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寄生了我丈夫的异种谈恋爱有什么错［人外］

　　橘色的灯光，像一层薄油，均匀的涂抹在桌子上，带给人一种油腻的感觉。
　　我和丈夫坐在桌子上吃饭，谁都没有说话。
　　只有筷箸偶尔碰到盘边的轻响，以及喝汤时发出的啜饮声。

　　就在这时，脚边传来一声咣当，我一看，是五子棋——我们养的奶牛猫——它把整个脑袋埋进新开的金枪鱼罐头里，吃得忘乎所以，以至于罐头被它推倒，翻倒在浅色的木地板上，而罐头里的肉与汤汁也不管不顾的翻了出来。

　　“快拿张纸擦一下，我手上有油呢。”我对丈夫说道。

　　他正在喝汤，闻言目光落在我沾有酱汁的手指上。他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划过一丝轻微不耐，随即，我看着他放下盛着汤的碗，转而用指尖捻起盘子里的一块裹满酱汁的排骨，还颇有些刻意的让那块排骨在他手指间流转了一下，以至于他整只手都沾染了酱汁。

　　做完这一切，他朝我伸出那只手。

　　“看，”他笑了一下，流露出孩子般的恶作剧的神色，“现在我的手也脏了。”
　　那恶作剧的笑容曾经让我心动。

　　恋爱时，他会在下雨天故意踩水坑溅我一身，然后大笑着抱住我说“这样我们就一起湿了”；会在我要吃他手里甜筒时，抢先咬一大口然后眨着眼睛说“现在你要和我吃同一个了”。
　　然而，然而，此时此刻，他的神情却是这么让人厌烦。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觉得餐桌上方的灯光似乎又暗沉了几分。
　　我放下筷子，抽了一张纸巾，擦拭过自己的每一根手指，然后将纸团成一团，起身，椅子腿摩擦地板，发出短促刺耳的声音。

　　来到鱼罐头翻倒的地方，五子棋似乎是注意到我的情况，略显焦躁，而我则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安抚的摸了摸它的头，将罐头扶正，示意它继续吃，然后开始用抹布处理翻倒了的酱汁。

　　处理好酱汁之后，我却没有再吃饭，只是回了卧室。五子棋跟着我进了房间，然后跳到了我的腿上，小小的身体暖烘烘的趴在我的腿上，给了我一些慰籍。

　　我不明白，我和他……怎么就沦落到这种地步，当初结婚的时候，人人都说我们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可我们只是结婚三年，一切就变了，他所有的好习惯都如同太阳下的泡沫一般消失了，那个我熟悉的人，也如同太阳下的吸血鬼一样变成泡沫了。
　　我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占据了他的身体，懒惰恶魔，听不懂人话恶魔或者别的什么恶魔。

　　三年。不过是三年。
　　我感觉我的太阳穴正在突突突的跳。

　　我又看向墙壁，墙壁上挂着婚纱照，婚纱照上是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挽着穿黑色西装的新郎，两个人看上去是那么明媚，那么灿烂，那么相爱。
　　我又看向镜子，镜子里的人却是那么苍白憔悴。

　　以前……
　　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我们租的房子厨房通风不好，每次炒个菜都能呛出眼泪。
　　他就自告奋勇学做饭，说是不能总让我闻油烟。
　　照着手机菜谱，手忙脚乱，盐糖不分，炒出一盘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料的东西。
　　他自己先尝了一口，表情扭曲，却还梗着脖子说“味道挺有层次”。

　　最后那盘菜当然倒掉了，我们挤在小小的茶几前，就着外卖的披萨，他一边给我递可乐，一边信誓旦旦：“下次，下次肯定成功！老婆你想吃什么，点菜吧！满汉全席我也给你整出来。”

　　以前，我生理期肚子疼，蜷在床上不想动。他会烧热水，灌热水袋，用毛巾仔细包好，塞进我被子里，然后坐在床边地毯上，握着我的手，一遍遍地、没什么章法地帮我揉着小腹，直到我迷迷糊糊睡去。

　　…
　　…

　　卧室里没开灯，只有窗外城市零星的灯火透进来一些模糊的光晕。我呆坐在房屋，听见外面传来筷子碰到碗盘的清脆声响，咀嚼声，以及轻叹声。我几乎要痛恨这房间的廉价隔音与自己过分灵敏的耳朵了。

　　大约半小时，或者更久，外面碗碟的声响停了，电视机被打开，体育频道解说的背景音流淌进来。

　　然后，卧室门被推开。他侧身进来，又坐到我的身边，我能感受到旁侧的床垫因为他身体的重量凹陷下去一部分。接着，一条手臂环上我的肩膀，将我拢住，而他的脸颊则是贴在我的脖颈处。

　　“老婆……”他声音放得很软，带着刻意的、黏糊的鼻音，是他惯用的撒娇腔调，“我错了嘛。别生气了。我就是……哎，一时脑子没转过来，犯浑了。你知道我有时候就那样，嘴比脑子快。”

　　我没有动，身体有些僵硬。他的手臂又紧了紧，手掌在我肩头上轻轻摩挲。

　　透过卧室门的那条窄窄缝隙，正好能看见餐厅餐桌的一角。灯光下，盘子已经空了，被随意地叠放在一起，最上面那个盘子边沿，还挂着一丝酱汁。而桌子上满是吃剩的骨头，凌乱的堆在一旁，像一座酱油色的小山。

　　一种冰冷的疲惫，从胃里升起来。

　　“去把锅和碗洗了吧。”我说。

　　我感觉到背后贴着的胸膛，那节奏平稳的呼吸，停顿了一瞬。环着我的手臂却没有松开，随即，那撒娇的语调又响起来，带着一丝甜腻。

　　“今天真的好累啊……开了整整四个小时的会，脑子都快炸了。明天，明天一早我保证洗得干干净净的，好不好？或者就放水池里，我明天一定洗。”

　　他的嘴唇几乎贴在我耳廓上，热气喷过来。

　　累。
　　我转过了身。动作不大，但他环抱的姿势不得不松开一些，我们变成了面对面的姿态。

　　“我也上班。” 我的语速很慢，确保他能听清楚我说的每个字，“我难道不累么。而且，我还去买了菜，站在厨房里洗切炖，忙了快一个小时。”

　　“下次，我们可以点外卖。”
　　“那下次就点外卖好了，这次，你先把锅和碗洗了。”

　　“……我感觉你变了，以前你不是这个样子的。”他表情中的不耐好像要破土而出，不过又被他生生的压了下来，随即，他看着我的脸，道：“而且我发现结婚后你越来越懒了，你已经有很久没有化妆打扮过了吧，你不能因为结婚了，有我要了，就不打扮自己了吧。”

　　我感觉我的脸似乎抽搐了一下，当然，也可能没有。我转头看向他，笑了一下，也许，无言到最后，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笑，然后，我的目光落在他衬衫的领口。

　　那是件浅蓝色的牛津纺衬衫，今天早上我亲手熨过，领子挺括。
　　然而现在，就在那挺括的领子边缘，靠近肩线的地方，一根头发，静静地贴附在那里。很长，呈现出一种棕金色，发梢处，带着慵懒的微微的卷曲。很明显是精心打理过。

　　……我的头发是黑色，而且从来没有烫卷过。

　　我抬起手，用自己食指和拇指的指尖，捻起了轻而长的头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的拉长。

　　他脸上的表情，最初是茫然，似乎没反应过来我手指间是什么；随即是聚焦，辨认出那是什么的瞬间，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一种混杂着惊讶、慌张、以及无措的表情，飞快从他脸孔上掠过。

　　他真是个不懂得掩藏自己情绪的人啊。还是说自己实在是太敏锐了，能够看清并且读懂他脸上的每个情绪？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猛地拔高，“你怀疑我？就因为这个？就为一根不知道哪儿沾上的头发？！”

　　他猛地向后撤开身体，仿佛我手指间捻着的不是头发，而是一条毒蛇。

　　“你一天到晚脑子里就在想这些？你能不能有点信任？！”

　　“我还什么都没说。”

　　“不可理喻！”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我，道：“我每天累死累活，在外面应付各种各样的人，回来就想吃口热饭，歇一会儿，可你呢，一会儿因为一点儿小事进房间一会儿又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根头发，对我兴师问罪，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然后，他不再看我，转身，离开卧室，又狠狠地摔了卧室的门。
　　然后是客厅大门被关闭的声响。
　　再然后，是楼下传来汽车引擎被粗暴发动的声音。

　　我们气氛凝滞起来的时候，五子棋从我的腿上跳了下来，独自一猫躲在窗帘后面，见他走了，它才走到我的腿边，开始打着圈蹭我的小腿。

　　我慢慢弯下腰，手指插进它后颈柔软厚实的皮毛里，一下一下地梳理它的皮毛。它打起呼噜来。

　　“我没事，不要担心，妈妈没事的。”
　　我听到自己说，声音飘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不仅是声音，我感觉自己的灵魂也飘忽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直起身，走到客厅。橘色的油腻的光撒下来，照着那一桌杯盘狼藉，盘子叠着盘子，杯子叠着杯子，显出一种肮脏的质感。我的碗还在老地方，米饭剩了大半，已经失去了热气，变得僵硬而惨白。

　　我走过去，开始收拾。盘子边酱色的汤汁在这冬日已经微微凝固，触摸起来有一种难以忍受的冷腻，我把它们搬到厨房的水槽里，堆叠起来，又挤了一大坨洗洁精，放起冷水来。冷水冲击之下，一团团黏腻丰盈的泡沫溢出，逐渐盖住整个盘面，而我拿起一旁的黄色胶手套，重复而机械的擦洗起盘子来。

　　水，哗哗地流着，冲走泡沫，露出盘子光洁到有些反光的白釉表面。可那种食物油脂冷却后特有的油腻触感，却似乎并未完全随水流离去。

　　我关掉水龙头。
　　我回到卧室，走到衣柜前，从柜顶取下那个不大不小的行李箱，又将常穿的几件毛衣、裤子、内衣，随手叠了叠，塞进去。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自己绝对不想再待在这儿，这么想着，我的余光瞥见一个上了锁的抽屉。
　　他的抽屉。

　　一直以来，我都很理解他。夫妻之间，也需要有各自上锁的抽屉，藏着些不愿或不必与对方共享的东西。这很正常，就像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我的网盘深处，藏着多少部血浆喷溅、肢体横飞的砍杀片。

　　那是我的隐秘角落，一种不能与别人分享的私人宣泄。
　　而他，或许会在这里面，藏了些男人间心照不宣的“颜色光碟”，一些他觉得在我面前不好意思拿出来的幼稚模型。

　　可此刻，一种细密的带着酸涩气泡的怀疑，不受控制滋滋地冒了出来，迅速胀满胸腔。

　　理解？尊重？

　　在这样一个夜晚，在一地争吵的狼藉和一根来历不明的长发之后，这上了锁的抽屉，忽然显得那么突兀那么可疑，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样惹人追寻，就算想打开它的人知道，一旦打开，这盒子就再也关不上了。

　　我走到一个貔貅摆件面前，旋开摆件底座，一把黄铜色的小小钥匙便落了下来，哈。他藏东西的手段，真的不怎么高明，不是吗。

　　我捏着那把小小的钥匙将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
　　锁开了。
　　我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抽屉。

　　首先映入眼帘的，确实是一些用简单塑料盒装着的封面暧昧的光碟。然后，我看见了一份文件。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