刚才抱这姑娘的时候,挂掉的吧!”
      芷兮看了笑笑说:“倒真是眉目清秀的姑娘,值得人怜香惜玉的巴巴的带回来!”
      男子说“哎呀我的娘子,人家是晕在咱们大门口,我连看都没看上一眼呢!“
      芷兮瞪了他一眼,伸出手。把头低下去,替他扣号扣子:“你一个大少爷,天天这样当着下人的面,不成体统的样子”嗔怪的语气,可是表情娇娇的。
      男子嘿嘿的笑两声,反手把他的一双柔荑都握在手里,只觉得冰凉沁心,一边捂热一边说:“穿得这样单薄?”
      两人动作这样缱绻娴熟,好像是吃饭穿衣的家常。丝毫不给人碍眼之感!
      “哪有单薄?”芷兮笑道,这里里外外,她穿得有七八件之多,他还怕他冷?
      “那是谁啊?小时候一到冬天,就嚷着冷,要厚的棉被驱寒的汤食,又总跟在我身后说:清矶哥哥,你带我堆雪人吧!可一冻住哭的给个泪人似的。”
      芷兮笑:“清矶哥哥吗?小时候的事,我都忘了,难为你还记得这样清楚?“
      尹清矶也笑得鬼鬼的:“哪敢不记得?你小的时候那么霸道,凶得象个阎王。还只许我和你一个人玩,只要一见我和别的人在一起,就闹着不吃饭。后来你被叶伯父带到江南,好长时间我还走不出你的阴影呢?有一次家里来了个小客人,娘让我带她放风筝,我吐口就说:不行啊回头让芷兮妹妹看见了,又该哭的不可开交了!”他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芷兮笑笑说:“难道你的芷兮妹妹小的时候这么不讲理这么霸道啊?”
      尹清矶仍然托着她的手说:“谁承想啊如今的芷兮妹妹长成这样讲理由吧。然后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低声在她耳边说:还这么千娇百媚,花一样的人儿!”
      他面上笑吟吟,尹清矶说:别动。然后用手扶她的下巴 ,抚过鬓角,轻轻地把一缕额边碎发别过去 。
      情意正长间,丫鬟走过来:“少爷,老爷叫你赶紧去书房一趟!”
      “哦!”尹清矶放开芷兮说:“我先去见父亲,午饭的时候,我来接你 ”
      芷兮看了眼丫鬟,推了推他:“你真是成天把我当孩子一样,快走吧!”
      等看到他走到看不见的距离,才收回目光,一大片雪的白光映在她脸上,深潭一样的眸子,纯净的如冬日里不易见的光亮,可是竟然是满眼凄凉,但也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外面雪下的大,屋子里却春末一般的暖,芷兮拿着火剪在翻火盆里的木炭。捞起来,夹断,再捞起,挫骨扬灰。翻飞的烟尘呛醒了床上的女子,她悚然惊醒的望着她:“你,你。。”
      然后就挣杂着起床,想夺门而出,芷兮抱住她,手指在她背上轻抚:“好孩子,你敢过来尹家,还会怕死?”
      女子怎样也挣脱不了她的手,就说:“就因为大难不死,我才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要告诉所有人,我才是叶芷兮”
      芷兮笑了笑:“你是叶芷兮,那我是谁?谁会信你,这满颍州城都知道我是尹家大少奶奶,又哪跑来一个叶芷兮,好孩子,你怕是发烧烧糊涂了吧”
      女子声嘶力竭起来:“是你用卑鄙的手段取代了我,还给我换了这张脸,你是土匪,你是强盗,你是冒牌货,你不得好死”
      芷兮还是笑眯眯的摸样:“我看你果然发烧烧的紧,不过胡话不清醒了也不能乱说,沉默的人通常会活的久一些”
      女子叫着:“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芷兮说:“你还有命啊,活着就有所畏惧。可是只要你乖乖的,又赶上我的心情恰也好的话,你的命应该不会太不好”
      女子呸了一口:“你这个贱人,作天作地,伤天害理。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我今天就要找清矶哥哥讲清楚,他会信我的”
      芷兮身形一转,拦在门上“谁处劣势你看的清楚,我劝你最好还是闭嘴,不然我恐怕你这辈子就开不了口了”
      这样美的女子,面目和善柔媚,轻声细语,却也恐怖如鬼魅。女子忍不住望门上挤了挤,却一下子摔在门槛上。原来门是朝外开着的。
      尹清矶奔过来,“姑娘,大冷天的,你怎么坐在地上?”
      伸出的手被芷兮一把抓住,“相公,你怎么走到客房里来了”
      尹清矶笑笑:“还说呢,本来就是找你,这满家宅里你哪也不去,非往客房里跑”
      她坐在地上的女子,忽然猛地站起来,手指向芷兮的眼窝抠去:“你个。。。”却又坐在地上。尹清矶看芷兮几欲摔倒,赶紧扶住,转向地上的女子,已是满面寒霜,眼珠要凸出来。。
      “何管家,这位姑娘不知发了什么疯,我看她病已经好了,你支2两银子,把她送出府去罢!”
      女子满脸的愤怒,急于辩解。吱吱呀呀,却说不出话来。
      芷兮对着清矶笑笑:“是我脸上有缕碎发,这个姑娘只是替我拨过去”
      尹清矶看了,果然头上有股碎发,又替她拨过去,说:“画轴的手艺越来越差,连主母的发髻都拢不紧,以后只好拙夫亲自为娘子绾青丝了”
      她笑了笑:“那我真是欢喜呢,白省了许多功夫,可以偷个闲了”
      尹清矶笑了笑:“你以后闲的日子少了,爹刚才叫我去,让我给你说,你进门也有日子了,以后每日得去绣房给娘学绣。你知道尹家绣法一向只传长媳,而且学起来极费功夫和心力”
      芷兮皱了皱鼻头:“那么难啊,我好后悔嫁给你”,
      尹清矶说:“真的?”
      芷兮抚了抚他的眉头:“假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要行了多少路,吃了多少苦,才能嫁给相公,我抓住了就不会放手,此生我必和你相守到我生命终结,不死不休。”
      尹清矶点了点头:“不死不休。”

      2“五陵公子怜文彩,画与佳人刺绣衣”尹夫人教芷兮针法,由浅入深,由简至难。一张张图,一针针绣,芷兮每日晨昏午坐,埋头在绣房里。等教到散套时,尹夫人已面目见悦色。
      散套是绣品中最常用的,也是运用得最广泛的针法之一。它的主要特点是等长线条,参差排列,皮皮相迭,针针相嵌。由于线条的组织形式比较灵活,丝理转折自如,镶色浑厚和顺,绣面细腻平服,因此能够细致地表现花草,翎毛等的生动姿态。
      当初极常用的针法,可是芷兮都要绣很久,一点一点,好在肯学,进步神速。尹夫人笑着说“我本来还在想,叶家大户人家,芷兮为什么女红底子不好,像是多年没摸过针的,肯定是不喜欢,父母怜爱女,不舍得你吃苦。真担心尹家针法没人继承,未料想到你肯这么用心,不愧为尹家绣坊未来当家人,这图也灵动无比,”
      “灵动?”芷兮笑,剑走轻灵,可要练成举重若轻,需多少功夫?她至幼年都在练,虎口处无数茧子。才练到今日地步。可是在尹家做媳妇,需要的不是武功,更加不能露武功!
      露了,就等于昭告了自己是假的,假的,怕是不得善终吧,那不露的,能得善终吗,怕是红颜未老恩先断,自她入绣房学针法,尹清矶已有许多日夜早出晚归,要如何留住丈夫的心,她是不会的。也不能会。
      叶芷兮会的,能会的,需要会的,是针织女红,琴棋书画,这闲情逸致,不是一般人能得清雅,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清雅。
      这锦衣秀色,不过是偷来的,能庇护一时身体,却不能庇护一世。即使能庇护一世身体,可能庇护得了一时灵魂?

      天已薄暮,瞑色四合。绫罗绸缎绢纱纺,一匹一匹綉完,头已经再抬起,正舒展手指尖,已经有茶端来,是何管家:“这里面加了半天雷,灶心土忍冬藤鸡内金,归尾子,王不留行,夫人请用。”
      芷兮还未来得及开口,已有一队丫鬟鱼贯而出,有的抱琴,有的执笛,有的捧琵琶。在她面前,拱卫其中。在合奏一首曲子。众乐声中有女子清音朗朗:
      “长夜未央,庭燎之光。言念君子,玄衣纁裳。彼美孟姜,鸾声将将。颜如舜华,宛如清扬。执子之手,与子偕臧。 ”
      曲调悠悠,合着箫声。在收梢时,尹清矶执箫立在她面前。轻轻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臧。芷兮,生辰快乐”
      原来这些日子,他都在为他生辰准备,芷兮一句话没说,只望着他,眉梢眼底,他能懂得。
      正在这时,一声烟花,篷的盛放。这夜色温柔,而声愈加嘹亮,芷兮在射出绣花针的同时一把把清矶推过去,一个翻身就挡在清矶的前面。欲攻出去已听砰的一响,是绣花针被剑弹回来的声音。针在她脚前不到半寸,可是她随手扯下一匹布就舞上去。虚打来人的三阴交,来人用剑去挡时,她向前一跃,左手舞动长锦打来人眼睛,右手直接抓住来人长剑。竟似完全不顾自身,用带血的肉掌夺下来人的剑。那来人猛然一怔,怒极反笑,哪知他的笑只发出一个音节,三阴交穴位就一痛。
      只见芷兮剑在左手一旋,瞅准来人微怔的一瞬间,用更凶更狠的声势直刺了过去。
      一副要与他拼命的样子,矮膝跃起,趁着他的空手没抓住武器而腿微跛时,反手一剑,登时在他的左胸上刺了一个血洞。
      来人却突然弃了他,直直的往尹清矶身上抓去。可是芷兮比他更快,一个逆身,生生把来人的一掌接住。芷兮仿佛完全不是打在自身一样,不管不顾的拿剑去刺,却不料来人想恶作剧般,突然撤回双掌,改单手直往芷兮脸上狠狠抽取。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跃了出去。芷兮一看,原来,尹老爷带着家丁鱼贯进来。
      尹老爷在狼藉中站立,芷兮伏在地上,仰望中尹老爷的不怒自威:“不知道少奶奶自幼长在深闺,怎么会如此高强武艺?”
      这时尹清矶走过来,伸手去握芷兮的手。才见她右血流如注,而脸色苍白如纸,身子一下子软到。
      尹清矶赶紧去抱她。说:“父亲,别再问了,何管家,找大夫,拿药箱!”
      尹老爷说:“江湖上有一种杀手组织叫三绝门,三绝门里绝情绝念绝户,这绝情绝念是三绝门里对教众的要求,绝户确实所到之处,灭门绝户,鸡犬不留。三绝门收养的都是孤儿,自小训练,背部三颗烟火烫,”
      他一顿,表情莫测高深,说:“痴儿,这一点,你该在她身上见过。”
      尹清矶默然,手慢慢地松开来,叶芷兮身子倒在地上,手上的血在白袍上滴成一朵朵血梅,他望着血泊中的女子:这个给他订白首之约,原来不是他童年起就倾心呵护的小小女孩,她身上背负无数秘密,她柔软身躯里隐藏的原来是个杀手的本质,她无情无心,她从不曾爱她。
      尹老爷看尹清矶神色恍惚:“你不要再执迷了,她定是杀了你真正的芷兮妹妹,然后改换了她的模样,意图不轨,我琢磨着是为了咱尹家绣法来的,这是咱家秘传不宣的手艺,不能让外人知道,现在。要废了她的右手,来人,上针”
      尹清矶自幼见过,有偷学母亲手艺的一个人,被母亲让人用针扎在指甲,然后挑断手筋,生生疼死过去。所以他赶紧揽过去。
      可是尹老爷一个来暖色,家丁就上去拉住尹清矶。另有丫鬟上去,把五根针齐齐插进芷兮指缝里。芷兮疼醒后又晕过去。尹清矶挣脱家丁,惨叫着:“父亲,她刚刚为了救孩儿受了重伤,受不了这样,而且事情没有水落石出,先把他关起来再讲,可好?”

      这一夜这样长,无论怎样,天总是不明,廊上挂的圆灯笼上的油纸不知怎么就残了一角,风吹的沙沙响,火光也忽明忽暗的,似熄未熄的,只那个黑体金底的尹字字照的略略看见。有人到她旁边,把药抹在她手上,药膏清凉熨帖,在手指上却微有暖意。
      她流下眼泪,用受伤的手掌去拉他衣袖:“你已经不信任我了,是吗”
      空余一声叹息。
      窗外的风还在吹着廊下的灯笼,纸在风里呼啦啦的无力被卷,一下一下。像她一样的在风里飘零的心。手在他袖上一拉:“清矶,这一世我除了短暂与你相处的暖,什么都没有”
      他听到几不可闻的一笑,仿佛在嘲弄,也在心伤。袖子还在她手里。她却浑身打了个寒战。,像被抽干所有水分的花。
      “你这一世,只有尹清矶吗,”声音清越斯文,可是叶芷兮却魂兽抖的如秋风寒叶。
      “门主。。。。”
      邬斯桴一把扔下药:“小点儿,你傻了是不?师傅的话都不记得了,你这样傻,门里的护法是不会放过你的?你为了尹清矶,你愚蠢,你愚蠢至极”
      芷兮勉强立下身子:“我是蠢,我知道”
      邬斯桴一把捏住他下巴:“我对你这么好,为什么你只怕我,我尽了我所有能力顺着你,你却只是怕我,你说你出了尹家这趟任务,结果,你却爱上你要杀的目标。还被人打成这不死不活的样子,你真该死”
      芷兮垂下头:“我该死,我知道”
      邬斯桴忽然发疯了似的,一把捏住芷兮的下颚,指头上门主指环顶进肉里“你要死,也得问我答应不答应,你是我带进三绝门的。你知不知道,三绝门要绝心绝念,”然后他哼了一声:“你从小就是心慈手软,不敢杀生。可是师傅是怎么教你的”

      芷兮目中森然“大师兄,我怎会忘,那年,我全家被杀,是爹用身体自杀免去杀手的追杀,而他为了保护我,把我压在她的身体下。我一整天在爹的身体下面,血流在我的脸上,身上。知道爹热的血变凉,热的身子变冷,天全部黑了,所有的世界都黑了。是你把我带回三绝门,那时候一年内我都不会说话,是你偷偷猎了只狐狸给我,你还取名叫招福。可是我人生至此,哪还有福气?师傅让我杀招福,他说做我们这行的,必须无情无心,方能不死的太早,动情动命。我不肯,被罚到不能吃饭,饿了三天,你端饭给我,被师傅差点打断腿,你替我杀了招福,师傅才放我出来。这些年,一起长大,出任务,每次动最后一件,都是你替我了结,同门之谊,门主的守护之恩,我从未忘记过!”
      “那你就听我的,杀了尹清矶和他父母。回三绝门领罪,不管如何,我总是会回护你的。回去,你就是门主夫人”

      3.天还是亮了。何管家带着翠簟来接她:“我奉老爷的命来给少夫人更衣,请少夫人担待。”却是用铁索把她整个人捆住。
      于是她在这个雪天的早晨,被绑在院子里的石柱上。
      尹老爷直视着她:“未来的门主夫人,今天就委屈你在这雪地里和我一起等门主的到来,想来她和你这样郎情妾意,应该不舍得你在雪地里受冻!”
      假叶芷兮垂下头,没有说话。
      雪落纷纷扬扬的落下,,她用受了伤的手去接,一片一片。
      性命相搏,因为我们这些人,只这一条性命罢了。
      尹老爷说:“三绝门里人骨头硬,来,给门主夫人上点刑”
      “一个三绝门的叛徒,不小心翼翼的隐藏身份,还敢这样明目张胆”随着呼啸的风吹过来,只一瞬间,邬斯桴飞身到庭院中,长身玉立,踏在雪里,欲去解柱子上的。
      “来人,放箭”邬斯桴看着院子围墙上飞来的箭矢,用披风一兜,反手全扔了回去,一箭一人,射了十来个弓箭手,当胸穿破肝胆而死。
      尹清矶做梦也想不到:邬斯桴,原来是这样功夫高强的人,原来是这样卓然不群的人。自己同床共枕几个月的妻子,原来不是她的芷兮妹妹。而是这个人的青梅竹马。奇耻大辱
      他拔何管家手里的剑就要冲过去,被尹老爷一把按住。
      邬斯桴一声长笑:尹清矶,你爹娘原是我三绝门的叛徒,可一日为奴,终身为奴,你不过是我的一个奴才羔子,居然敢给你的主子爷动手,你是活腻味了?今天本门主就亲自收拾了你!“本门主也给你看样东西,”
      尹清矶顺着,他目光网上看。忽然惨叫一声:“娘。”
      却见尹夫人被绑缚双手拦腰吊在树上。绳的一段,在一个白衣人手里,只要他一松手,必将以头抢地,狠狠撞上。
      尹老爷叹了口气:“门主,上任门主有令,此生不伤雪月。他一生所恨,不过是我,给我妻小无关,今日我愿以死相谢,请门主放过他们”
      说完,一剑穿喉。邬斯桴说:“放尹夫人,,”尹夫人被放下之后,疾奔到尹老爷身边,说:“咱们这么多年东躲西藏,不敢透露,就为了保清矶平安,这回你发现门主假意刺杀好暴露了媳妇儿的身份逼她动手,就故意的引门主来换了这个条件,巴巴的让门主答应放过清矶,现在清矶安全了,你却要去了”然后用手一点点拂过她的眉心,眼睛。合上他的双眼
      “清矶,给你爹跪下,送你爹上路。向你爹保证你会好好的活”说完,抱着尹老爷,把剑身多余的地方。逼进自己的身体。
      用力的抱紧她说:“我怎么会让你撇下我,我说过,这天涯海角,你都甩不掉我。甩不掉我” 一丝微笑伴着血顺着嘴角落下,终于,手慢慢的垂下了。
      尹清矶此生没有遭遇过比菜里吃出一条青虫大的变故,他傻傻的,站在那里。
      ,
      饶是邬斯桴杀人如麻,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同命鸳鸯,想来当年的门主夫人在新婚之夜的叛逃,成三绝门里禁令。他们只当是不守妇道,原来是情有独钟,怪不得门主不追杀,不只是为了面子,原来是真爱她!,

      邬斯桴叫住白衣男子:“陆沉,还不把门主夫人解开”这一句,确实正了假叶芷兮的地位。

      4.
      清矶却发疯了似的,一把夺过假叶芷兮:“不许走,不许走!她是我的芷兮妹妹,谁也不许带她走”
      邬斯桴笑道:“尹清矶,不要得寸进尺,她是我的门主夫人,你们之间,只有杀手和猎物之间的关系”
      尹清矶眼红如血,揪住芷兮的袖子,心里如钢针刺骨,每次呼吸或发声都是沉重的疼:”不,你是对我有情的对不,你心里有我的对不”

      假叶芷兮看她眉头紧锁,定睛的看着他,眼里似有情似无情,然后垂下头说::谢谢这一百天你对我的好,我不能对你用情,我本就是来报仇的,你母亲以为我娘偷学她的阵法怕流到市面引来杀身之祸,生生毁了我母亲的手,我父亲却为了给我母亲报仇,找杀手却被土匪反杀害。我这一家灭门都因为你家而起,我怎么会对你用真情呢?
      邬斯桴说:“别逼我杀你“
      而尹清矶一直揪着他一双好看的眼睛,以眼泪迷离:“你心里没有我, ”
      她的眼泪毫无原由得一直流,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这般崔肉,终于止住,说:“没有!”然后用另一只手拉开尹清矶的手:“你看,你父母用生命换来你活下去,三绝门不杀你,我也放下我的仇恨,你该好好生活才是,你父母这样疼你,大家都这样疼你,你有万贯家产,以后还有你的娇妻美妾,我不算什么,而且你留恋的是你对芷兮妹妹的记忆”
      芷兮放开她的手,转过身,最后一次抱着她说:“你的真正的芷兮妹妹在地窖里,我的真名,也叫芷兮,但我不是她,我知道你喜欢他,以后,再也没人能阻止你陪她”

      邬斯桴不耐烦的起来,一个石子弹得尹清矶手指渗出血来:”陆沉,扶夫人上车”
      尹清矶却捡起地上的剑朝邬斯桴劈来,剑自他肩头斜过,却被邬斯桴轻易一个小擒拿住,然后举过肩头,说:“百无一用的书生,就只会找死!”然后运足全力,就要把他扔出去。
      芷兮翩如飞鸟的去接,掠过墙去,她本来有伤,用尽了全力,拽住了尹清矶,人却在邬斯桴的内力下,受了重创,何管家忙去接,她仍是重重的摔在地上。嘴里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手里却紧抓住尹清矶不放。
      尹清矶翻过身,紧紧地抱住芷兮,一遍遍的叫他的名字,句句都是心疼和恐慌。
      何管家抖抖索索的把药递给她,他看她唇边一直噙一朵似有似无的微笑,那笑淡不可闻,仿佛风来风能吹散雨来雨能飘走的能快速消失。这次真像要永远消失,这个平时历经风雨的年轻管家,此时涕不成声。说:“夫人,你怎么不早点走啊,当初我以归尾子,王不留行按时,你肯定看出来了,怎么不走?”

      芷兮望他一眼,然后面向邬斯桴说:“师兄,你说我愚蠢,我该死,我说我知道,可是我很开心,这一刻,很坦然知足!师兄,你答应我,不杀他,可好?”
      尹清矶咬的牙齿咯咯响,这一天他连失去双亲,最后又要失去他。他却本是个与世无争无怒无怨的性子,他以为此生都这样,做一世平凡之人,有心爱之人红袖添香,为她画眉,笔墨丹青,心心相印,平淡喜乐,殊无大的悲喜。这一次,也会有切肤之痛剜心之苦,这个女子若真的死了,此生再也没有那样的盈盈浅笑,那梅花之下,再没有人立在那里,衣袖飘香。
      邬斯桴说:“你这样来一遭,究竟是亏不亏,只是,这一次,你终于得到你想要的”他转身走了,陆沉紧紧的跟上。他知道,门主心里那个懦弱胆怯的小姑娘,从此再也没有纠缠,三绝门从此真正是三绝门、
      终于,天地间全安静了,只有风,和这洁白的雪,和着雪地里的红,还有,他的怀抱!~

      他的怀抱是这样暖,泪这样凉,一滴滴的滴在她的脸上。可是这泪和怀抱都是她的,不是别人的。只是她的,多么难得。

      记得幼年,父亲外放颍州,母亲慕名尹夫人的女红,想去讨教。她随了母亲,踏入沈府。那日阳光正好,可再大的阳光也比不上他的容颜,他虽然殊无表情,剑眉星目,点漆的眸子在画风筝上渔翁的最后一笔。
      额头上有汗,五官却开成春意最亮色的暖,像当头的红日,照的人心里暖烘烘的。她真的好想走上前去,给他一起玩,尹夫人看着忙碌完的小男孩。说:“清矶,带小妹妹去放风筝吧”
      她心下满满的感激和雀跃的望着尹夫人和母亲,欢喜的去拉他的手。他却转过身去,别别扭扭的说“:不行啊回头让芷兮妹妹看见了,又该哭的不可开交了! ”
      其实,那时候,她也叫芷兮,只是他目光所及的却是另一个女孩,从来没有她,这些年兜兜转转,在最艰难的岁月,她心里始终有他,这点在乎,支撑她在这苍凉人世里唯一念想。
      终于,有了一个偷梁换柱的机会,接近记忆中的少年。这个任务,她极力得到。哪怕和他相处几日也好。她一再拖延,拖到这个时候,不过是不想伤害他,不过是为了和他相处。
      只这百日,醉了余生。从此不管柳谢春红,要以性命相换!

      她呻吟一声,血顺着唇角涌出来,五脏六腑搅在一块,眼皮很重,她说:“清矶哥哥,我睡一会吧”
      他心里很怕,一股锥心刺骨的灼痛,竟说不出话来,声音沙哑:“不要睡,不要睡。”可是她的眼睛闭上来,手也垂下,渐渐的冷了!

      尹清矶连声叫着:“芷兮,芷兮”可是知道此生,她再也不会醒来。
      芷兮,芷兮,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他听到了,可是这余生,他再也没有了她,永远没有了她!

      兰摘心焉寄,桂折意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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