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梦长安[又：菱花镜]

　　今年的冬天长安很早便下起了雪，鹅毛一样洋洋洒洒从很高的未知名的地方飘转下来，缠缠绵绵的铺了一地。踩在有了几寸厚了的雪地上，不时传来沙沙的响声。
　　街角跑过几个瑟缩着脚的乞丐，匆匆地赶往不知道有无光亮的哪个角落。几条街外的热闹也渐渐安静下来，夜色很快就占领了全部地盘，把太阳赶落西方。
　　外郭城的路面上早就见不到人了，便是在这样寂静的夜里。
　　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谁的歌声。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那个有些踉跄的脚步渐渐近了，大雪天里还是依稀闻到酒香。
　　街边破败的民居里昏暗的灯光透过薄薄的窗纸轻轻打在雪面上，反射出刺目又黯淡的白色。
　　瑟缩在墙角的女人哆嗦的伸出手按住自己空了的腹部，不敢去触摸下。体的伤口，只是又将怀里的孩子往怀里紧了紧。
　　其实没有这个必要，她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褴褛，早已看不出原来华贵的花色，再加上这许多日的被当成乞丐侮辱时被泼的冷水，她的怀里不必雪地上温暖多少。
　　她蹲在一户人家的窗外，似乎那薄薄的光能给她什么温暖。
　　当然没有温暖。

　　在微凉的黯淡灯光与那无边的淹没无数人的夜色交接出，踏出一双微微踉跄的白靴，竟然还带着几丝酒肉香气。
　　“咦......”那双脚的主人轻吟出生，竟往着这窗下来。
　　“你的孩子？这么下去怕是要冻死的。”他摇摇头，灯光下镀出一张线条柔媚的脸，与周身的酒肉香气竟然是丝毫无法让人联想到出自一人，一身浑然物外的气息，一张刀削般的脸端的是俊秀之极，也薄凉之极。
　　也许是力气早已用尽，也许是这薄光并不能够，那个女人并看不清这来人的脸，只是更惊恐地把这孩子往怀里紧了紧。
　　“你是活不了了，但这孩子还好，你若是疼他，便让我救他，怎样？”男子语调糯软，似是好听的吴侬软语，话却是伤人的不留情。
　　那女人重重地抖了抖，眼中迅速弥漫着绝望，眼眶里有什么在滚烫地滚动。
　　这许多日的凌。辱她一滴泪都没有掉，但这一刻竟也再止不住眼泪泉涌。滚烫的眼泪冲刷着为了掩盖行踪而抹在脸上的煤灰，露出白皙而姣好的脸庞。
　　手却很艰难又坚定把怀里的孩子递给那个男子，女人抬起脸，气若游丝：“拜托您了。”
　　那男子透亮的眼望了望了女人的脸庞，不含太多感情的声音，道：“恩。”
　　说完转过身，正待要走，却又略回过首，“这孩子我会好好照顾。你已是必死之人，恕在下无礼。我......不救死人。”
　　说罢，竟然再也不回头地踏入了那无边的，淹没无数人的夜色。

　　三月，无名扬帆下了江南。
　　梦里十里薄雾环绕的江南水乡，无名秀气的眼角弯弯，轻轻扬起嘴角。
　　又低头看看怀里睁着一双奇清亮的乌黑眸子的孩子，咬着软软的语调说：“跟了我，你就叫白菱，恰逢白雪如菱花。白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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