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行动组待命中

　　ACC行动部备战间。
　　陆卫笙把最后一颗纽扣扣好，对着全身镜调整了一下领口。镜中的女人留着利落的黑色中短发，此刻扎成了低马尾，几缕碎发贴在额前，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沉静。
　　“陆队，二队已经准备就绪。”许向晨从门外探进半个身子，身上同样穿着黑色作战服，肩章上的ACC徽标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
　　“这次派两队一起去，”许向晨走进来，一边检查腰间的装备包，“很严重？”
　　陆卫笙转过身，从储物柜里取出战术手套：“根据科管部昨晚发来的初步报告显示，变异植株的基因序列异常度达到了A级。而且……”她顿了顿，“它们生长的那片区域，三周前还是正常的城市绿化带。”
　　许向晨吹了声口哨：“A级？那确实值得两队一起上了。”他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坐标确认了吗？”“北郊废弃工业区边缘，具体定位已经同步到所有人的终端。”
　　陆卫笙把通讯器别在胸前，“十五分钟后出发，通知所有队员，这次任务可能存在未知风险，保持一级警戒状态。”“明白！”

　　北郊工业区在上个世纪曾是这座城市的经济命脉，如今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锈蚀的钢架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支棱着，像是巨兽的骨骸。
　　车队在破碎的水泥路上颠簸前行，扬起一片尘土。
　　“停车，前方三百米即目标区域。”通讯器里传来情报部的远程通报，冷静清晰。
　　陆卫笙抬起手臂，示意车队停下。十二名行动队员迅速下车，呈扇形散开。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脚步一顿。
　　那根本不应该被称为“树”。三株约两米高的扭曲生物矗立在废墟中央，主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紫色，表面覆盖着类似鳞片的角质层。枝条像触手般向四面八方伸展，末端膨大成一簇簇肉瘤状的结构，正随着某种诡异的节奏缓缓脉动。
　　最令人不适的是气味——一股甜腻的腐败味混合着化学试剂的刺鼻气息，即使在五米开外也清晰可闻。
　　“我的天……”许向晨身边的一名年轻队员低呼出声，“这玩意儿真的曾经是树？”
　　“生物扫描。”陆卫笙命令道。两名队员举起手持式扫描仪，淡蓝色的光网覆盖了变异植株。几秒钟后，数据传回终端。
　　“生命体征异常活跃，检测到未知有机化合物成分，与科管部提供的样本特征相符。”
　　陆卫笙眉头微蹙，这些植株的变异绝非偶然。
　　“采集表层样本，注意安全距离。”
　　两名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从后方车辆中走出。其中年轻些的那个脸色有些发白，但动作还算利落。他小心翼翼地将取样器伸向植株根部。
　　“等等。”陆卫笙突然开口。
　　她的目光落在那片暗红色的土壤上。
　　那颜色不对劲。
　　她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指拨开表层的枯叶和碎石。土壤的暗红色看起来不像天然生长——更像是某种液体浸染后的痕迹。而且，这片区域的土质异常松软，像是最近被翻动过。
　　“许队，把地质探针拿过来。”许向晨很快将设备递来。
　　陆卫笙将探针插入土壤，深度读数迅速攀升：0.5米，1米，1.5米……在2.3米处，探针的阻力突然发生变化。
　　“地下有异物。”
　　随着表层土壤被一铲一铲移开，那股腐败的味道愈发浓烈。当深度达到两米时，最先看到的是从土里伸出的一截苍白的东西。
　　那是一只手。
　　负责挖掘的队员踉跄后退，脸色瞬间煞白。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所有人都在沉默中工作。
　　三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被小心翼翼地从土里抬出，摆放在铺开的隔离布上。
　　根据科管部研究员的初步判断，死亡时间至少在三周以上，死因不明，但每具尸体的颈部都有清晰的注射痕迹。
　　“陆队，这边有发现！”左侧搜索的队员传来消息。距离埋尸点不到五十米，一栋半塌的旧厂房里，隐藏着一个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
　　那是一个简陋但功能齐全的实验室。
　　陆卫笙招手示意几个队员随她一起进入实验室。生锈的铁架上摆着几排空试剂瓶，实验台上散落着烧杯和试管，角落里堆着几个标有生物危险标志的废弃容器。最引人注目的是试管架上还插着的五根试管。其中三根已经空了，但另外两根底部还残留着少量暗绿色液体。
　　“别碰任何东西。”陆卫笙制止了正要上前的队员，“全部拍照记录，等科管部专业人员来处理。”
　　她环视这个简陋的实验室。
　　墙面斑驳，窗户用木板封死，唯一的出口就是他们进来的那个破门。使用者并不打算长留，大部分设备都是便携式的，也没有任何生活痕迹。
　　“非法实验的临时据点。”许向晨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用平民当实验品，失败了就埋在旁边……”陆卫笙没有接话。
　　她的目光落在实验台角落的一本工作日志上，或者说，是日志的残骸上。大部分页面已经被撕毁，只剩下寥寥几页。
　　其中一页上，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一串编号：X-7，X-8，X-9。大概对应着他们找到的三具尸体。另一页上，则是一个模糊的八角星图案。

　　ACC总部的地下三层，科管部核心分析室。
　　何嫣摘下护目镜，齐肩的黑发在实验室的灯光照射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她面前的显示屏上，复杂的数据正在不断滚动。
　　“结果出来了。”

　　紧急会议在发现尸体和实验室的四个小时后召开。
　　指挥中心的会议室里坐着ACC的核心管理层：总指挥官苏响坐在长桌首端，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左手边是指挥中心副指挥官常虹，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女性；右手边是另一位副指挥官易言，表情一如既往地难以捉摸。
　　长桌两侧分别坐着各部门的部长：情报部的于思扬推了推金丝框眼镜，优雅从容；行动部的两位队长陆卫笙和许向晨正襟危坐；安全保障部的沈国栋眉头紧锁；而科管部的何嫣站在投影前，刚刚完成她的初步报告。
　　“从变异植株、尸体组织以及实验室残留试剂中，我们检测到了同一种人工合成的化合物。”何嫣调出分子结构图，“这种化合物能够强行改写生物基因序列，导致不可控的异变。在植物上，它导致了变异现象。在人体上……”她切换画面，显示三具尸体的解剖分析图。“它直接导致了多器官衰竭。死亡过程应该相当痛苦。”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死者的身份确认了吗？”苏响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于思扬接过话头：“情报部已经完成比对。三人都是长期游荡在北郊工业区附近的流浪人员，没有固定住所，也没有亲属登记。他们最后一次被城市监控拍到是在23天前，之后就从所有记录中消失了。”
　　“也就是说，有人专门挑选这些社会边缘人员进行非法人体实验。”常虹总结道，语气凝重，“而且从实验室的环境来看，这很可能只是临时据点。主实验室在哪里？实验者是谁？目的是什么？我们一无所知。”
　　陆卫笙突然开口，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她，“在工作日志的残页上，我们发现了一个图案，或许是那个组织的符号。虽然目前没有更多信息，但这至少是一个线索。”
　　“八角星……”于思扬看着她出示的图片，眉头紧锁。“情报网的数据库里没有匹配的组织图标，是新出现的组织。”
　　沈国栋清了清嗓子：“当务之急是确认这个组织是否还在继续活动。如果他们的实验对象从流浪人员扩大到普通市民……”他话没说完，但意思所有人都明白。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担忧，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
　　一名情报部职员匆匆走进，在于思扬耳边低语几句，递上一份文件。
　　于思扬快速浏览，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十分钟前，情报部接到警方协查请求。”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过去两周，市区发生了四起市民失踪案。失踪者之间没有社会关系交集，失踪地点分散，时间都在夜间。警方原本以为是独立案件，但刚刚的初步比对显示……”他顿了顿：“四名失踪者都是青壮年，体格相对健壮。而且，他们的失踪时间，与科管部推测的流浪汉被注射试剂的时间点前后不超过一周。”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们已经开始对普通市民下手了。”许向晨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阳光的脸上第一次没了笑容。
　　苏响缓缓靠向椅背，双手交握。“一个隐秘的非法组织，在进行危险的人体实验，已经从社会边缘人扩大到普通市民。而我们除了一个图案，对他们一无所知。”他总结着现状，语气平静，“常规的调查流程太慢了。等我们按部就班地搜集线索、申请权限、协调资源……可能已经有更多人失踪，甚至死亡。”
　　他看向陆卫笙：“陆队长，你在现场。你的看法？”
　　陆卫笙迎上苏响的目光。她想起那三具从土里挖出的尸体，想起试管里诡异的暗绿色液体，想起日志上那个冰冷的八角星符号。
　　“常规部门的分工协作在面对这种组织严密、行动隐蔽的对手时，效率会大打折扣。”
　　她一字一句地说，声音清晰而坚定，“情报、行动、科研、后勤……每个环节都需要协调，每次信息传递都可能延误。而这个组织，显然不会等我们。”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我提议，组建一个特别行动组。”
　　会议室里响起轻微的骚动。“特别行动组？”常虹挑眉，“具体指什么？”
　　“一个跨部门的精英小组，专门负责这个组织及相关事件。”陆卫笙站起身，“小组直接从各核心部门抽调最合适的人员，享有最高权限的信息共享和资源调度权。所有调查、行动、分析全部内部闭环，避免信息泄露和流程延迟，直接听令于指挥中心。”
　　“这等于在ACC内部再建一个小型ACC。”易言第一次开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但指挥中心能直接控制的部门已经够多了。”
　　“不是新建部门，是临时性的专项小组。”陆卫笙转向他，目光毫不退让，“任务结束，小组解散。但在此期间，它必须拥有独立行动和决策的能力——因为我们要面对的，很可能是一个同样高效、同样隐秘、同样不择手段的组织。”
　　她调出那三具尸体的照片：“他们已经杀了至少三个人，而且很可能正在寻找第四、第五、第六个受害者。我们没有时间了。”
　　苏响沉默地看着屏幕上的尸体照片，又看看陆卫笙。
　　这个年轻的行动队长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他知道她的能力。
　　“你需要什么？”他终于问。
　　“跨部门抽调权限，紧急情况下的自主行动权，”陆卫笙顿了顿，“以及挑选成员的自主权。我要的是最适合这个任务的人，而不是按资历排辈。”
　　于思扬若有所思地推了推眼镜：“如果组建这样的小组，情报部可以提供支持。但人选必须经过严格筛选。”“科管部也会配合。”何嫣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我们的人手本来就紧张，抽调核心研究员需要充分的理由。”
　　沈国栋皱起眉：“安全保障部的人负责基地内部安全，外勤任务不是我们的专长，但如果有需要，我们一定会积极配合。”
　　“我需要的是各领域的顶尖人才，不拘泥于部门界限。”陆卫笙环视在场众人，“这个小组的任务性质决定了它不能是常规队伍的翻版。我们需要打破常规。毕竟我们的对手，显然也不按常理出牌。”
　　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每个人都在权衡利弊。特别行动组意味着权力的重新分配，资源的倾斜，以及风险的集中。
　　苏响的手指停止了敲击桌面。“三天。”他最终开口，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给你三天时间，陆队长。三天内，提交一份详细的特别行动组建方案，包括组织架构、人员需求、权限清单和风险评估。”他目光锐利如刀：“这个小组就由你全权负责。但你要记住——权力越大，责任越重。如果失败了，或者造成了不必要的损失，你要承担全部后果。”
　　陆卫笙挺直脊背：“明白。”
　　“散会。”
　　会议在凝重的气氛中结束。众人陆续离开会议室，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天色已近黄昏，ACC总部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夕阳的血红色。这座城市依然在正常运转，车流如织，霓虹初上。
　　绝大多数人不知道，就在这片繁华之下，阴影已经开始蠕动。
　　三天。陆卫笙只有三天时间，去组建一支能够对抗那个阴影的队伍。

　　而此刻，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某处实验室里，又一管暗绿色的试剂被推入了某个昏迷者的静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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