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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包子吗?
陆淮树再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时,是在葬礼上。
葬礼上寂寥冷清,看得出来他爸陆劲航的人脉关系不怎么样,死了也没人给他送行。
看着黑白相框上的三人,陆淮树摸出烟盒抽出支烟点上一口一口的吸着,内心复杂,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自己出生起就被丢在海城,一个人生活一个人长大,初中时一场车祸还带走了自己儿时的记忆,从始至终陪在身边的只有管家刘伯。
刘伯是个快七十岁的老人了,却仍旧精神矍铄。
自己的亲人不多,现在这世上唯一一个和自己有着血缘的人现在也变成了一捧骨灰。
说伤心陆淮树也没感觉到有多伤心,他只是感觉心里堵了一口气似的,顺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陆劲航的公司原本就摇摇欲坠濒临破产,身上还牵扯到几个陈年旧案,现在一把火把别墅给点了,一家子都葬身火海。
陆淮树的视线又看向遗照上的女人,这女人是他爸后来再娶的老婆,他对这位后妈更没什么感情了。
当初自己一出生就被陆劲航给送走,接着又告诉他的亲妈顾轻雨,孩子一出生就没了气。
顾轻雨在此后的几年始终郁郁寡欢,后来横遭车祸,当场死亡。
发妻刚去世,陆劲航就立马把这后妈给迎进了门,后妈还带着原配的孩子一起嫁了进来。
让陆淮树诧异的是,后妈的孩子现在应该有十几岁了,但是他却只找到了一张他小时候的照片用来当遗照,黑白照片上的小孩甚至整个人还带着未褪去的稚气童真。
但是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这一切。
陆淮树漠然的想着。
回到海城陆淮树就开始收拾行李,别墅在陆劲航的名下,所以要被法院收回了。
他平常也不怎么花钱,陆家给的每一笔生活费,刘伯都会替他存起来,大概有两百多万。
也是好笑,陆氏那么大一个企业,却在这方面上吝啬过了头,也可能是因为根本就不在意,就像养了只小猫小狗,给点吃的能养活就够。
收拾行李时,刘伯突然喊住陆淮树,将一个相框交给了他。
相框里是他和一个小孩的合照,准确来说是小时候的陆淮树,脸颊还带着稚嫩的婴儿肥的他牵着一个看着几岁的小孩,两个人都笑着看向镜头。
他觉得小孩有点眼熟。
“那是你弟弟。”刘伯慈祥的笑起来,岁月已经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不可逆转的衰老痕迹。
陆淮树看着上面的陌生小孩,眉头紧锁,“我弟弟?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刘伯说:“是啊,小树,小燕他那时候被接回了陆家,你又刚好出了车祸,再醒来你就不记得小时候了。陆,你父亲······他也不让我们在你面前提起。”
陆淮树听见刘伯喊他小燕,猛然想起了葬礼上的那个小孩,那孩子名字里也有燕。
他有些不可置信,关注点全然跑偏:“我后妈的孩子小时候怎么和我生活在一起?”
刘伯道:“你父亲把他送过来的。”
“我父亲······”陆淮树一顿,是了,自己这个亲生的都被送到这,几十年不闻不问,更别提这个不是亲生的。
刘伯还在旁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他看着照片半晌,然后把合照塞进行李箱。
全都收拾好后,陆淮树拉着行李走出别墅的大门,回头看着那些人给房子贴上封条。
刘伯准备回老家养老,陆淮树道别后就回了江城。
他上大学一直都是在外租房住,从小的富裕优渥生活让他的少爷习惯根本适应不了大学的宿舍,所以他从学校宿舍里搬了出来在外面租房子住。
今时不同往日,陆氏破产了,钱迟早要花光,他想着毕业前先暂住在男朋友的房子里。
房租水电什么的两人平分。
李安和自己交往了四个月,在自己刚入学还是个大一新生时,李安是大二的学。
他对自己一见钟情,随后马不停蹄的展开猛烈追求,这一追就持续到自己大四马上快毕业陆淮树才松口答应。
陆淮树对自己性取向的认知很明确,他知道自己不喜欢女生而是喜欢男生,面对李安的倔强,他要是说自己没动心也就不会答应李安的告白。
冬天江城的夜晚下起了小雪,陆淮树下飞机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冷意。
因为他身上还穿着在海城时的那一身,一件黑色大衣,里面穿着高领绒毛衣,围着一条深棕色围脖,显得修长英挺。
看着时髦,却不够保暖,他感觉自己都快冻成冰棒子了。
李安租的房子就在学校附近的一片老街——香江街。
街口两边都店都在营业,还靠着墙建了个垃圾站,几排垃圾桶靠在墙边。
逐渐走进,一眼望去就是交错杂乱的电线和斑驳一块块的青石砖地板,一条街过去,开满了拥挤逼仄的门店。白天没晚上热闹,晚上路灯亮了后,老人们都会搬张凳子坐在门店前打牌唠着嗑。
陆淮树推着行李箱走进一家杂货铺里,和老板打一声招呼后就往里继续走。
直到走到楼梯口,陆淮树提起行李箱上了二楼,然后站在202的门前“叩叩叩”敲响了门。
门开了,里面的暖气扑面而来,李安穿着件白色针织毛衣,脸上是藏不住的惊喜。
“不是说晚点吗,怎么这么早就到了,也不打电话给我。”李安嘴上抱怨,话语却是惊喜。
陆淮树拍下肩上的零星雪花,然后看向他,“早点到还不好,早点见到我。”
刚走进去,他就看见了焕然一新的屋子。
“嚯。”陆淮树惊叹一声,“怎么我回去一趟家里变样了。”
李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就…就简单打扫了一下,别说了,先把行李放下来。”他拉着陆淮树去房间里放行李。
陆淮树看破不说破,顺从的被拉着放行李去了。
李安放完行李往床上一瘫,嘴里嘟囔着累死了。
陆淮树把最后一件衣服折起放进收纳箱里。
“别睡,还没吃晚饭呢。”他直起身,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你晚上想吃什么?”
李安思索半天就蹦出一句不知道。
陆淮树笑了,他说:“那我今天晚上下面条?”
谁知一听他要下面,李安立马坐起来,“那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陆淮树轻咳一声。
没有什么原因,只是让陆淮树做饭,还不如点外卖。
自从上个月李安尝过他做过的饭后,就再也没让他进过厨房。
两人都收拾好后准备出门,李安正弯腰穿着鞋,忽然脖颈间被一条围巾围住。
他转脸看去,原来是陆淮树把自己的围脖摘了下来,给自己围上了。
“天气冷,多穿点。”
陆淮树垂着眼眸,认真的帮人把围脖围好。
李安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低头专注的模样和修长的睫毛。
他突然觉得自己赚大发了,死缠烂打的把一个大帅哥追到了手。
电话铃声蓦然响起,陆淮树拿起手机一看,是林彦。
电话那头环境嘈杂,只能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大喊:“你是他朋友?我是酒吧的服务员,这位客人喝醉了!您能来接下他吗?”
陆淮树皱起眉,“在哪里?我来接他。”
那头的服务员报完地址后就挂断了电话。
陆淮树叹了口气,带着歉意道:“我朋友喝醉了,我得去接他。”
李安很善解人意的笑笑,“没事,你去吧。”
说完,垂下眼整理着围巾,遮掩住眼里的失落,其实陆淮树都看得见。
有轻轻抬起李安的脸,缓缓凑近。
李安看着他逐渐凑近,身体僵硬起来,下意识屏住呼吸,唇上绵密的触感让他轰的一下从头红到了脚。
感受到他的僵硬,陆淮树轻笑一声。
一触即分,他看着男朋友熟透了的脸,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李安的脑袋。
“走了。”
陆淮树已经走远,李安却还愣愣的盯着他的背影。
他呆呆抬起手,然后放在刚刚被揉过的脑袋上。
回过神来,不满的撇嘴嘟囔,“真是的,说了几遍别揉我的头,本来就长不高。”
陆淮树到了地方后被服务员带着直奔包厢里去,推门而入看见的就是林彦正在包厢里耍着酒疯。
刚好这时有个酒瓶子飞过来,他几步退至门外刚好躲开。
‘砰’的一下,酒瓶子猛地在墙上炸裂开来。
陆淮树偏头和服务员道了声谢后又把钱给垫付了后才走进去。
林彦横在真皮沙发上呜呜哭着,脸色酡红,嘴里还在嘟囔着醉话。
“林彦,林彦?”陆淮树拍了拍他的脸试图让他清醒。
林彦烦了,一把拍开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左摇右晃的站起来不耐烦道:“我,我不想回去!我要和婉莹在一起”
“你走开!我不要回去!”说着,林彦又推了一下陆淮树。
陆淮树被推的后退几步,反倒是推人的林彦一下没站稳,直接栽回到了沙发上。
包厢里陆淮树单手叉着腰,他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
不过还是把这些违反法律的想法给压了下去,看着沙发上的酒鬼,陆淮树深深叹了口气,有些烦躁。
想抽烟。
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做了。
酒鬼又开始抱着沙发边哭边嚎,嘴里婉莹婉莹喊着,聒噪又刺耳。
陆淮树摸出支烟点上,又掏出手机把林彦耍酒疯的样子给录了下来。
他心眼小的很,有仇当场就报了。
等着第二天这玩意儿酒醒了就发给他看。
陆淮树还学着摄影师走近专门录个特写,嘴里叼着烟乐的不行,等酒鬼嚎累了瘫在地上不动了后,正好一支烟也抽完了。
随手把烟头摁灭在了烟灰缸里,又把手机揣回兜里。
好不容易把人带出酒吧,陆淮树打了辆网约车,想把人扔去酒店住一晚,结果车来了,酒鬼不乐意了。
司机看见是一个耍酒疯的酒鬼,不耐烦的啧一声:“这一单我不接了,你取消一下订单吧。”
没给陆淮树说话的机会,司机便一脚油门开走了,留下两个人在路边吃了一嘴车尾气。
林彦紧紧抱着路边的电线杆,任凭他怎么拽就是死活不肯上车。
陆淮树忍无可忍,往他后脑壳子扇了一巴掌,林彦被扇的脑门“咚”的一声撞上电线杆子,听着就撞得不轻。
“嘶——”他捂着脑门转头欲骂,“哪个傻······”
陆淮树抱臂冷漠的看着他,林彦酒一下醒了大半,嘴边的话也都咽了下去。
“陆陆陆陆哥。”
林彦说话都结巴了。
陆淮树气笑,额头青筋凸起,扯出一个危险的笑容,幽幽道:“林彦,你再耍酒疯,你就在这睡一晚上。”
某人看见他的笑容,登时打个激灵然后跟个鹌鹑一样缩在电线杆边上不动了。
直到重新打的另一辆车到了后,一路上一直到酒店林彦都没再闹过,只是呆呆的坐着。
把人送到之后,陆淮树把他往床上一甩就不管了,走出酒店大门,去附近的饭店打包了晚饭。
经过热闹的夜市,又去打包了一堆吃的。
浓暗的夜色被城市的璀璨照亮着,陆淮树站在路灯下,两只手拎着满满的吃的,然后再一次坐上自己打的车。
真得去买车考个驾照了。
到街口下车后往里走,走了没几步,前面的垃圾桶就突然发出哐当一声的巨响。
他不以为意,依旧自顾自往里走。
“哐啷”
垃圾桶又发出了响声。
这下彻底勾起了陆淮树的好奇心,他缓缓走过去,结果几只老鼠猛地窜出来从他脚边溜过。
什么鬼。
陆淮树一阵恶寒,抬脚准备离去,余光却一下闪过什么。
他探身看去,是一个流浪儿蜷缩在垃圾桶旁边,双眼紧闭好像睡着了,只不过睡着了都还被冻得哆哆嗦嗦的。
身上穿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半个肩膀都露了出来。
不过藏得够隐蔽的,不探身子去看根本就看不见这里还藏着个孩子。
“喵~”
突然有一声细弱的叫声从小孩的怀里传出。
接着,小奶猫从小孩宽大的领口钻出,一张脏兮兮的猫脸盯着自己喵喵叫。
小孩被猫给闹醒了,伸出脏兮兮的手揉眼睛,然后迷茫抬起头。
“啊——!”
小孩吓了一跳,抱紧怀了里的小猫盯着面前的人。
因为他太过瘦小,脸上又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陆淮树实在看不出这是男是女。
“小孩,怎么在这睡着了,你不回家吗?”陆淮树问。
不知道是附近离家出走的小孩还是流浪儿,身上穿着脏到看不出原来样子的衣服,裤子的膝盖处也破了个大洞,头发被轰了一样,上面粘着一些不明物体和枯树叉子。
小孩只是盯着面前的陌生人,既不说话也不摇头点头。
旁边一户人家的大娘倚在门边磕着瓜子,朝着这大声道:“小伙子,这孩子不是我们这的,跟个傻子似的,问他什么他都不说。”
说罢,大娘往边上呸瓜子壳。
陆淮树听完,内心大致有了猜想,看这小孩实在可怜,于是把自己刚买的素面试探着的递了过去。
小孩没有接,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陆淮树只好放在了面前的空地上。
可能是闻到了食物的香味,他的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突出。
想了想,陆淮树又把自己的大衣脱了下来,盖在小孩的身上。
“穿着吧,这天怪冷的。”
说罢,他拎着晚饭站起身走远。
目送着人远去,直到看不见后,小孩才缓缓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大衣的一角,然后又猛的把手抽回去。
雪停了,整个城市都被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陆淮树敲了门后等了一会门才打开。
屋里的灯光倾泻出来,李安站在门里,笑着道:“回来了。”
他突然发现陆淮树的大衣不见了,关心道:“这外面这么冷,你外套怎么不见了。”
接着赶紧伸手把陆淮树手里的吃的都接了过去。
“先进屋,等会再说。”陆淮树感觉凛冽的风全灌进了衣服里,浑身都冷透了。
两个人进屋后,陆淮树顺手把门关上,而李安把吃的都放在了客厅桌子上。
“路上遇到个小孩,穿的很少还睡在垃圾桶旁边,所以我就把大衣给他了。小安,你知道他是谁家的小孩吗?”陆淮树走过去把吃的从袋子里拿出来,一边不经意的问着。
“小孩?”
李安拿着碗筷出来,有些疑惑的看着陆淮树。
他把碗筷递给陆淮树,然后盘腿坐在沙发上:“唯一几个住这的小孩我都记住了,晚上一般都被家长关家里写作业,不让出来玩,你说他睡在垃圾桶旁边……”
李安沉思了一下,“应该是离家出走吧,毕竟现在这个社会怎么可能有流浪儿。”
见他真的不知道,陆淮树也歇了打听的心思,笑了笑:“不说这些了,来吃饭,我特地买了你喜欢吃的菜。”
“好。”
吃完饭后,两人都回了房间洗漱,李安租的房子虽然是两室一厅的,但是面积特别的小。
房子不大但是交了地暖费,今年气温降的比往年快,提前供暖了,房子里都是暖洋洋的。
卧室很小,陆淮树洗漱完躺在床上,快一米八的身高躺在床上小腿还露出去了一大截。
没办法,他身高体长的,只好侧身曲着腿睡觉。
换了个不舒服的睡姿睡觉,尤其是自己还认床,不出意外的,他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突然那个外面那个小孩,忍不住唾弃了一下自己的同情心。
可能是和父母吵架了赌气离家出走了吧,和自己没关系的事,想那么多干什么。
一直到后半夜又开始下雪,陆淮树才有了点睡意。
直到早上九点半,他才悠悠转醒,掀开被子坐起身按了按酸痛的脖颈。
心情实在不美妙,臭着脸起床站在厕所洗手池前刷牙洗漱。
洗漱完穿上衣服去了客厅,发现李安已经坐在了餐桌前吃早餐。
李安也看到了他,只不过刚好往嘴里塞了个烧麦,口齿不清道:“早,啊树,来吃早餐。”
“好。”
陆淮树看着他两颊都吃的鼓鼓囊囊的,忍不住又补上一句,“嘴里还吃着东西就别说话了。”
因为李安等会得去上班,风卷残云般吃完早餐就急匆匆的走了
家里只剩下陆淮树一个人在餐桌前吃着早餐,吃完早餐,他收拾好客厅,拎着袋垃圾出了门。
提着垃圾,刚走近垃圾桶,陆淮树就发现昨天那个小孩还在那,他裹上了陆淮树的大衣,半张脸都埋在衣领里。
他的身上盖满雪,就连睫毛都是雪白的。
似乎察觉到了有人,他抬起黝黑的眼睛看向来人,发现是昨天给自己送吃的那人,眼神一亮,视线随着陆淮树移动。
目光如影随形,陆淮树把垃圾丢进垃圾桶,偏头看向小孩,眉毛一挑:“看着我做什么?”
没有回应,小孩只是坐在地上静静的看着自己。
陆淮树来了兴趣,转身走进最近的一家包子铺。
出来时手上还提着正在冒热气的包子。
“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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