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奔西顾

　　山海市的秋天，空气里的雾气舒服地让人昏昏欲睡，秦远踩着自行车在巷子里穿梭。
　　包子铺的张婶儿刚支开摊，眼瞅着秦远骑车过来，还没在蒸笼前停下，张婶儿就麻利地装了一屉小笼包。

　　“张婶儿，这个月的包子钱下午给您送来！”
　　“小远今儿这么晚啊？”张婶儿笑着打趣他。
　　“家里闹钟坏了，早上没响！”
　　秦远说完话已经蹬出去老远了，他从小住这片儿，附近商贩们都是邻居，眼看着他长大的，他这火急火燎的脾气，大家都熟得很。

　　早自习快迟到了，秦远只能抄近路，一边骑车边迅速往嘴里塞了个包子，差点烫得他眼泪都要下来了。
　　一路惊险“飙车”，出了前面巷子口右拐，眼见着前面就是学校大门了，秦远忙往嘴里塞最后一个包子，隔壁巷子里突然拐出来一辆小汽车。

　　“砰——”

　　他条件反射地双手一撑，直接从车前盖上翻了过去，顺便咽下了最后一口包子。车里的司机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踩了刹车，半天没反应过来。
　　等前面的人去扶自行车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蹭着人了。

　　秦远人没事，就是那辆骑了十几年的小破自行车摔得七荤八素，就差没散架了。对面娇滴滴的小轿车倒是没啥事，只有车头破了相，被自行车把手刮出两条亮亮的漆痕。
　　司机已经下了车，慌慌张张地要来帮秦远扶车。他看对方也就是个小孩儿，怕是也没什么钱，况且自己今天是第一次开车过来这边，路况不熟才蹭着了人。

　　正犹豫要怎么处理，秦远主动开了口。
　　“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怪我骑车太快没注意看路。我这会儿有急事，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回头您把修车的钱告诉我，我转给您可以么？”
　　秦远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背包里的笔记本。

　　司机刚准备应声，车上突然传来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怎么了？”秦远这才注意到，车后排座位上坐着个小孩儿，脸精致得过分，看穿着应该是家里的小少爷。
　　小少爷之前靠在后座补觉，被吵醒也挺和气，听完阿福的汇报之后，低声对他嘱咐了两句，直接拎着书包下车走了。

　　秦远心里急得不行，幸好阿福也得了指示该怎么处理——双方都有责任，既然人没事，那修车钱也不用他出了。
　　他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自己的自行车捣鼓两下还能骑，对面这车一看就不便宜，真要承担修理费，怕是够呛。
　　道过谢后，秦远赶忙拎着自行车往学校赶，生怕迟到了被班导教育。

　　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幸亏班导还没来，秦远松了口气，赶忙溜到七班最后一排的凳子上坐下。
　　后排坐着的几个男生看到他这副样子，纷纷一边大声朗诵课文，一边偷偷朝他挤眉弄眼。秦远一个眼神过去，一群人立马扭过头假装无事发生。
　　秦远挺不好意思，他来“山海中学”当实习老师已经半年了，虽然在学生面前总没什么威信，但他向来认真负责，这还是他第一次迟到。

　　秦远没再理会男生们的搞怪，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们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他埋头准备教案，想着下课之后还得去跟班导说一下情况。正写着，就听见安静的班上突然一阵骚动，前排小姑娘们兴奋地窃窃私语，班主任领着一个人进来了。

　　“大家安静一下！”班导在讲台上站定，下面瞬间鸦雀无声，“今天有一位新同学转学到我们班。来，大家掌声欢迎，新同学来自我介绍一下。”
　　掌声非常热烈，女生们尤其激动，男生们也使劲儿鼓掌，让秦远想起了第一次来七班时大家热情的样子。

　　讲台上站着个挺眼熟的男孩，长手长脚地站在那儿，大方地接受全班几十双眼睛的打量，白皙的脸上挂着一个温和的笑。
　　而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坐在最后一排的秦远，眼里分明闪烁着惊讶，男孩看到了秦远。
　　秦远心道，这可真是巧了。

　　“大家好，我叫顾东，‘东奔西顾’的顾，‘东西南北’的东。我昨天刚搬过来，以后还请大家多指教。”
　　做完了自我介绍，班导又给他介绍了班上的实习老师秦远，他这会儿倒是有点吃惊了。
　　大概是以为我也是学生吧。秦远顶着个娃娃脸，一点不意外地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最后顾东坐在了秦远旁边的空位，隔着一个走廊。七班之前54个人，整个教室只剩这一个空位。
　　看着大步走过来的男孩，秦远莫名有点想笑。对上那双眼睛，他又想起了自己那辆摔得七荤八素的二八大杠，顿时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至少人没事，车摔了就摔了吧，回头试着修修，修不好就算了，干脆买辆新的，反正这个月也有实习工资。
　　秦远在座位上畅想着即将到手的工资该怎么花，隔着过道，顾东把书包放到桌上，安静地坐了下来。

　　今天的七班很热闹，大家对“转校生”顾东好奇得不行，一下课就围过来找他搭话。秦远火速收拾好教案，追着班导出去说明情况。顾东却被热情的同学们围了起来，眼见着他从后门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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