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黎明归者

作者:来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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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卡车还是奶酪


      有时候命运就像一份从过去寄往未来的礼物,用预言编织成的丝带包裹着。在被真正拆开的那一天之前,谁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是祝福,是诅咒,还是两者交织的舞蹈。

      对于路瑟·雷文斯伍德和亚伦·阿滕伯勒来说,2028年8月31日的那个夜晚将永远铭刻在他们的记忆里。

      “铃铃铃!”

      “耶!!!”

      “终于!”

      “所有人都坐好!再给我五分钟,把这个方程讲完!”

      林肯高中的最后一声下课铃在走廊里回荡,它尖锐的鸣响很快被学生们爆发出的欢呼声淹没。这声音标志着漫长又无聊的学校生活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结束。

      在Bryce老师的教室里,靠窗右后方的角落,一个男生慢慢从课桌上抬起了头。

      路瑟·雷文斯伍德已经连续睡了整整两节课,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回家了。他的脸颊侧面因为长时间压在坚硬的木桌上留下一片淡淡的泛红和肿痕。他不紧不慢地把书塞进包里,这才站起身在拥挤混乱纷纷涌出教室的学生浪潮中走了出去。

      “拜拜,塔克!”

      “明天见!”

      “回头见!”

      同学们叽叽喳喳地互相道别。

      至于路瑟,他既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别人也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傍晚金色的阳光洒在林肯高中爬满常春藤的红砖墙上,在学校正门口勾勒出一片耀眼的光辉。

      各个年级的学生从不同的教学楼里涌出来,没几分钟就把走道挤得满满当当。空气里弥漫着解脱与兴奋的味道,那是刚从无聊的课程和单调到能比一瓶奈奎尔还快让人昏昏欲睡的讲课中解放出来后才会有的情绪。

      要好的朋友们三三两两扎成一团。校园的中庭一下子变成人海,充斥着反复讲述的趣事还有对今晚计划的热烈讨论。

      这里就像一个微缩宇宙,封装着青春鲜活的气息,每个小团体、每个小圈子都有自己的地盘和存在感。

      路瑟走过时听见一群学生在聊他们今晚,万圣节的安排。(作者注:在这个世界观里,万圣节是8月31日过的。)

      “你们知道吗?今晚会有血月哦。”有个学生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地说。

      “血月?那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记得前几年才出现过一次嘛。”另一个学生回道,语气一点也不感兴趣。

      “可这次刚好落在亡灵之日,而且这种巧合每五千年才会发生一次!这就是为什么今年万圣节全世界都搞得这么隆重!市中心从六点开始还有亡者游行呢。我听说会有一百多辆花车。”

      “哇!”

      “我今晚要跟我表哥去彼得堡讨糖。那儿的人发的全都是高档糖果。”

      “得了吧,好像他们会随便让陌生人进那个小区似的。”

      “我才没骗人呢!我表哥有个朋友就住在那里,他会带我们进去。”那家伙咧嘴一笑,说道。

      “哇,!”

      “讨糖?你们认真的吗?你们几岁啦?”

      一个穿着足球球衣的男生从旁边走过笑得前仰后合。

      “重点是那可是彼得堡欸!你们知道进去那地方有多难吗?那里住的全是明星、大富豪、重要政客,连州长一家都住那儿。”第一个学生不满地顶了回去,显然对对方的态度很不爽。

      穿球衣的男生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真巧,我今晚也要去彼得堡,不过我是去参加派对的。”

      “得了吧,要编也动点脑子行不行?别一句不落地照抄我刚说的话。”另一个人立刻怼了回去。

      “我干吗要学你啊?你们知道今天也是亚伦 的生日吗?他家正在办一个超大的派对。他把自己全班同学都请了,还把整个足球队的人也都叫去了!”

      “亚伦?你是说亚伦·阿滕伯勒???你认真的?”

      林肯高中叫亚伦 的学生不少,但只有一个人既住在彼得堡,又是校足球队队员,那就是亚伦·阿滕伯勒。

      可以说,学校里没几个不知道他是谁的。

      “这不就是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人嘛。”他的朋友们常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这么说。

      十四岁就长到六英尺高,身材匀称,五官立体分明,一双深棕色的眼睛,亚伦 无疑是很多学生心目中的梦中情人。

      那位穿球衣的男生耸了耸肩说:

      “不信你就去问问队里的其他人,或者他班上的随便谁。”

      就在这时远处有人冲他喊道:

      “嘿,大卫!我们六点去接你,一起去亚伦·阿滕伯勒家,行不行?”
      他特意把“亚伦·阿滕伯勒”这个名字喊得又响又清楚。

      “知道了!”

      “靠,你也太走运了吧。我敢打赌那个派对一定嗨翻天。”有个男生嘟囔道。

      “到时候我多给你们拍点照片!”

      “滚一边去吧,你这爱显摆的家伙!”另一个男生喊道,声音里满是羡慕。

      与这一片热闹喧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路瑟,在这场混乱中那个安静孤独的身影。

      他不紧不慢地走出校门仿佛一座孤零零的平静小岛在人潮汹涌、喧嚣翻腾的海洋中缓缓漂移。好像周围所有人都在下意识地与他保持距离,又好像他生活在另一重维度里,那维度与周围笑声与友情交织的世界并行却从不相交。

      他离开学校朝一个街区外的公交车站走去。

      一辆亮黄色的公交车已经停在那里在余晖中反射出金灿灿的光。车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学生。路瑟选了靠后排的位置坐下,那里的说笑声似乎要小一些。

      不过这种清静并没有维持太久。一个留着金色短卷发的漂亮女孩一屁股滑到他旁边的座位上。

      “嘿,利奥,你今天干吗拉着一张苦瓜脸啊?肚子疼?我这儿有药哦。”她冲坐在他们前排座位上的男生问道。
      “唉。今天埃曼纽尔老师又骂我了。那女人真是又凶又爱发脾气的老妖婆。谁他妈在乎氧原子有多少价电子啊?难不成我画画的时候还用得上这种鬼知识?逼我这种真正的艺术家学理科,我坚决反对。”利奥嘟嘟囔囔地抱怨道。

      “哈哈哈哈,她脾气暴是出了名的啦。”女孩笑着回道。

      她一边跟其他同学有说有笑,话匣子完全关不住,叽叽喳喳个不停很快就算是坐在车厢最后排也成了全车的焦点。

      她的声音在公交车里来回回荡,她说话的腔调带着种莫名的吸引力,不费什么力气就把别人都扯进话题里。整辆车上的聊天节奏几乎都被她“导演”着,明明大家都上了一整天课她身上却好像还有用不完的精力。

      可是在这股热闹非凡的气氛里,她始终一次都没有看向身边的那个男生仿佛是刻意在躲开与他产生任何交集。

      如果此时有个熟悉校园青春故事老套路的读者在场大概会立刻下结论:“哦,又是一个讲校园霸凌的故事。”

      但是,不,这么想就彻底错了。

      尽管路瑟正遭受一种冷冰冰近乎被无视般的社交排斥,他却完全没有试图去打破那道无形的隔阂。
      他伸手从书包里掏出一台又旧又破的便携式音乐播放器,把有线耳机塞进耳朵。

      要是周围那些孩子看见了大概会惊呼出声:“这是什么上个世纪的古董啊?”不过一如既往,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舒缓的旋律慢慢为他打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柔和的歌声顺着耳机流进他耳中,车厢里的喧闹声被一点点推到远处最终完全被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节奏和和声所取代。音乐把他的意识一点点往里拉将他整个人笼进一个私人世界,周围那些拥挤而忙乱的生命渐渐只剩下一片虚化的背景。

      他的视线飘向车窗外。

      路边的景色从窗外一闪而过朦朦胧胧像一幅水彩画。楼房、树木,偶尔路过的行人,全都匆匆掠过,每一幕都只是陌生人生命里转瞬即逝的一小段。路瑟的思绪伴着这些飞快闪过的画面一起游离像那些一路滑过身后、最终消失不见的风景一样飘向遥远而模糊的遐想。

      四十分钟之后,他在一处略显破旧的车站下了车。

      路瑟走在自己熟悉的街区里,一步一步安静得几乎不引人注意。

      他那一头参差不齐像是被猫啃过的短发在风里轻轻晃动。再往下,他的蓝眼睛蓝得发深乍一看几乎会被误以为是黑色。

      傍晚的太阳低低挂在天边把楼房、树木,还有路瑟本人的影子都拉得老长拖在路面上。路瑟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太留意前方不小心与一个迎面走来的人擦肩而过。那人又高又壮,脸上的表情一点都谈不上友善。

      陌生人的身材结实得像是石头雕出来的一样,肌肉线条分明,双臂上盘踞着一条条蜿蜒的纹身,眼神里带着一种极度疲惫又压抑的暴躁,就像刚被老婆因为忘倒垃圾絮絮叨叨骂了三个小时的人。

      他转身脸上的怒容扭曲变形仿佛命运刚刚给他送上了一个绝佳的找茬机会。

      短短一瞬间,两个世界在此处撞了一下。男人因为这次不经意的碰撞怒火中烧,目光紧紧盯住路瑟的背影,而路瑟只是头也不回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往前走。

      男人一扑上前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拽把他粗暴地拧转过来。

      “你以为自己……”

      那句怒气冲冲的话刚从他嘴里蹦出一个开头便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接着,不知为何他脸上的怒火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困惑。他的眉头紧皱像是在努力回想自己刚才到底想做什么。

      而那一点疑惑也在几秒钟内迅速消散。他一句话也没再说只是转过身大步离开把这个男孩当成了一缕无足轻重的烟雾,轻轻一拨就抛在身后。

      至于路瑟,从头到尾他既没有开口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这就是他的生活,他的现实。他早就太习惯被忽视、被当作不存在。

      就好像他是一只游荡在人间的幽灵在这个世界上走来走去却连一点点痕迹、哪怕一声微弱的回响都没能留下。

      ...

      圣路易斯118号是一栋藏在狭窄街巷深处的小房子躲在小路的最尽头。

      曾经雪白的墙漆早已在岁月里褪色,配上那扇深棕色的厚重木门,整栋房子透出一股陈旧而老派的味道。它的确已经很老了。路瑟的祖父曾经告诉他这座房子到现在已经有八十多年历史。

      房子前面没有草坪只有一小块裸露的土地零零散散长着几株泛黄的雏菊看起来一副不太情愿开花的样子。房子后面则延展开一片不大的菜园种满了各种蔬菜长得正茂盛。

      整栋房子只有两间小卧室、一间客厅和一间厨房。地方不大却算得上温暖舒适。对一个三口之家而言或许还有点逼仄。但对路瑟来说它一直都显得过于宽敞,宽敞得近乎空荡。

      他在背包里翻找了一阵拿出一串陈旧磨损的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进门右侧的墙上整整齐齐钉着一张大纸。纸上的每一行字都用浓黑的墨水工工整整地写成,每一笔都能看出下笔时的用心与认真:

      “亲爱的小路瑟请每天都读一读这些话:

      好好吃饭。不要只靠泡面和汽水过日子。

      一定要多喝水尤其是夏天。

      晚上不要太晚睡。

      每天都要自己做饭。厨房有温度,心里才会有温度。

      记得照顾后院的菜园。它们每天都在等你去看一看。

      ……

      就好好休息当你觉得累了。你不需要一个人扛起全部的重担。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千万不要绝望,更不要做任何傻事,路瑟。

      你是你妈妈留给我最珍贵的礼物。无论生活会变得多么黑暗,我都真心相信前方一定还会有光。请千万不要亲手把那道光熄灭。我并不希望你成为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并且是为你自己而活。

      大卫·雷文斯伍德。”

      路瑟默默地从头到尾把那整段话读了一遍。

      随后,他脱下鞋子整齐地摆在鞋架上然后回自己房间去换衣服。没过多久他就穿着一件皱巴巴的 T 恤和一条浅棕色短裤往后院走去。

      他的菜园生机盎然. 生菜、番茄、韭菜、菠菜和葱排成一行行整齐的垄挨在一起生长。

      角落里有几丛玫瑰靠在一起,花朵虽然已经不如两个月前那样耀眼却仍然顽强地开着。不远处站着两棵挂满果实的柠檬树,而在院子正中央则是一棵小苹果树枝头缀满了成熟的苹果。

      路瑟抬头看了看高处那几个硕大的苹果打量了一会儿,这才低下身子开始拔草。

      这个菜园最初是他外婆一手打理出来的,外婆去世后又由外公照料了好些年。

      三年前那件事之后,等到路瑟好不容易稍微振作起来时这片菜园因为长期无人管护早已经乱作一团。玫瑰丛、柠檬树和那棵苹果树还勉强算是长得不错,可一行行的蔬菜却因为缺水几乎全都枯死。

      有几棵生菜甚至已经抽薹长出了细长的花茎。他花了很大力气才把还能抢救的部分救下来把那些老掉、腐烂的植株统统清理掉然后从头开始重新种下一茬新的蔬菜。从那时候起他一点一点学着如何照顾这片菜园。一直到现在路瑟差不多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小小的自学成才的农夫了。

      首先他开始拔草。因为几乎每个星期他都会做这件事,杂草从来长不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接着他又仔细检查了每一株菜看看有没有害虫,确认无碍之后才轻轻地给它们浇水。

      说实话,随着慢慢习惯了这种缓慢节奏的园艺生活路瑟也渐渐从中发现了一种安静的快乐。那不只是收获自己亲手劳动成果时的满足感,更重要的是他感觉这座菜园好像是世上唯一一个会对他的付出做出回应、对他的努力有所回馈的存在。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也在默默肯定着他这个人的存在。

      在回屋之前他采了几颗饱满通红的番茄,又摘下一个熟透的柠檬,还拽了几把脆生生的生菜。今晚的晚餐会是一份简单的沙拉配上三天前剩下的那锅牛肉炖菜。旁边还要来一杯新鲜的柠檬水。

      吃完饭就是学习时间了。路瑟那张小书桌就放在卧室里。其中一条桌腿早就断了,他只能在下面垫了一摞书勉强让整张桌子不至于倒下。他大概只需要半个小时就能把当天的作业做完,把学过的内容过一遍。

      然后他爬上床裹进被子里开始看电视。夜色在寂静中慢慢流逝,街上传来的隐约声响透过墙壁,轻轻渗进房间里。

      今晚是万圣节,街区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小孩子们挨家挨户敲门要糖。

      但这一切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依然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三岁那年第一次去讨糖的情景。

      那天万圣节的夜晚小小的路瑟透过窗户往外看到街坊邻居的孩子们都穿着奇怪的服装,拎着各种形状、五颜六色的塑料桶在街上又跑又闹。

      他甚至都没想过去加入,因为他非常清楚如果自己靠过去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可路瑟那天晚上却发现了一件很神奇的事:那些孩子只要把塑料桶往前一伸再冲着大人们大声喊上一句什么,大人们就会笑眯眯地抓一把亮晶晶的东西塞进他们的桶里。

      路瑟的眼睛像猫头鹰一样锐利。即便只借着路灯昏黄的光他也能肯定那些“宝贝”是可口的巧克力和糖果,跟他外公偶尔才会让他吃一点的那种一模一样。大卫总说吃太多会把牙齿吃坏到时候就不得不去看可怕的牙医。

      小男孩一点也不喜欢牙医但这不代表他讨厌巧克力。天底下又有谁会不喜欢甜甜的带着坚果香味的士力架,或者那一颗颗脆生生的 M&M's 呢?

      他飞快地冲进厨房东翻西找了一通随后又像一阵风似的跑进客厅。客厅里他的外公正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厚重而古老的书在看,书名是《论巫术狂热》。

      他身旁的木桌上还摊着几本类似的书:《巫术、驱魔与附身政治》《女巫之槌》《魔法师》《格阿提亚》……

      “糖。”路瑟双手捧着一个大大的塑料碗说。

      他特意挑了家里最大的那个碗,足足有他这个三岁小孩的脑袋两倍大。毫无疑问这个碗可以装下一座糖果小山!

      大卫·雷文斯伍德教授从书页上抬起头来愣了好几秒。路瑟扯着外公的衣袖把他往门口拽,一边拽一边直指门外正在上演的一幕。

      “哦,今晚是万圣节?”大卫这才反应过来。

      “糖。”路瑟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里多了几分坚持。

      外公一向不允许他一个人出门。大卫不知道叮嘱了路瑟多少次:要是自己乱跑迷了路可能就再也回不了家。

      大卫像被定在了原地一样一动不动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小孙子。

      “路瑟要糖!”小男孩宣布道故意学着 大卫教授在课堂上讲课时那种威严的语气。

      老人弯下腰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我们去沃尔玛,路瑟。你喜欢什么糖外公都给你买,不用到处去跟别人要。”

      “路瑟想要‘收到’糖。”男孩固执地坚持,眼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路瑟已经向邻居们挥手好多次了却一次都没有得到过回应。今晚是他终于能和别人打交道的绝佳机会。他从来没有和外公之外的任何人说过话,更没有建立过什么联系。

      大卫轻轻叹了口气握住男孩的小手说道:

      “好吧。路瑟,乖,不要哭。”

      路瑟立刻把外公往门口拽仿佛生怕他会反悔似的。两个人只走了几步就来到了左边邻居玛格丽特小姐家门口。她是一个和自己的猫桑尼一起独居的中年女人,此刻刚把糖发给一群吵吵嚷嚷的三个孩子。

      “万圣节快乐,玛格丽特小姐。”大卫打招呼道。

      “万圣节快乐,大卫教授。最近还好吧?”她问。

      “我挺好的。你发这么多糖,真是太好心了。”大卫回应道。

      “哎呀,只是给孩子们一点小零食而已。看到他们拿到糖开心地欢呼我心里也特别高兴。”玛格丽特温柔地笑着说。“那今晚是什么风把你吹来我家门口的?”

      路瑟往前迈了一步把他那只巨大的塑料碗用力高高举起。他拼命回想之前听到的那句话,大声喊道:

      “卡车还是奶酪!”

      没有任何反应。显然他说错了。

      “骗子还是树?”

      仍然没有回应。

      玛格丽特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困惑起来。为什么这个老人一句话也不说?

      难道……他有点糊涂了?可怜的大卫教授……

      “哦,我孙子也想玩要糖的游戏。”大卫解释说,一边轻轻把 路瑟推到她身前一点。

      “不给糖就捣蛋!”路瑟提高音量一字一顿地喊得非常清楚,眼睛里满是期待。

      他已经看到玛格丽特糖果篮里的奇巧巧克力了!那就是里面夹着松脆威化饼的巧克力棒。路瑟记得非常清楚。

      玛格丽特环顾四周确认教授腿后面没有藏着别的小孩。

      可是……自从两年前大卫的女儿因为流产后抑郁去世,他就一直一个人住。哪来的孙子?还是说……

      一个让人心里发凉的念头突然从玛格丽特脑海里闪过。她脸色猛地煞白,一股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爬。

      “你、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她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可她的腿已经开始发抖了。

      路瑟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手一松,把塑料碗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当啷声。然后他一头钻进大卫的大衣里把脸紧紧埋在衣料里。

      大卫感到他那一双小小的肩膀在不停发抖,又叹了口气。他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嗯。只是个很糟糕的万圣节玩笑,对不起。可以给我一点糖吗,玛格丽特?”大卫开口说道。

      “当、当然……当然可以。全、全都拿走吧。”玛格丽特结结巴巴地说,一把把整篮糖果塞进大卫手里然后急急忙忙地退回屋子里。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了只留下这对祖孙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外。

      “路瑟,你看,她给了你这么多糖。”大卫把 路瑟抱起来。

      小男孩抽了抽鼻子用手擦掉眼泪。

      “她是给你的,不是给我的。她不想跟我说话。”他一边打着嗝一边说。

      “对不起,路瑟,我真的很对不起。外公发誓一定会想办法让大家都能看见你,我保证。现在,你想先吃士力架还是奇巧巧克力?”大卫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问道。
      “奇巧巧克力。”男孩咕哝了一句。

      从那天起邻里间开始流传起各种闲话说大卫·雷文斯伍德教授上了年纪糊涂了,脑子被丧女之痛给折磨坏了。

      而也是从那天起,路瑟再也没有提起那该死的“卡车还是奶酪”了。

      …

      那天傍晚,电视里播放着全国各地万圣节庆祝活动的现场直播,画面不断在各个城市间切换。

      透过窗户洒进来的红光提醒着 路瑟今晚也是血月之夜,这几天学校里的同学们一直在窃窃私语地谈论这件事。电视节目画面一转切到了纽约彼得堡街区那条人潮汹涌的大街。

      夜色渐渐深了下去。主持人的解说声在背景里单调地响着,路瑟的眼皮一点一点地开始打架。

      突然,“哐当!”

      客厅里猛然传来一声巨响把刚刚昏昏欲睡的路瑟一下子惊醒了。

      作者注: 卡车还是奶酪”(英文 Truck-or-cheese)的发音和美国万圣节时孩子们说的 “Trick-or-treat” 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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