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秋

　　戌时三刻，夜色很快涨上来，四野随风翕动，起伏有声。男人背上的猴子“吱”叫一声窜上肩头，猴尾上挂着的油灯摇晃。脚下是被腐尸养得渗油的土，几簇磷火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像冷而贪的兽眼。

　　莽莽的荒山，男人却很知道要往何处走，不多时，便来到这荒山山脚的一处山洞。

　　洞里漆黑似将风声也吞没，凑近洞口,一股几近叫人涕下的野兽腥膻味迎面而来。小猴掩鼻急得跳脚，可那男人却毫无感觉也似，拍了拍那猴儿以示安抚，面色不改地走进山洞。

　　进了山洞，那一豆油灯便全无用处，男人却全然不慌，低头专注看着鞋尖前的一片暧昧黑黄，九步后，只见黑暗里有一条黑底白环的扁头蛇在他鞋尖前盘旋。

　　男人便心知不能再向前走了，遂冲山洞尽头的黑暗拱手道：“百兽母，叨扰。”

　　如若男人的油灯再亮一点，他就能看到山洞尽头，一大团散发着皮毛腐臭的身影抖了抖，从丛生的黑煞皮毛中露出一双人眼——那双眼竟是竖瞳。

　　百兽母的目光落到因畏惧而性躁的猴子上，声音嘶哑而诡异：“说书人啊，我等了你很多年。”

　　男人笑一声，盘腿坐在地上：“是啊，我终于还是来了——仔细算来，从隆生朝到如今，已经有四百年了罢。”

　　“是四百三十八年又四个月，那时候这里还是白朝，姓昆的天下。”百兽母语调追忆般安详，“日子真是过得太慢了。”

　　“于我而言，日子是越走越快。”男人微微苦笑着说。

　　“你是真正的不死之身，长生久视之人，我们当然不一样。”百兽母却是颇愉快地笑了，仿佛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巨大幸福，“开始吧，就让我的故事把这时辰过得再快一点。”

　　男人摇摇头道“好无情的决定”，却调整了一个舒适的，便于听故事的姿势。

　　百兽母闭了闭眼，沉吟了一会，缓缓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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