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女上司的血检报告后，他沉默了

　　收到总部的学习消息，林回就开始着手准备去总部的事情。
　　林静初有一天把他叫来，跟他说了些去总部的注意事项。
　　下午，天气正好，斜斜的阳光照进司令办公室，照的办公室也是暖和的。她难得没开暖气，开了窗户，开春了，属地还是有点冷。林静初披着大衣，靠在窗边，看到林回进来，她笑了笑，关了一半的窗户，坐到办公桌前。
　　“准备样？”
　　她的手肘抵着卓沿，笑脸盈盈看着他。
　　林回一时没回答。
　　林静初让他坐下，林回这才想了一会儿，说道，“什么怎么样？司令这是点我呢？想看我表忠心还是想听我说假话？”
　　“别贫嘴啊，”林静初还是笑着，“我听说了，就是上次得奖，总部要求直接送去学习。”
　　“啊原来是这样。”
　　“这下你不用再说是我的提点了。”
　　林回狡黠一笑，“那也是司令提点的好，要不然光凭借我自己，那个PPT怎么能得奖噢。”
　　林静初笑着，走到一边，给他倒了水。林回赶紧起身接了过来，顺手又接过她手里的茶壶，他又倒了一杯，摸到了自己杯子的温度，又试了试新倒的一杯的温度，这才递到她手边。
　　放在她手腕边12厘米的位置。
　　林静初倒也顺手把活儿递给他，她接着说，“我还听说，去了之后，你直接跟着顾司令。”
　　“顾司令？”林回把茶壶放到一边，又抽出纸巾擦了擦漏在桌面的水滴，“西区顾司令？那种大忙人，还参与这个项目？”
　　“最近西区不是风头猛地狠嘛，顾司令现在手里又拿着全国的审批权，我猜他们倒是想多拉伙点自己人。”
　　林回坐回来，看到她抿了一口水，林回说，“西区和总部那点幺蛾子，关我们属地什么事？我们隔着这么远，中间还有别的区域。”
　　“林回，你可是第一名，你都不去，别的地方怎么派人去。”
　　“拿我当幌子。”
　　林静初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去了总部，可不像在属地，少说话，知道不？”
　　林回闭着眼睛，笑着，感受着她指尖点在额头的动作。
　　再睁开眼，看到林静初从柜子里拿出礼盒，她把礼盒放在桌子上。
　　林回问，“走的时候我一起带着？”
　　“傻瓜，这怎么带？”她把每个盒子拆开，指给他看，“到时候一起给你寄过去，三个月时间，够你在总部逛一圈人。”
　　“司令……这算不算教坏我啊？”
　　“闭嘴，我倒是怕你再乱说话，人家先把你退货给我退回来。”

　　过了一周，林回人已经坐到顾维安面前。
　　见到顾司令的时候，他正忙，林回打了报告进去，他也只是在签完文件的空隙，才稍稍抬头看了他一眼，林回紧着说了自我介绍，“顾司令，我是属地的林回。”
　　刚准备继续说开场白的正文，顾维安打断了他，“停，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啊？”
　　他下意识反应了一下，顾维安依然没有正眼回应他，“你们一人一个五分钟的自我介绍，我得听到什么时候？回去准备，明天正式开始。”
　　他话音刚落，门从外面打开，女秘书拉着门，话音不是秘书们一贯的轻柔，是跟西区这墙壁一样白皙的苍白的声调，“林参谋，会见时间到。”
　　林回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请出顾司令的办公室，整个过程他都感觉效率极高，哦当然还有西区的墙壁，白到反光，怎么把墙壁擦的这么白？
　　女秘书跟他按了电梯，他还在门口发呆，秘书又说道，“明天在总部见面，林参谋记得吗？”
　　“记得。”他回头看人，女秘书陪着他等电梯，他看了她的铭牌，陈佩……“陈秘……”
　　“西区司令部都叫我小佩。”她打断他。
　　“小佩姐！”大名鼎鼎的顾司令助理，名声在外，他今天终于看到真人。
　　小佩姐也只是浅浅笑笑，点了点头。
　　“那之后的学习还在西区吗？”
　　电梯“叮”到19楼，小佩姐给他让着路，“是西区司令部都要搬去总部办公，你的学习之后都只在总部。”
　　林回点点头，他踏入电梯，小佩姐跟着给他按了关门。
　　电梯一路而下，可是19楼的光景，他一时半会儿真的难以忘记。

　　那晚，林静初的电话如期而至。
　　林回接电话的时候，正在总部的宿舍里躺着，从顾维安办公室出来后，他坐高速回到总部，经过了那条著名的总部西区的高速，军牌的速度一度可以冲到120，林回他们都兴奋极了。
　　那晚甚至还有点睡不着，好像在总部，一切都不一样了。
　　“林回，今天跟学开始了？”
　　“没有，”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他突然很想问她很多事情，他听说她也在西区待过，西区真的和属地太不一样……
　　“林哥哥！”
　　“海棠！”他听到小孩的声音，“司令……回家了啊？”
　　“嗯……”
　　他听得到电话那头小孩和妈妈抢电话的声响，林回轻轻笑了。
　　“林海棠！等妈妈说完你再说！”
　　小孩再那边叽里呱啦，林回听不清，只听到林静初继续问道，“第一天，怎么样？”
　　“今天只去了西区，见到了顾司令呢。”
　　林静初的笑声传过来，“……西区”
　　“西区……真的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甚至比总部都要更威严，我看西区的墙壁刷的都特别白……”
　　“顾司令……说了什么？”
　　“他没让我说完自我介绍，”电话那头没出声，林回继续说，“就让我说了名字，然后就打发我回总部了。”
　　“嗯，确实是顾司令的作风。”
　　“……还说，之后西区司令部会搬到总部办公……这个是小佩姐告诉我的。”
　　“嗯。”
　　“司令……”
　　“和一起去的学员都见上面了吗？”
　　“见到了，就是上次得奖的一批人，前10名。”
　　“……好，我知道了。”
　　她说话简短，林回习惯性等了一下，没等到她的吩咐，话筒里空放了几秒钟。
　　接着，他听到她喊女儿，“林海棠，现在可以了。”
　　小孩叽里呱啦的声音由远及近，“林哥哥！我是海棠呀。”
　　林回这下把听筒拿远了一点，小孩的尖尖的嗓音震得他耳朵疼，林回笑着，“海棠，有没有好好上学？”
　　“有！”
　　“有没有……”
　　“林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我还要跟林哥哥去公园！”
　　“嗯……等我有空的时候……”
　　“什么时候有空？！”
　　他一边想一边翻记录本，暂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放假，可是小孩一直在那边问“什么时候有空呀！”
　　妈妈呢？听起来好像林静初已经走远了，林回只好一边把笔记本扔回原位，一边哄着小孩，“我保证！有空了我就回去陪海棠！”
　　“好呀！”
　　“好啦，林哥哥要睡觉了。”
　　谢天谢地，他终于听到了孩子妈的声音。
　　“林回，那就这样了，我们挂了。”
　　“嗯，好，晚安……”
　　他笑笑，她总是这样，挂的太急，他的“晚安”还没说出口，可是她的电话已经挂了。

　　在顾司令这里报道之后，才去团队报道。一共10个人，来自六个地区，全是那场比赛出来的人。
　　顾司令带了一个组，四个人。
　　之后的日子，倒是又变得很简单，他算是成为了第二个小佩姐，跟着小佩姐陪着顾维安参加各种会议，这倒是练出了林回的睡觉技能，除了开会不睡，其他的时候都能找机会睡着。
　　他有时候坐在小佩姐旁边，开会实在撑不住的时候，看着顾维安的侧脸，他会想，这人到底什么做的，怎么一天到晚开会都不带困的，好像一天十八个小时都能这么精神。
　　小佩姐就更不用说了。
　　“要不说西区精神呢。”他们四人组有时候在群组里私人吐槽，实在受不了这种作息。
　　前半个月是会议，后半个月是模拟训练。
　　四个人陪在营地，汗水能流一两斤，再不然就是沙盘，把旗帜捏爆了，都玩不过有的人（特别是顾司令一句话）。
　　顾教也是真的教，一两句话，能解开一些根本想不到的办法，但是他才不陪营地，小佩姐也不配。
　　四人组就纳闷，凭什么要他们陪？凭什么顾司令不用陪？带教都不陪营地，他们为什么要累成孙子……
　　陪了营地第二天又连轴开会，四人组苦不堪言，终于有人开始掉链子。
　　总部例会，四人组累成孙子样也不敢迟到，提前半个小时到了顾司令办公室，办公室门锁着，小佩姐在一边噼里啪啦打字，林回凑过去，笑笑，“小佩姐，例会9点开始，司令他……”
　　“别吵我！我马上得交给司令部报告单！”小佩手里不停，噼里啪啦的声音打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太阳穴上，话虽然说得严厉，她还是就着林回的手表看了一眼，又想了一下，急急说道，“周二，司令得送儿子上学。”
　　“啊？”四人面面相觑，“之前都没说过啊……”
　　“今天不就见到了，”小佩姐说，“上个月你们还没来呢，每周第一个周二，他儿子幼儿园晚上学十分钟，他送。”
　　四人组这才明白过来，跟小佩姐告别之后，四人转头走去会议室。
　　刚进门，林回的通讯就响了，他想都没想就接了起来。
　　“是我。”
　　“顾司令！”
　　“林回，去模拟室拿昨天的报告。”
　　“……现在吗？司令，例会马上要开了。”
　　“我知道，叫你马上去。”
　　林回听到通讯里回音越来越大，猛地抬头，顾维安就站在他面前，他步履匆匆，西服上从没出现今天的褶皱。林回刚想打招呼，他突然把钥匙塞到他手里，“赶紧去。”
　　他低声催促。
　　林回想都没想，直接开跑，20楼电梯等了一会儿，他看着电梯数字从20一路下降跳到5楼，通讯好像总是在他手里震动。电梯还是没有西区电梯快，他突然这样感觉。
　　出了电梯门，他快步走到模拟室门口，拿出钥匙开了门。他记得那份报告单是顾司令昨天在模拟室看得，看完之后还给他们四个传阅过，之后被放进柜子里，是哪个柜子来着。
　　他这才注意到模拟室的柜子全都一个样，他拼命回想昨天五个人的站位，他们四个站在这里，顾站在他们的旁边，离顾最近的……
　　通讯又响，他只能按开，“找到了没有！”
　　“……快了。”
　　“离沙盘最近的柜子，第二层。”
　　林回掏出钥匙，开了锁，一手没注意推开一摞文件，顺手一摸就是一张纸，“报告单”三个字印入眼帘，“找到了！”
　　“赶紧送上来！”他说完就挂断。
　　林回按熄了通讯，手去捡起那份报告单。
　　那张纸特别薄，手感有点……他翻开纸张，“血检报告单”五个字凸在上面，他这才发现找错了，又摸了一张，翻开来，这才是昨天的日期。
　　他拿着报告单放进口袋，刚把那一摞文件扔进柜子里，那张血检报告单还吸在手边，他顺手翻过来又看了一眼。
　　“林静初”三个人就这样突然显露在他面前，他的手再也挣脱不掉那张纸，眼神不由自主往下看去。
　　白纸黑字上，一条红色划线上赫然写着“hcg值异常，疑似妊娠”
　　他脑袋里立刻出现小女孩的笑脸，咿咿呀呀叫他“林哥哥”，“林哥哥，我今年四岁啦”……
　　他的眼神在纸上到处闪烁，通讯又响起来，“林回！怎么还没来！”
　　“电梯里！”
　　他掏出手机，正反拍完那张纸，又飞速把手机塞进口袋里，那张薄薄的血检报告单被他塞进那一摞资料里，他锁了柜子又锁了门，立刻跑回会议室。
　　会议室门口，他猛地喘气，从小门进去，把报告单传给顾，林回坐在一边默默大喘气。
　　其他人看了他一眼，他低声说，“跑太快了……催得急。”
　　没人知道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那天散会，顾司令也没有说什么，照常带他们安排一天的日常。
　　林回直到回到宿舍，才敢拿出手机来仔仔细细看那张纸。
　　除了白天他看到的那些，他这时才终于看清楚日期，7年前……
　　可是海棠才4岁……
　　这……竟然不是海棠……
　　他脑袋有点放空，像白天太累，大脑转不动，7年前和四岁的小女孩，这根本不是一个孩子……
　　他又重新看，报告单背面空白，只有正面，下面是异常升高的hcg值，黑字的结论，为什么有红色的划线，是有人看过？研究过？为什么在顾的文件堆里？因为林司令曾经外派西区？
　　可是……
　　他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站起来，走到窗边，窗外是总部静谧又话华灯初上的黑夜，从西区疾驰去总部的那一晚，那条高速上不间断的路灯，映入白昼，可是他想到的却是林静初经常站在窗口的样子。
　　她有时候想不过来事情的时候，就会突然站到窗边，属地大楼外，是一望无垠的工程，她看着看着会突然对他说，“林回，到时候这些全部都是高楼大厦。”
　　她嘴角勾着笑，像那些公务烦事瞬间都消散一样。
　　可这张血检单……
　　那个孩子……出生了？还是没出生？如果真的出生了……在哪里？是海棠的哥哥姐姐？如果没出生……
　　他鬼使神差打出几个字，“女人流产是什么样”
　　按下搜索键，一瞬间网页上全是污言秽语，林回皱着眉翻着页面，页面上的生理知识和乌七八糟的广告合在一起，他蓦然关了。林静初那嘴角勾起的笑脸又在他面前。
　　“林回！”
　　她总是中气十足的叫他。
　　他站在窗边都感觉喘不过气，他不是小男孩，不是没抱过女朋友，可是……她那样的女人，怎么会……属地的人觉得她清冷，难以接近的长官，他也这么觉得，他觉得她跟谁都保持距离，所以海棠的爸爸……是没人敢问的，她是司令官就已经打消了好事之徒的心思。
　　可是，连他都知道跟女朋友亲热当然要保护女生，他没法把那个画面……他脑海里的她，和他曾经交过的女友，画面重合……那些亲密的画面……
　　他不信她找的男人想不到这层。
　　他拿出通讯来，翻到林静初的页面，她的名字还亮着，没关通讯，他知道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会关，他点开她的对话框，想问她，可是问什么？
　　问她，司令，海棠的爸爸到底是谁？
　　他有病？问这种问题。
　　或者问她，司令，我看到你的血检报告单，上面说你怀孕？
　　他脑子有泡？他相信林静初会冲到总部来骂他。
　　他放下通讯，准备睡觉。脑袋乱哄哄，那一晚梦里都是林静初的脸，还有顾维安语气生硬的一直在梦里催他“快点！”“快点！”
　　第二天起来，脑袋疼。

　　这件事也很快过去了，林回没有再想这件事，血检单像一个凭空出现的瓜，没有藤蔓，令人摸不到更多的头绪。
　　四人组的学习照常学习，让这段三个月的时间，让林回更觉得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假寐。
　　转而就是两个月满，他们十个人也曾私下小聚，相互说着各自的经历，有跟着总部部室大佬的，闲出屁来，也有像林回他们这样，跟着系统里的真·大佬，天天连轴转，却也见识到了不少真家伙。四人组相顾无言，原来他们竟然算不好不坏的遭遇，看来顾司令还是对他们放了水的。
　　在这里的两个月，也和西区司令部的人混了不少老熟，除了小佩姐，还有小佩姐以外的……前辈们。
　　四人组在外面坐着混到点打卡，一人一台手提，装模作样在写地区发展报告，其实是晃着腿等考勤到点，周围的大哥大姐们已经开始狂点保存声。
　　林回抬头看了看远方，小佩姐也百无聊赖坐在工位上欣赏美甲，顾司令今天早上来逛了一圈就走了，据说是回西区处理事情，甚至连小佩姐都没有带上。司令人一离开，司令部的速度倒是慢了下来，三三两两的人群没有日常提着一股气的精神，工位上的说笑聊天声音大了一些。
　　事实证明确实司令部是围着司令转的嘛，至少顾司令的司令部是这样。林回重新低着头继续写他的报告，写到最后一句”属地应照此进行。”，按下打印键，他伸了懒腰，坐等报告打印出来，他就可以打卡下班了。
　　“这是谁的报告！……属地应照此进行……属地？”
　　林回慢吞吞站起来去拿报告，就看到西区的大姐们在那边窃窃私语，一边盯着他，一边切切笑着，眼神一晃一晃的，看得林回满身不自在。
　　“姐姐们又在编排我呢？”林回笑嘻嘻走过去接报告，顺势赖在休息区，“我坐最后一排都能听到姐姐们的尖叫，什么消息？我也想听。”
　　他这话一说，女生们的声调更小了，年纪大一点的张姐在一边没出声，林回眼尖，刚刚清楚看到她正前后左右投喂，看到他来，却默不作声。林回往同龄人身边凑，小姑娘抵不住他的香味，正要开口，张姐突然回头说，“你们注意点啊，佩佩还在呢，顾司令不在又不是佩佩不在。”
　　妹妹们声音更小了，但是林回依稀可以凑进去听到“林……”的字音，果然，他们拿他打印纸的时候，果然就是在说曾经。
　　拿了报告，他没走，继续在前面磨蹭，小姑娘低声笑语的声音里依稀听得她们相互诧异——
　　“……啊你也不知道啊！”
　　“对啊！我也不知道……”
　　“我是后来才过来的嘛……”
　　林回也凑过去听，“我也不知道啊！”这不是装的，他真的不知道。
　　小姑娘们一齐笑了，“林回你可真是……你可是她身边人……”
　　“那我保证不说出去，起码不说是从哪里听到的……”
　　“说当时……他们俩成双入对，走哪都是两个人一起……”
　　“啊好暧昧……”
　　“还说看到他们俩亲……就在宿舍区……”
　　林回愣了一下，脸上的笑还没收回，“……你们说的，是谁啊……”
　　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说你们林司令和……顾……”
　　“……不……不可能吧……”他声音里有一点抖，但是他很快就感觉到了，继续收着声，“林司令……看起来和顾……”
　　小姑娘们赶紧“嘘”他。
　　“……和他……看起来就是正常的同事啊！”
　　“所以你不知道吧……难怪你不知道。”张姐凑过来。
　　林回小心翼翼陪着笑，“……这我真不知道，我以为我们司令……根本没那心思呢。”
　　“哦，据说她现在还一个人带孩子吧？难保那孩子是……谁的。”
　　林回呆在原地，一时没接话，眼前是年轻同事继续和张姐搭着话。难保那孩子是……谁的，是谁的？怎么可能是顾……的？
　　……可是那张报告单……不是海棠啊……
　　“林回。”
　　林回猛地站起身，转头却是小佩姐。
　　她抱着文件，面无表情站在一边，“你的报告还没交。”她手里拿着几张A4纸，林回转头看四人组，果然考勤时间已经到了，大家都已经走人。
　　“啊……好的……我正在打印。”
　　”搞快点，等着送到顾司令那里。”
　　“司令已经回了？”
　　“对，还说今晚安排了交流组的同事们一起吃饭。”
　　“好。”他慌张把手里的报告递给小佩姐，小佩姐收了转头就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稳稳的，一帧一帧踩到他太阳穴上，林回追上她。
　　“林回，”她没回头看他，“你是属地来的，其实有些事你不该管。”
　　林回看着她的后脑，两人的视线，在电梯按板的反光里突然交汇，“你说什么事？”
　　“我说，大人的事。”小佩姐按了电梯，手指甲在按键上轻轻敲出咔哒的声音。她站定在一侧，依然没有回头看他，林回也静静站在她身后。
　　舱门打开来，从电梯井里带起的轻风吹动了两个人的眼睫毛。
　　一瞬间都竟然有些同频的眨眼。
　　小佩姐给他让了位置，让他先进，“记得去吃饭。”
　　“好的。”他又说好。

　　那晚的饭局去之前，林回在宿舍反反复复咀嚼着这些事情，从小佩姐的“不该管”，到那张血检报告单，他想了又想，到底要怎么去问顾司令……他倒是真的有这个冲劲去问……
　　去到包厢，主座空着，两旁的位置早就被人抢到了，林回随便找了个偏角落的位置坐下来。
　　那顿饭他吃的没什么存在感，其他人赶着溜须拍马，——虽然顾司令也不怎么吃这套——林回倒是还沉浸在白天的事情里，根本没注意到同桌的敬酒到底敬了几个来回，顾司令在酒桌上倒是和他们相谈甚欢，带着一点司令部看不到的人日常的情绪。
　　林回放下筷子的时候，饭桌上正聊到一些上不了正桌的话题，顾司令喝了点酒，脸上正色稍微松了一松，有些劲劲儿的在座位上对着林回挤眉弄眼。
　　林回这才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听说属地的林司令也是……是吧，林回？”
　　林回抬头，“……什么？没听到，我饿死了，刚刚一句话没听到。”
　　“林回就这样，怎么属地差你这口饭啊？——正说呢，说林司令也在西区学习过，行事作风有西区的范儿……”
　　“真的吗，”林回笑，“这我不知道，我来的时候，林司令就一直在属地了。”
　　“哎，你怎么对长官一点不了解啊！”
　　“我对林司令那么了解干嘛……啊哈哈哈哈哈……”
　　他也跟着笑，看着他们拉着顾喝酒，林回默默把杯子里倒满了水。
　　“今天就跟你说说林司令的历史！”
　　他听得出来，有人喝多了，他没说话，只是笑，转头瞟到顾，顾仍在喝。
　　他其实更想知道他和她的……
　　“……顾司令，是吧！”
　　什么事？他又走神，回神过来仔细听。
　　他们继续说，”……一个女人做到这个位置上，确实挺不容易的，林司令还有个孩子……”
　　“……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孩子呢……”
　　“……林司令自己也不差啊……”
　　“……林司令在西区不也干过……”
　　林回插进入回嘴，“是啊，林司令的能力，顾司令应该最清楚吧！”
　　他死命笑着，手指沾到杯子上，顾维安只是放下酒杯，看了一眼，顾说，“林司令的孩子多大了？”
　　“三岁了。”他说。
　　周围人又说道，“……三岁的孩子，那不就是她提司令的时候……”
　　有人阴阳怪气的笑，也有人心虚看着四周。林回大胆看了一眼顾，顾没说话，顾只是眼神盯到他这里，林回突然说出口，“怎么？你们不相信林司令的能力？觉得一个女人干不成一把手？”
　　“哎林回，这么快就开始护主了。”
　　他不知道谁说的话，他只注意到顾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可顾那里的视线一直朝着他的方向。
　　他是真的忍不住想替林说话，就算是在这个毫无正事的酒桌上，他又把话题抛过去，“我反正觉得，林司令那一套工作方法挺好的，这方法不也是从总部、甚至从西区传过去的嘛……”
　　顾维安放下酒杯，有人立刻上来倒酒，他推开旁人，说道，“够了够了，你们这帮小鬼，想把长官灌成什么样？”
　　原来他没有接林回的话，林回把桌子转开，才发现他喝到已经上脸，他轻而易举把话题引开，没有人再说这个话，话题从那个女人转到总部的高官，开始说道那些只有顾这个层级才知道的一些野流八卦。
　　林回又缩了回去，耳朵却没空着，他专心在那儿吃着，耳朵里全然飘过那些他在手册上看过的名字。
　　可都是一些野史外传，有人问，有人闲聊，更多人在喝酒，没人当真。
　　喝过十几巡，酒瓶空了一个又一个，终于顾维安发话“散了”，于是大家都起身准备回。
　　“我们几个都喝多了，谁没喝酒？”
　　“没喝酒的……送顾司令回去。”
　　“林回！顾司令叫你呢！”
　　“啊？”林回抬头看，大家都红着脸，顾司令没起身，拿着车钥匙递过来。
　　“林回！开车送顾司令回去。”
　　他站起身，从顾维安手里接过钥匙，奥迪车标在他手心滑过，他知道机会来了。

　　真上了车，气氛却又不一样。
　　他扶着他走到那辆霍希面前的时候，林回笑了一下，说，“顾司令这车真好。”
　　顾维安没笑，也没回他，他只是说，“上车。”
　　他随手一拉车门，拉了个空，林回知道他喝多了，赶紧上来替他拉开了车门，扶他坐进副驾，拉好安全带，林回坐到驾驶位，车钥匙插进孔里，点起发动机，引擎声规规矩矩的响起来，林回的手放上方向盘，车灯亮起来的一瞬间，他清晰看到顾的视线，他因为喝多了红着的眼睛，透过前窗的反射线，死死盯着他。
　　林回没作声，只是踩了油门，挂挡起步，方向盘轻轻转起来，车开了，开出几百米，顾维安突然开口道，“林回，你跟了林司令多久？”
　　这是他主动提起的话题，“三年……从她在属地成为司令官的时候，我就是她的助理了。”踩油门的脚都有点用力，可是这车真的很好开，车轮驶过减速带，没有太大的颠簸，只是他害怕那些不该有的表情会被副驾的这个男人看出任何一丝的异样。
　　“三年……”
　　他听到他在咀嚼他刚刚的回答，他的余光瞟到他转头看着窗外，他应该是喝多了，不然不会有这样的“咀嚼”字句的意思，特别是他还是属地来的……
　　车在红灯前停下来，顾维安仍然盯着窗外，没看他，林回的那些问题又在他心头浮出来。
　　“顾司令……我那天看到了林司令的血检单……”
　　“顾司令……海棠是你的女儿吗……”
　　“顾司令……海棠是你第一个孩子吗……”
　　话到嘴边，脑子里想起的却是小佩姐的高跟鞋，那么细的跟，踩在地毯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嘴唇翕动，“林回，你是属地来的，有些事情你不能管。”不，她说的是“……有些事情你不该管。”
　　是"不能管"还是“不该管”？林回有点记不清了，可是明明就是今天才发生的对话。
　　“我儿子三个月翻身……”
　　顾维安又突然开口说着，把他的思绪拉回这辆霍希上，“……七个月叫妈妈，一岁零四个月加了辅食，夜奶是我喂，辅食是我定的食谱……”
　　霍希的车窗隔绝了商业街的吵闹声，车里只能听到引擎的低鸣，更像是林回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掩护。
　　“……那孩子几个月翻身，几个月叫妈妈，几岁会走路，几岁换的辅食……这些你都知道吗？”
　　顾维安的视线转过来，林回的手死死定在方向盘上，屏气凝神比开大会更庄重肃穆。
　　导航还在叫着前方左转，顾维安的尾音消失在他耳边的时候，是他心里更大声的回应，他怎么不知道？！他全都知道，他甚至全部都参与过……
　　他知道他不能说，他知道他这个时候的反应就应该是笑笑，说两句“顾司令，我真的不知道。”
　　可是他不想说。
　　林回只是静静打着方向盘，开过一个路口，林回笑了两声，重新起了话题，“林司令总说，海棠不像她。”
　　“大名叫海棠？”
　　“嗯……林海棠……小名叫糖糖。”
　　“糖糖……”
　　他在路口停下来，听到顾维安又在咀嚼
　　“……女儿像爸爸，”顾维安接话道，“是吧。”
　　“顾司令，有空可以去属地视察……”
　　脑子比心转的更快，他左转方向盘，车头转入通往别墅区静谧的公路上，回转方向盘时，动作大了一些，他终于借着机会松了松肩膀，回头看着顾，装傻又笑了一笑。
　　“视察就算了，但是属地我去过，”顾维安抢白说，“我还是开的夜路，属地的高速修得不错，8个小时就是一个来回。”
　　“这么快……”
　　“幸亏没下雪……”
　　“噢……”
　　“也是我这车好。”顾说完拍了拍车，终于笑了。
　　他等着林回的反应，林回不是应该赶紧附和一两句“确实，这车牛逼”或者“顾司令的车就是厉害”吗……
　　可他不知道的，是林回的脑海里飞速转动的是他刚刚那句话里的关键词，“属地高速”、“夜路”、“8个小时”、“这车”……
　　而更重要的是那句“幸亏没下雪”……
　　从他到属地，唯一一个没下雪的冬天，是那个海棠花开的……冬天……
　　他小心踩着油门，在别墅区静谧的公路上开出90码的稳稳的速度，顾还靠在座椅上，视线没有再看他。
　　林回终于接话道，“路上雾大吗……”瞟到顾维安转头看着他，林回又补了一句，“属地没下雪的时候，就是容易起雾……”
　　顾维安只是在副驾上坐直了，换了换坐姿，重新看着窗外，他没再接话，甚至一路上再也没有话，车里只有导航在说着“距离终点还有300米”。
　　林回在顾家大门外停下来，早已有人在门口等着开车门，顾维安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只是跟他说了一句“车开回总部”，头也没回就走进大门里。
　　林回答应了一声，在顾家警卫的注视下掉头往回开。
　　在深夜的公路上开出了120码的速度，在每个红灯前都踩死了刹车停下来，他刚刚听到了什么……算吗？还是别的人都已经猜到？还是只有他——是亲自确定了这个事实。
　　没有下雪的属地夜晚……西区的车牌……
　　他每个月整理进出林静初官邸的登记数据的时候，海棠出生的那个月，有一个西区来的西区的奥迪，八点到九点走，没有车牌号，没有登记人，当班警卫也只是说”可能是西区领导吧，不记得，没异常”，原来那天来的是他……
　　那天是……是海棠满月的那天……
　　那天他为什么不在？因为属地代司令要求晚上开会，所以他那天就没去官邸看她，……原来那个西区的车牌……来的是他。
　　车停进车库里，他满脑子都是刚刚车上的对话，顾喝红的眼，车里的酒气，那个他要猜却猜不真确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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