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感系统它不管用

　　“你的创新点在哪。”

　　隔着屏幕，老师平淡的语句，就像是在问自己中午吃什么一样。

　　但沈少舟就是凭空起了一身汗，抖着手打了几行，翻着文献复制粘贴了几行，改写几行，最后删了几行。

　　辩解的内容发出去后，指导老师许久没有回应，徒留聊天界面顶端反复跳出“对方正在输入中…”。

　　沈少舟眼一闭心一横，干脆利落将手机倒扣桌面上。

　　为什么……《以古生物与智能系统为蓝本的生态保护呼吁与应用》明明很创新啊。

　　手机那头还没有动静，桌面全是散乱的文献和召唤法阵参考图，他草草地整理了一遍，又拿出自己设计的草图装模作样地来回比对，最后将视线投向准备用来说服导师，证明自己真的能召唤出来的初稿。

　　说是初稿，其实是自己感兴趣先画着玩的：熬了几个通宵描绘的法阵在昏暗的宿舍内微微发光，为避免意外触发，辅助召唤的水晶、从旧市集淘到的生物芯片和祭品被他临时摆放在圈外。

　　如果成功运转的话，这个法阵理当会召唤出电子智能管家，借助全息影像随机复现几个世纪前的古生物并召唤迷你实体……仔细想想，确实不怎么创新。

　　但某人肯定会很感兴趣。

　　心底翻起一阵痒意，沈少舟几步过去拿起手机，打算拍个照给自己隔壁学院的师弟林君山。

　　只是透过相机细品，地上的那堆东西更加杂乱，他左挑右捡好一阵，怎么拍都不满意，皱着眉打开社交媒体APP，根据上面的攻略，开启相机九宫格准备沉浸式构图。

　　拿起石化祭品时，沈少舟短暂犹豫了一下：不过是摆拍一下，自己又不嘴欠念咒，应该没关系吧？

　　法阵布置与使用安全指南被他抛之脑后。

　　“这个往这里摆一点……”漂亮的水晶、生物芯片摆放有序，而作为祭品之一的龙化石标本不够美观，被无情地请出视野范围。

　　“还是换成S型构图好些吧？”

　　“最后加上暖光灯。”沈少舟掰下自己的磁吸灯，调成暖色调后依在一旁。

　　只是灯好几下没立稳，他不满地啧一声，改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立在法阵旁边，作为替补光源。

　　照片在精修后才被郑重地发给置顶的第一位。

　　此间，导师仍没有回应一句话。

　　林君山也罕见地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自己。

　　这下，沈少舟不知道自己是焦虑找不清选题的创新点、导师的迟迟不语还是在担心林君山嫌这话题无聊，不愿意搭理自己。

　　宿舍内，被用作实践作业的收音机兀然响起，看来被施加的随机播放魔法还没过期，刺啦刺啦地播报猎巫会近期引发的骚乱。

　　沈少舟慢慢蹲下身——心跳快的像是要跳出胸口，将他破开、撕的粉碎。

　　空落落的房间里，只留自己一个人，和一堆“垃圾”。

　　也许是过于焦虑不安，沈少舟觉得自己手脚发麻，快要喘不过气，等他意识到发生什么后，人早已站不稳脚、跌倒在地。

　　顾不上打翻的东西，沈少舟挣扎着爬到储物柜翻找纸袋，围住口鼻呼吸。

　　躲在各处的暗影窸窸窣窣，争先恐后地要冲他爬来——

　　……嗡

　　「小君（3.15）」：哇，拍的好漂亮

　　「小君（3.15）」：这是什么呀师哥

　　「小君（3.15）」：刚刚和家里打电话，现在才看见（倒下·JPG）

　　接连几段震动声后，沈少舟重重呼吸了几口气，瞪了眼的暗影，头晕目眩地爬回去，抖着手回复几句：

　　是我新学的召唤阵，不出意外可以召唤出超迷你的古生物:)

　　你想过来看看吗？^_^

　　生物程序上设了安全锁，所以不会对学校的生态环境造成影响:-D

　　「王老师」：稍等我们打电话细说

　　沈少舟：……

　　为什么非得打电话说？为什么不能发文字？自己的选题已经烂到文字形容不出来了吗？

　　短暂在地上消沉过后，沈少舟一鼓作气坐起身，心里排练着照先前的文献描述研究目的。

　　人还没走到桌前，导师的电话已经催命似的打了过来。

　　由于电脑上也关联着聊天软件，电话铃声一响——雪橇之旅，这首悠扬的弦乐瞬间填满房间。

　　笔电一般连的有线耳机，扬声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不小心调到最大，导致两个设备摆放的双重奏震耳欲聋。

　　吵死了。伴着耳边的叮铃声，他嘴里止不住用家乡话埋怨着，匆匆跑去要找笔电的静音键。

　　把笔电随意往旁边的空处一推时，他忽然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再想把电脑拽回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法阵内传来不明的呓语，各式水晶、芯片、文献连带着笔记本电脑一起漂浮空中，在欢快的颂词里融为一体，化作一道耀眼的白光——

　　“我的电脑！”

　　眼见法阵的余波到来，沈少舟想到自己的作业和文档都有云盘备份后，才安然地闭上眼睛。

　　……

　　嘈杂的电子音。

　　「要求访问权限——用户默认始终同意……」

　　「正在读取神经信号——」

　　「系统登入成功——」

　　「您好，用户。」

　　……

　　“呃。”

　　沈少舟捂着头眨眨眼，呆呆地看着手机和地上的烂摊子。

　　房间里很安静。

　　也不知道距法阵运转后过了多长时间，导师没再打电话过来。

　　他左右瞧了瞧，还刻意趴到床底去看——很好，至少这次没有召唤出活蹦乱跳的超迷你电脑宝宝。

　　「用户，您好。」

　　又是那道奇怪的电子音。

　　“……”沈少舟当自己睡迷糊了，急着先向导师说明自己没来得及接电话的原因。

　　而后，他察觉手尖微微发麻。

　　「我是好感系统，很高兴为您服务。」

　　伴随一串电流猛然袭遍全身，沈少舟才彻底听清脑内发出的声音。

　　「请您尽快选择攻略对象，以便我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帮助您获取其对应的好感度、成功攻略目标。」

　　“你是我召唤出来的……”可为什么在自己脑里——是那该死的生物芯片？！

　　“我不需要什么好感系统，从我脑袋里出去。”沈少舟用力拍了拍头：“学生装载生物芯片是学术违规，我就快要开题答辩了。”

　　好感系统完全不搭理自己，一个劲的在脑内响起倒计时警报，要求自己选择攻略对象。

　　既然如此，沈少舟只能学着电影里的角色，拿把剪刀对着镜子，寻找芯片的位置企图强行拔除。他来回摸索了几遍后颈和脑袋，最后不得不承认：

　　非物理行为装载的芯片确实没办法用物理行为剔除，只能另寻他路。

　　可惜时间不等人——脑内的倒计时结束后，就是接连几次不算疼但足以让人印象深刻的电击。

　　“够了，停手。”

　　沈少舟熬不住这种堪比“勺子杀人魔”的同款折磨：“如果我攻略成功了，你能消失还是怎么的？”

　　「按法律规定与程序限制，攻略任务结束后，我将在不影响用户生命安全的前提下，自动销毁——用户请放心，我由可降解材料制成，不会对人体和环境造成污染。当然……」

　　“好吧，至少很环保。”沈少舟没停下用小程序预约义体医生看诊的手，随口打断它喋喋不休的讲解：“你的攻略对象名单是哪来的？”

　　「我能通过检索您的社交媒体账号，向您推荐相关人员。」

　　“名单里都有谁在？”沈少舟突然感了兴趣。

　　他心底早有人选，但就是想听脑里的系统将名字念出来。

　　「以下名单按攻略对象姓氏汉语拼音首字母先后顺序排序、不分先后：A本本考研陈老师、A闽教许老师……」

　　他听着系统叽里呱啦念了一堆人名，其中不仅有自己几百年不见的故国好友，还捎上各种考公考研的老师。

　　可就是没提到“他”。

　　沈少舟原本上扬的嘴角一点一点掉下去，眉毛越皱越紧：“你推荐的都是啥啊？这不是把我列表里的人全念了一遍吗？”

　　何况念了一遍也完全没提到小师弟的名字，这完全不应该啊？

　　「……啧，用户直接指出我是直接挪用列表里的人物，看来刚才提供的推荐名单确实有问题。」

　　沈少舟：……

　　「接下来，我将列出几名推荐人员，部分来源真实人物，部分来自虚构但合理。」

　　沈少舟：？

　　“别编了，我有喜欢的人。”沈少舟没辙了，他担心系统不能理解自己的话语，补充强调：“我要自定义攻略对象。”

　　沈少舟红着脸将“他”的姓名呢喃出声，只是那三个字还没落下，下一秒，脑里的智能系统便咯吱咯吱地运转起来。

　　「已从名单内锁定用户要求的攻略对象——绑定成功。」

　　“他这不是在名单上吗？”闻言沈少舟又气又恼，“你刚刚怎么死活不念他的名字？”

　　「不推荐该对象的原因：系统判定其难度过高，可能会影响用户的使用体验。」说完这些，系统就催促着沈少舟去完成攻略任务。

　　A本本考研陈老师就能轻松攻略成功吗？？？

　　沈少舟不想追究这些，强调自己想攻略的对象只有林君山一人后，就打开手机向小师弟发了短信，约他晚些见面。

　　沈少舟甚至已经想好要怎么在今天结束前解决这个破AI——现在就将师弟约出来，告诉他自己脑里有个神经兮兮的系统，只有向他告白成功才能将其销毁。

　　走个形式罢了，小君怎么可能不答应，而且还能透出他在自己这里的重要性——等一下！这不是道德绑架吗？为了解决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强迫他人来帮忙。

　　自己算得了什么东西，还要让小君觉得他在自己这觉得很重要……万一他一直只拿自己当敬爱的师哥看怎么办？

　　那还不如选A本本考研陈老师呢，反正不管和他聊什么最后他都会以“爱你哦同学”结尾。

　　信息已经撤回不了了。

　　叮咚。

　　「小君（3.15）」：好哎师哥，我们晚些见（不想看书·JPG）

　　……

　　呼呼呼呼呼——

　　沈少舟再次拿起纸袋子呼吸的时候，脑里的系统毫不意外地响起：

　　「您瞧，用户。」它说：「所以我先前自动排除这一选项——需要我帮您预约学校的心理咨询老师吗？」

　　“你走开。”沈少舟手脚发麻，嘴巴开了又闭，再多的嫌弃也说不出口。

　　他忽然想到什么。

　　“老师，我想到了一个新的选题——您觉得《新时代下，情感化设计在生物芯片中的应用——以情感类系统为例》怎么样？”

　　“……”

　　电话那头一顿。

　　“选题题目不能超过1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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