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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初恋无关
周菽菡只有在三种情况下会油然而生“要是有一个男朋友就好了”的念头。
第一种情况,是她周六去郊区办完服装秀提着两大袋横幅、海报、讲义、工作牌和一台投影仪挤完公交,然后左手换右手,右臂换左臂,两步一提气三步一大喘,歪歪扭扭走走停停哼哼哧哧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把它们抬到公司楼下而电梯——却突然坏了的时候。
菽菡身子板纤弱,力气小得惊人,大学测握力右手12KG,左手9KG,难为她每次提着超过三公斤的东西就开始面红耳赤内牛满面生不如死,更不要说菽菡她们云闂国际服饰有限公司的市场部是在轩尼花园A座的18楼啊,活生生的18楼地狱啊!要是此刻自己有一个温柔体贴又高大健壮的男朋友,拎扛抬搬拖这类事儿就可以——幻想中的男友接过菽菡手上的杂物深情款款地说:“honey,放着我来就好了。”顺便附赠乱花渐欲迷人眼的KISS一枚。
第二种情况,是周菽菡跟安悦晴周末一起赖床,不想起床不想做饭更不想出门,无奈肚子却饿得犹如空山新雨后,白云空悠悠的时候。要是自己有一个温柔体贴又高大健壮的男朋友,一个电话就立马会有自己最爱吃的香肠包八宝粥豆浆油条米线小笼被传膳到床头了——她甚至连牙都不用刷。
第三种情况,是周菽菡被安悦晴拖去陪她相亲,男方带着上至爷爷老妈舅舅姑嫂,下至邻居同学妹妹外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远亲近邻大概二十余人的亲友团来赴约,一个个堆着整齐一致的微笑齐刷刷地瞅着安悦晴,从学历、背景、职业、家庭、兴趣、爱好一样一样问起,幸亏安悦晴当年在英国伦敦读大学代表她们学校拿过市辩论赛的第一名,最讲究逻辑跟辩才,应对得得体自然,滴水不漏。
周菽菡也在旁边滴水不漏地拼命往嘴里灌茶水,能不出声尽量做哑巴,结果还是没能躲过男方热情万丈的红娘姑妈亲切地问:“小姑娘,有男朋友了没?”姑妈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自己胖得几乎睁不开眼的儿子。
胖哥哥对着周菽菡咧嘴一笑,周菽菡就心知,这下坏了。如果自己有男朋友,就不用像悦晴一样,相个亲还要受众人行霓虹灯注目礼外加口答长达10页有余的身家调查问卷,更可以在发生诸如上述的尴尬状况时,理直气壮地回一句:“姐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不是绞着手指心虚地干笑着吞吞吐吐:“啊,那个,其实我,我,我,我已经……想去厕所很久了,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
胖哥哥不死心地凑近过来,正要开口,周菽菡当机立断,飞快地拽过包就径直冲向了厕所。磨蹭了近半个小时,周菽菡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到包厢,那厢边可是一票可能成为自己姐们婆家的人,周菽菡还不够胆子直接开溜。
周菽菡猫着腰警惕地贴近门边,正准备往里侦查一下,突然有一个穿着小皮靴剪着蘑菇头约摸三四岁的小女孩从门里探出脑袋来,粉红色的脸上挂着一双灵气十足的大眼睛,她奶声奶气地问菽菡:“阿姨,你要进来吗?”
菽菡点点头:“是啊。”
蘑菇头鬼精灵一般飞快地说:“那你哭了我就让你进来。”说完就偷笑着就把门给关上了。
菽菡没反应过来,蘑菇头估计等了一会儿,又打开门来讲解:“阿姨,你怎么不哭啊,你哭了我就让你进来。”
原来是玩游戏,菽菡一边敲门一边装出哭的声音:“呜呜,让我进去,让我进去~”蘑菇头果然就从里面把门打开了,可菽菡刚迈出右脚,蘑菇头又把门关上,隔着门指挥她:“再哭一次。”
菽菡边哭边唱儿歌逗她:“小兔子…呜呜…乖乖,把门儿…哇哇…开开。”
可是菽菡哭完她又反悔了,一次后面还有无数个再来一次在等着菽菡。菽菡敲着门跟蘑菇头讨价还价:“一定要哭吗?能不能笑啊,笑多好啊,为什么非让我哭呢?我哈哈哈这样笑,然后你就开门让我进去好不好啊?”
蘑菇头才不肯呢,固执地坚持:“不行,阿姨你哭嘛,哭~”
菽菡天生喜欢小孩,也真真好耐性,一遍一遍地陪着她玩。菽菡学完最后一种哭声正觉得黔驴技穷时,终于有人出来给菽菡开了门,是一个身穿深灰条纹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毛线带帽背心的清俊男子,一手抱着刚才那个蘑菇头,站在门边笑吟吟地看着她。黑玉般的直发,双目深邃,右眼眼底微右处浮着一颗痣,眉眼温润,笑容得体,似曾相识。
“叔叔,放我下来,我还要玩。”蘑菇头才不甘心被男子抱着,挣扎着想下来。
“你还不累吗?”男子刚松了手,蘑菇头就撒丫子跑开了。
男子歉意地笑笑:“恩晖的这个外甥女比较皮。”
菽菡却丝毫不觉:“没事没事,我挺喜欢小孩的。”
男子瞟了一眼悦晴说道:“你朋友挺优秀的,跟恩晖挺配。”
原来户口调查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于是周菽菡也笑了笑:“英雄所见略同。”
没过几天换做自己,气质优雅但强装镇定地端坐着,对面是在老妈同事介绍给她的相亲对象的某公务员,趁着纤纤四指握住茶杯轻抿一口茶水的间隙细细打量着对方,圆圆胖胖的脸上一双因为纵横官场练就的笑眼自然地弯着,修饰它们的是一双PARADA黑框眼镜,男方抬手夹菜时衬衫口露出江诗丹顿机械表的黄金表壳,反射过头顶羊皮灯橘黄色的灯光。
“你好,我叫姜哲,我妈妈有把我的信息跟你做过介绍吗?”
“还没有。”
“哦,那我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
原来姜哲是H市国税局的一名科长,可以说是年少有为。本市人,有房有车,身高175,性格实在而内向。原本凭姜哲的条件,不愁找不到对象,问题是他太内向,总是喜欢在家里呆着看漫画和打游戏,也不怎么懂得讨女孩子欢心,这一年一年前前后后也相亲了十回了。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家人不停地催,姜哲自己也将迈入35的门槛了。总算是自己上了心,着了急。这次就想好好谈一个女朋友,奔着结婚去的,所以见面时人也主动和风趣了许多。
姜哲自然地夹菜给菽菡,眼睛眯起来:“像你平时下班,晚上一般有什么娱乐活动?”
“和朋友逛逛街,看看电影。”
“哦,我喜欢一个人开车兜兜风听听音乐,特别喜欢汪峰,朴树,beyond的歌。你呢?”
“beyond我也挺喜欢的。”
“之前他上海的演唱会你去看了吗?”
“去了,你也去了吗?”
“是啊,跟几个朋友一起去的。那天晚上特别HIGH,我们几个……”
菽菡素来在朋友面前活泼开朗,说话直来直去,一见生人就怯若幼兔,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在公务员大方主动,比较能聊,第一次见面倒没有想象中尴尬,也算相谈甚欢。
饭后,男子开着大众车送菽菡到离家不远处,菽菡下车时围巾被安全带扣扣住了,男子伸手温柔地替她解下。
总之,也许,就此踏上相亲之路也没什么不好吧。菽菡想。
又是一个赖在床上不想起来的周六,周菽菡刚开机,就接到安悦晴从隔壁房间打来的电话。
“你起来了没?”悦晴懒洋洋地问。
“还没呢,醒是醒了,就是不想起来,我还想再多赖一会儿。”
“我也是,你饿了吗?”
“有点,你呢?”
“我饿的快不行了,所以打电话问问你有没有起来去买早饭,我刚才梦见我在吃麦当劳来着的,醒来更饿了,呜,要不咱俩接着睡?”
“好主意!”睡着了就不饿了,于是,菽菡和悦晴合上手机继续蒙头大睡。
时针走到将近十一点,手机又响了,菽菡迷迷糊糊地接起来。
“周菽菡,十一点半在上次我来接你的地方等我,下午练车!”
菽菡连连应允,迷迷糊糊地挂了电话继续睡,一分钟以后嗖地从床上弹起来:“完了完了,我忘记今天要学车了,安啊主啊耶稣啊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孙猴子,活的就行,快点来救救我啊!”
半小时以后,周菽菡妆容与穿戴一应得体地等在绿城大厦的门前。蒋教练的车从车流中一跃而出,接走了刚喝完一杯麦片唇齿留香的菽菡。菽菡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从后视镜里瞥见了一个有点眼熟的家伙,想了半天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教练今天继续秉持“严师出高徒”的理念,练一个骂一个,菽菡憋了一肚子的火从驾驶座练完下来坐到后面,教练还在那边骂骂咧咧的,菽菡忽然抬起头想顶回教练一句,身边的男子抢在她开口之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菽菡瞟他一眼,他递了个眼色给她,小声说:“别解释了,没用的,听着就好了。”菽菡于是把已经到嘴边的气话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教练跟着菽菡他们开了几遍倒桩移库,就下车跟别车的教练聊天去了,菽菡趁机跟那个劝阻了自己的男子道谢:“刚才谢谢你啊。”
男子却笑道:“周菽菡,这么多年了你的性子也没怎么变,心直口快的。”
周菽菡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这不是那个夸悦晴人挺优秀的英雄吗,于是说:“是你啊。”转念一想又不对,追问了一句:“我们以前认识?”
男子笑了:“看来你是真不记得了,初中的时候你是三班的,我是隔壁四班的,我们班主任还是你们班的英语老师,我是姚煜祺啊。”
记忆被倏忽打开。姚煜祺,姚煜祺。对初中的周菽菡来说,她自然不会记得什么旁的名字,因为她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夏闽泽。
初一刚被分到三班,不光周菽菡,就连任课老师都还没把班上的同学认全。第一天上课,社会老师随手一指:“来,这组下去第五个帅哥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于是夏闽泽清朗地站起来凝住了周菽菡投递过去的视线,清浅一眼,若银鱼宛身轻擦眼角,跌落的片片银鳞似谁暗动的芳心,牵扯出一派温润如水的境——居然是他。
当天晚上周菽菡就失了眠,第二天起来精神却很好,那时候毕竟年轻,偶尔的失眠不过是生活中特别的调剂,无妨无碍,比不得现在,工作压力大、心里烦闷的时候动不动就失眠,第二天起来哈欠连天、面容憔悴、黑眼圈整整深下去一圈。
三个星期以后发生了一件周菽菡没有料到的事。原本班里的座位是男生女生从矮到高排了队,两两凑成一桌的,老位置坐了半个多月,老师根据上课纪律和每个人的视力情况,对个别同学的座位进行了调整,于是夏闽泽左手提着书包笔袋,右手抱着几本书被调到了周菽菡把撑在右手上的脑袋往右转45度就可以清楚地透过夏闽泽248度的眼镜片看见黑板上班主任潦草的板书的位置——菽菡前桌的同桌。菽菡心中一动,这也太巧了吧。
夏闽泽的英语、地理、数学都很好,甚至他都已经把高中三年的数学都自学完了。所以数学课夏闽泽从来不听,一上数学课,他就开始做手工,小夏刻刀在手,不是吱吱呀呀地刻木雕,就是叮叮当当地做印章,总之非弄出点动静来不可。
教数学的小李老师说了他好几次,几次没收了他的刻刀和道具,第二天上课夏闽泽一切照旧,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石头木头跟刻刀。可是每次期中期末考试成绩一出来,小李老师就哑口无言,因为夏闽泽从来都是满分卷。
夏闽泽还有一个特别的习惯,就是平时随堂测验的卷子,太简单的题他都空着不做,专做最后一道全年级也没几个人做得出的大题。小李老师被气得不行,时间长了,也就随他去了,反正人家中考的时候把卷子写完不就行了,他又不是不会。
夏闽泽做的木雕跟印章,班里的同学人手一个。牛马兔狗花鸟鱼虫,桌凳杯盏车模房屋,印章则从隶书小篆到黑体琥珀,从楷书宋体到狂草“甲骨文”。周菽菡收到的木雕是一朵荷花,正合了“菡”这个字。菽菡喜欢得不得了,自己细细地上了颜料,碧叶喜翻风,红英宜照日,放在橱窗里一日看三遍。每看一遍,笑容就从嘴角溜达出来做一遍左三圈右三圈的扭扭操,藏都藏不住。
夏闽泽是校篮球队的,姚煜祺也是,两个人、铁得跟一个人似的。周菽菡拖着同桌偷偷去看夏闽泽打篮球的次数多了,也开始跟姚煜祺渐渐熟起来。
那时候周菽菡有一个习惯,每天早上经过书报亭就帮老爸买一份都市快报,一张五元纸币变成四个钢镚儿,揣在校裤口袋里叮叮当当的,像菽菡快乐得想哼一首歌的心情。然后等着夏闽泽午休打完篮球汗水熠熠地跑来跟她借硬币去篮球场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一罐美年达或是百事可乐。
夏闽泽总是忘记带硬币,有时候跟菽菡开玩笑说:“干脆我一个月给你一百,你从里面慢慢扣好了。”到后来,连着姚煜祺也开始跟菽菡借硬币。那样云淡风轻的日子,每一枚从她的指尖递到他手心的硬币都是幸福,而每一张他还她的纸币,五元,十元,二十元,她都用铅笔在背面写上归还日期,展开压平,一张一张放进紫色条纹的铁皮盒里,从来舍不得用。
夏闽泽习惯穿得很少,秋天校服里只穿一件短袖或衬衫,冬天校服加低领毛衣或是带帽T,遇上天气骤变总会感冒,但他从来不吃药:“小感冒嘛,没几天就好了。”菽菡却很担心,就偷偷地往夏闽泽的饮料里加鲜柠檬汁。夏闽泽打完篮球,菽菡就在边上紧张地梗着背一直看着他喝,生怕他觉察出味道不对,结果夏闽泽倒是没心没肺地喝了,菽菡在心里先是松了一口气,转念想到他该不会是感冒严重到嗅觉跟味觉都失常了吧?于是杞人忧天的某周第二天加进去的柠檬汁份量比前一天多出了一倍。一个星期以后夏闽泽的感冒好了,他还以为自己很有远见,乐呵呵地跟菽菡说:“你看吧,我说没几天就好了。”菽菡嘴上不争辩,心里却偷偷地笑,秘密搁在心里,笑容染在嘴角,菽菡觉得可以这样为喜欢的人做一点事,一点也是幸福。
每天坐在同一间教室,拥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课程时刻表,她总是可以在人群中第一眼就发现他,他经过时她故意装作没看见他继续跟身边的人讲话,只是笑容变得僵硬,声音微颤,等着他主动打招呼再淡定回应:“嗨~”,早上做广播体操每个班排一队,女生在前,男生在后,做到跳跃运动时整队转了方向,周菽菡就会看见夏闽泽在那跳得欢腾,转回来就抿着嘴偷乐。
周菽菡跟夏闽泽,加上他们俩的同桌,四个人的关系很好,再加一个姚煜祺,常常是五人行。去电影院,KTV,去溜冰场,鬼屋,这样的惯常,有一天突然被打破。周菽菡是最后知后觉的,三个男生在看到肖林总是露出奇怪的表情;夏闽泽开始常常往四班跑,送早饭送礼物;夏闽泽打篮球时,肖林经过篮球场,整队男生的起哄;直到有一天,夏闽泽跑来问周菽菡:“你觉得隔壁班的肖林怎么样?”
肖林是四班的班长,身材高挑,皮肤白净,榛子色的双眸总是透着亲切和温柔。她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又弹得一手特别棒的古筝,写的文章常常发表在校刊上。肖林跟周菽菡都是校广播站的,周菽菡播报肖林获得全国初高中作文比赛一等奖或是省三好省优干的喜讯不计其数。这样光芒万丈的女生,为人却谦逊低调,平易近人。
刚入夏的早晨总是又闷又热,让人感觉透不出气来,周菽菡本来就低血糖,晨会站了没多久,眼前就开始金星绕“地球”,刷的一下,夜幕降临,只觉得从遥远的太空传来同桌急切的声音:“菽菡,菽菡。”周菽菡没有力气回答,轰得一下就晕倒在地。
旋转,旋转,脚下踩着浮云,头顶悬着嘈杂,等周菽菡清醒过来,自己已经被同桌和几个女生抬到了医务室门口。同桌跟校医说明了情况,赶紧给菽菡泡了杯糖水。
校医让菽菡先休息一下,这时,突然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你到床上来躺一会吧。”菽菡定睛看去,一个面色苍白的女生从床上坐起来正在穿鞋。菽菡忙说:“不用不用,我坐一会儿就行了,你别起来,继续躺着吧。”女生却坚持:“我已经没事了,你来平躺一会儿吧。”
那是周菽菡初见肖林,第一眼,周菽菡就对这个明明自己身体也不舒服却优先为别人考虑的女生很有好感,等两人一同进了广播站,迅速地成了死党,女生的友情比之一见钟情有过之而无不及,看对了眼,有共同的话题和爱好,加上一个小小的契机就可以好得如漆似胶,毫不避讳地“老婆,老婆”地相互叫。
所以当夏闽泽跑来告诉周菽菡,他喜欢肖林,菽菡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在情理之中,肖林很有魅力,有时候就连菽菡都常常想要是自己是男生,能有像肖林这样的女朋友一定会幸福得觉得今生足矣。
他会喜欢她,是再自然不过的了。周菽菡在日记里逞强地写,写着写着,强撑的笑容黯淡下来,鸢尾花般垂败。尽管合理自然,尽管夏闽泽如果真的跟肖林在一起,绝对是金童玉女,羡煞旁人,可是菽菡心里,还是堵得好难受。
菽菡晚上陪老妈去超市,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虎头虎脑眼睛圆圆的小男孩,一会儿蹦蹦跳跳地跑在他妈妈前面,一会儿躲在路灯柱子后面探出脑袋来吓他妈妈一跳。路灯牵引着他纯真快乐的影子,拉长,缩短,再以跳跃的形式汇到身后。突然他着急地叫住了走在自己前面的妈妈:“妈妈,我的影子不见了。”
菽菡循声看去,男孩小小的影子就在他的身后,他左顾右盼,焦急地大喊:“我的影子不见了。”可是只要他回头,他就会发现它一直在那里。
不见了,他的影子不见了,她喜欢的男生也不见了,她喜欢的那个没有喜欢的女生的夏闽泽,不见了。而她却一直在那里,沉默地卑微地虔诚地等在那里,无言地脉脉望着他,他却一直忘记回头,一直一直,没有看见她。
菽菡斗争了很久,还是下了决心。她周末把肖林叫出来一起去逛街,两个人一起去茶风暴买刨冰,肖林要了蓝莓口味的,菽菡说:“你也喜欢蓝莓味,跟夏闽泽一样。”两个人一起去小饰品店,菽菡看中一条手链,却想不好是买红绳的还是白绳的,肖林说:“买红色的吧,我觉得红色的更好看。”菽菡说:“你也喜欢红色,跟夏闽泽一样。”两个人一起去麦当劳,肖林点了麦香鸡腿堡套餐,菽菡说:“你也不爱吃辣,跟夏闽泽一样。”肖林终于奇怪了:“菽菡,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菽菡嘿嘿一笑道:“你终于发现啦。”
班主任上个星期被学校派去外地出了趟差,回来怕教学进度赶不上,周一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一响,其他班的同学都兴高采烈地放学回家了,菽菡她们班被单独留下来补语文课。
语文课一直上到六点,班主任才不无慈悲地大手一挥宣布下课,大家都急着回家,飞快地收拾书包,夏闽泽三下两下就收好了书包,准备赶在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之前再去篮球场上打一会儿球,周菽菡用力拍拍前面的夏闽泽,尽量把声音调到轻松自然的语调,调侃着说:“夏同学,您先别急着走,我有事找你。”
自行车车库里已经几乎空了,零落地停着几辆,最醒目的是夏闽泽红黑相间的吉安特,因为是越野自行车,车后没有座位,周菽菡曾经想过要是夏闽泽以后有了女朋友,她坐哪儿,前面的横杠?然后就想得面红耳赤。
天色渐渐暗下来,夏闽泽的脸上写满疑惑,炎热的风蕴着雨意闷闷地吹来,让菽菡想起那个晕倒的早晨,肖林苍白着笑容把病床让给她,那本不是属于她的位置,现在应该要物归原主。
心里强压着不适,菽菡终于开口,她说:“其实我昨天问了肖林。”半句话就已经让男生紧张地挺直了背,她继续往下说:“她跟我说,她也喜欢你。”喜欢两字秘语,自上而下,由重而轻,从她口中慢慢吐出,一瞬间居然让菽菡有些慌乱。
她曾经对着镜子偷偷练习,夏闽泽,我喜欢你。喜欢—我—喜欢—你。每次练习菽菡都会忍不住笑场,她觉得很不好意思,即使是对着镜中自己的脸。而当终于有一天她可以鼓起勇气站在他面前,对他说喜欢,主语却不是她练习了很久很久一直想要说出口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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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是真的确定下来了!!!坚决不改了!!!改了10遍了!可恶,谁让我是处女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