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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景明二十五年。
北朔入侵,大梁铁骑与北疆边防军共同抗敌。
大梁统帅谢逐安深入敌阵,斩杀其主将,成功逼退敌军。
不料回营途中经过函谷,遭赤狄埋伏。崖间乱石滚落,战马受惊,赤狄军队直扑统帅。谢逐安因躲闪不及,被乱石砸中,双腿重伤,陷入昏迷。
帝感念谢家多年抗敌有功,特准谢逐安回京养伤,并世袭其父靖安侯爵位,为其赐婚。
……
“侯爷,夜里凉,你身体还没好,还是早些回屋吧。”谢逐安的思绪被一声苍老的叹息打断。
他抬头望去,入眼皆是红绸、喜灯笼。
低头一看,轮椅上的自己也是一身金丝勾线的大红喜服。
这时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他大婚之日。
帝王赐婚那日的每一句话都在耳边清晰回放:“爱卿此番辛苦,朕观爱卿身子恐不适大肆操办婚礼,不如就从简吧。”
思及此,只觉满心荒诞,尽是讽刺。
“回屋吧。”诸多不满,最终不过是化作了为人臣的无奈,更因还有父兄及三万大梁将士惨死的仇要报。
余伯看着他又是一阵叹息。
苍老的脸上满是疼惜和怨恨。
疼惜谢逐安多年不易。
这十年驻守北疆,回京不过三次:一次是将父兄尸身送京安葬;二次回京是为母亲料理后事。
这第三次回京。
自己也是伤痕累累,落得个双腿残疾。
怨恨生逢乱世,帝王昏庸,谢家满门忠烈,最后却娶了个痴傻男妻。
大梁祖训,娶了男妻便不能纳妾,这是有意让谢家绝后!
说是帝王恩典,这京中谁不知是谢家功高盖主,帝王有意打压羞辱。
本该喜庆的日子,侯府上下却是静寂无声。
谢逐安驱着轮椅来到门外。
两旁侍女看着他,眼中皆是惋惜。
他打趣道:“今日我大婚,怎的都这般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行之将至。”
话音未落就被一旁蓝衣侍女打断:“公子又胡说!”
最终只能推开房门,引他进去。
门内,红帐翻飞,喜烛摇曳,熏笼中飘出淡淡暖香。
谢逐安越过屏风来到内间。
旖旎之中,他看到喜床上端坐一人。
一身与他配套的红衣,层层叠叠,头上顶着一方绣着鸳鸯戏水的盖头。
谢逐安坐在轮椅上打量着床上之人——誉王世子萧灼然。
虽说他驻守北疆十年,对京中世家不甚了解,但誉王与王妃在先帝在位期间就死于南下叛军手中。
这世子又从何而来?
谢逐安摸着手上的疤,眼中皆是冰冷:“我知这事你做不得主,往后只需在侯府安生待着,若是起了其他心思...”
他低头,眼中杀意瞬起。
话一说完,谢逐安推着轮椅转身就准备离开,不料身后却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嘭”。
响动惊来外间守着的侍女。
刚在门外的蓝衣侍女冰绡一脸焦急来到谢逐安身边,见他无事,脸上焦急淡去,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侯爷夫人”:“公子,这...”
谢逐安也转身盯着倒在地上之人。
胳膊半截衣袖掀起,皮肤在喜服的衬托下显得苍白,头上依然盖着那方红盖头,整个人略显狼狈。
“还不将人扶起来。”
冰绡闻声,赶忙上前,合着身旁侍女将人扶至床边。
那方遮了一晚的盖头顺势落下。
入目是一张精致的脸,眉目紧皱,脸上泛着不健康的红。
最引人注目的是嘴唇上不知是胭脂红还是被咬出的血,给整张脸添了几分艳丽。
谢逐安皱眉:“你被下药了?”
床上之人双眼紧闭,本是入冬季节,额头却是一层薄汗。
嘴唇微启,喃喃说着什么。
谢逐安来到床边。
此时萧灼然睁开眼,茫然地看着他,双眼泛红,委屈道:“哥哥。”
他愣在原地,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看着那略带熟悉的眉眼,一股热流竟毫无征兆地席卷全身。
仿佛驱散了所有寒意,最终汇聚左胸一处。
并勾起了他藏在心底多年的回忆。
脑海中好像又浮现出炎热夏天,御花园深处。
庭院之中坐着两位温婉端庄的女子,眼角泛着笑意,看着眼前一大一小。
而他耳畔也仿佛再次响起了清脆的笑声和“哥哥”的呼唤。
当他准备深究,却发现床上之人又紧闭双眼。
此时,管家余伯听闻消息,带着大夫匆匆赶来。
二人进屋便向他作揖行礼:“侯爷。”
他也从刚才的回忆中抽身,靠坐在轮椅上,双手交握身前。
面上阴沉: “去看看他被下了什么药,一个痴傻世子是惹了什么人。”
大夫闻言上前把脉、施针。
一盏茶之后。
他起身收起医箱。
来到谢逐安身前躬身道:“回侯爷,观世子脉象,是被人下了混着春药的软经散。属下已为其施针,世子喝几副药就可痊愈。”
谢逐安掀茶的手一顿,身旁余伯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皇帝赐婚,若是人在新婚之夜死在侯府,届时便会有人参他——
目无王法、不满赐婚、残害亲王之子。
半晌。
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在寂静中响起。
比起要他死。
看来这些人还是更喜欢折辱他、看他笑话。
他驱着轮椅来到床前,低头看着床榻上脸色好转的人,神色不明。
是身不由己,还是以身入局。
“派人好好照看着。”不管如何,他现在还不能让这人死。
说完欲转身离开,衣袖处却传来一阵阻力。
他看着那只拽紧自己衣袖的手,眉头紧皱。
手上用了几分力想抽开。
这时,身后却又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哥哥”,使他不由自主卸了力道。
他转身盯着床榻上的小世子。
明明是昏睡状态,手上力道却像是拽着什么重要之人。
口中还在不断喃喃叫着“哥哥”。
谢逐安望着对方眉宇间那几分隐约的熟悉,心中终是一软,不忍心再将衣袖抽开。
余伯欲上前将紧拽他衣袖的手拿开。
被他抬手制止:“你们退下吧,我守着就行。”
“这怎么行!侯爷伤势刚愈,大夫嘱咐要多加休息,在这一宿,要是加重伤势如何是好?”
谢逐安对其他人可以严词厉色,但是面对这位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却无法心生不满。
他看着满脸焦急的老人,无奈道:“没事的余伯,若你不放心,叫人给屋里多添些炭火,况且...”
他转头看向榻上之人,带了几分沉思,“我有些事需要想想。”
萧灼然可以说是誉王流落在外的遗腹子。
那他口中的“哥哥”又是谁?
天光微亮。
榻上之人睁开双眼,微微撑起上半身,望着身侧靠在床头沉睡的人。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侧脸,浓密纤长的睫毛倒影在脸上,眼角至眉尾一道细长泛白疤痕给这张脸徒添几分凌厉。
萧灼然看着他身上穿着的喜服,嘴角微微抬了抬。
当看到他身下轮椅时,眼神却格外冷戾。
察觉眼中之人眼帘动了动,萧灼然瞬间松开衣袖,抱着被子缩在床角。
低着头微微发抖。
眼神不安地四处瞟动,像是动物受了什么惊吓,寻求母体庇护。
谢逐安也被他惊醒,睡眼惺忪地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
脸上尽是茫然。
待彻底清醒过来,一时脸色有些难堪。
这场面活像是自己新婚之夜对面前之人用强做了什么似的!
“你...”他本想安慰两句,但刚一开口对面的人就抖地更厉害。
谢逐安觉得比起安慰,他现在更应该离开,省得被当成什么流氓色狼看。
“冰绡。”
话音刚落,便见冰绡及两名侍女端着洗漱之物行至他身边,微微躬身:“公子。”
回京受封后,府里都唤他“侯爷”。
只有冰绡从小时唤他的“二公子”,变成了“公子”。
冰绡是父亲从战场上带回的孤女。
想来。
记着父亲的,不止他一人,还有她。
“你照看一下他。”说完他看向缩在床角的人。
那人本偷偷打量着他,见他望过来又赶忙低下头。
看见冰绡靠近,床角之人越发慌张害怕。
甚至剧烈挣扎起来,胸前喜服微开,已露出白色里衣。
等他冷静下来,却是直直看着谢逐安,伸出手。
谢逐安看着他满脸疑惑。
冰绡小心翼翼的说:“公子,小世子是不是在等你过去牵他啊?”
此时,一道清润的声音从角落传出。
带着幼儿学语时的磕磕绊绊:“嬷嬷说新婚...早上…需要夫君牵。”
见谢逐安望过来,又快速低下头,手却固执地伸着。
……
冰绡及两名侍女默默退后,把头垂得更低。
谢逐安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反应过来,面色转冷。
看向萧灼然的眼神阴鸷冰冷:“世子殿下莫不是在说笑?”
他还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规矩,转身欲走。
角落又传来一道极细的声音,依旧磕磕绊绊:“嬷嬷说,要挨打...关暗阁里。”
一句话有头没尾。
谢逐安回头看去,就见萧灼然眼眶泛红,一脸害怕。
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萧灼然胸前挂着之物吸引。
当看清是什么时,他驱着轮椅来到床前,伸手狠厉地拽过萧灼然衣襟。
扯下他脖子上挂着的吊坠,举至两人眼前。
“这是从哪来的?你到底是谁?!”
谢逐安见面前之人一脸惶恐,眼眶中的泪欲掉未掉。
又望向左手自己亲手制作的琥珀吊坠,一时心烦意乱。
一把将人推开,转过身去。
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杀气和狠劲儿:“看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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