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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
一辆鬼火从街头一路炸过来,“吱”地一声甩尾,刹停在纪耀集团的双子楼下。
身着制服的保安疾步上前,刚想喝斥,但在看清后座少年银白色的长发时,又噤了声,赶紧偷偷拿出呼叫机联系上级。
少年长腿一迈,轻巧落地。
头盔摘下,露出一张冷白如玉的脸。脸上五官精致动人,身形清瘦挺拔,往那一站,旁人就挪不开眼。
前座的黄毛头盔还没来得及摘,手腕就被一把扣住了,人被拽着直往大厅里拖。
“哎!白雀!我车没锁!”
“丢了给你赔一百辆。”
“我要那么多干嘛?!我又不是车贩子!”
“对,你不是车贩子,你是傲血枭皇,你是城北的王,你有八百个一呼百应的小弟,你还有我这个对象如花似玉。”
一路上没人敢拦,白雀拖着黄毛一路横冲直撞,直闯二十六楼。
“砰!”
会议室的门被一把推开,巨大的声响震得所有人一惊,汇报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目光都聚焦门口,但看见白雀,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叱责这个小祖宗。
主位上的年轻男人抬起眼,目光沉沉,最先落在白雀紧紧抓着的那只手上。
然后视线才一寸寸移过去,落在黄毛脚上的豆豆鞋上,腿上的紧身裤上,Logo大得晃眼的仿冒T恤上……
最后是那颗脑袋上。
一头黄毛,涂着黑色唇膏和眼影,糟糕得没人敢看第二眼。
还打了唇钉、鼻钉、眉钉、两排耳钉……
挺会做生意的。
一颗头就是一家饰品店。
“今天先到这里,请各位整理好报告发我汇总。”助理立刻出声清场。与会者都很有眼力见地起身往外走。
“小少爷,您请。”助理躬身示意。
待两人进入,门被轻轻带上。
瞧着面容俊朗,气场强大的年轻男人,被白雀偷偷戳了戳,黄毛才赶紧抬起下巴,声势嚣张道:“喂!你就是纪天阔是吧?”
见男人没反应,黄毛用手肘蛄蛹身边人,“他是哑巴你怎么不早说?欺负残疾人犯法不?”
白雀不悦,蹙着眉低声道:“他好着呢!”
黄毛听了这话,这才壮着胆子拔高音量:“服了你个老六!跟爷装什么蒜?我今天是来通知你的!我要跟白雀在一起!”
白雀:“对,我们要在一起!”
黄毛:“我们还要结婚!”
白雀:“要结婚!”
黄毛:“你复读机啊?”
白雀:“我不是啊。”
“那你说点别的!”
见纪天阔眼神寒了几分,白雀心里虚得很,但不得不壮着胆子,扬声道:“你别想拦着我们!”
纪天阔手中的钢笔往桌上一搁,目光森森地扫过两人,冷声冷气道:“白雀,你最好别告诉我,你夸得上天入地的对象,就是这位。”
“什么意思?白雀,他瞧不起我?他是不是瞧不起我?”黄毛指着纪天阔问白雀,然后炸毛了,“高高在上个什么劲儿啊他?辉煌一刻谁都有,别拿一刻当永久!莫欺少年穷!”
“他不是针对你。”白雀忙安慰道,“他一直都是这样说话的。”
“行,我都懂。先穿袜子再穿鞋,先当孙子再当爷。为了你,被欺负被侮辱我也认了。”
白雀星星眼地看着黄毛。
纪天阔额头青筋微跳,“白雀,你闹够了没有?”
白雀一愣,扭头凑近黄毛,小声问:“是不是差不多了?”
黄毛瞪他一眼,“这才哪到哪?他一天不同意咱俩的事,咱俩就一天不能罢休!”
“他心脏不好,再闹他该难受了。”白雀有些着急。
黄毛琢磨了一下,勉为其难:“啧!行吧,那改天再来。为了你,我愿意忍,也愿意等。花会谢,人会呆。哥的爱,never say goodbye。”
“白雀!”纪天阔的脸彻底黑了下来,压着怒意,“你最好现在就给我回家去!”
“大舅子,我对象现在可回不去,他得跟我去摇花手。”说罢,黄毛就拽着白雀往外溜了。
入夜后的纪家大宅,灯火通明。晚风掠过庭院,捎来草木将凋的微凉。
“大少爷,降温了,您别等了,早些回房歇息吧。”李妈拿来一条毛毯,轻轻覆在纪天阔膝上。
纪天阔面色沉冷,抬腕瞥了一眼时间。
十一点了。
纪家没有门禁,但白雀晚上十一点未归,这还是头一遭。
他略一抬手,身后的随从立即附耳上前,“你去查……”
他话刚开个头,远处就传来一阵劲爆的DJ:“在你的心上~自由地飞翔~灿烂的星光~永恒地徜徉~”
纪天阔的嘴角抽了抽,他扶了扶额头,接着说,“你明天先派人去把他的音响砸了。”
摩托车在院外熄了火。
不多会儿,白雀就踩着“如果你不爱我,就把我的心还我。你用爱换走青春,我还留下了什么……”的bgm溜了进来。
一见到沙发上那道身影,白雀顿时就蔫了,不敢吭声,乖乖地站在了沙发旁。
纪天阔眼皮都没抬,“怎么现在才回来,你那边天才刚黑?”
“就……玩忘了时间嘛……”白雀小声回答。
“玩忘了时间?你当自己是小学生吗?”纪天阔被气得心肝脾肺哪哪儿都疼。“今天的事,你自己解释解释。”
白雀一听这话,顿时腰杆挺直了,整个人都理直气壮起来:“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家里没有给配对的,就只能去外面找了呀。”
“你才多大?!”
“我成年了。”白雀不满地说,“清海也交女朋友了呢,你咋不说他?”
纪天阔冷眼看着他,“他那好歹算门当户对。”
白雀惊得眉毛飞起:“你居然看不起黄毛?!”
“他哪一点值得高看?”纪天阔沉声质问,“性别暂且不谈,他有文凭吗?有房吗?有车吗?”
“是有车的呀。”
“破摩托车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纪天阔一想到那破音响,心脏又是一阵抽痛,赶紧伸手给自己顺气。
白雀瞧出他身体不适,瞳孔一颤,连忙扑到他身边。
“你又不舒服了?”他手忙脚乱地替他揉着心口,“难受了要赶紧去医院的!”
纪天阔挥开他的手,由佣人搀着起身回房。
白雀心急如焚,担忧地跟上去,“纪天阔,要去医院的呀。”
见纪天阔压根不理他,他一把捉住他的手腕,“我跟你说话呢!老公!”
纪天阔身形一滞,被这声近几年都没再听过的称呼击中,差点没站稳。
虽然荒唐,但白雀……确实是他八年前过了门的媳妇儿。
那时候纪天阔中断学业,回国准备做心脏手术。
和现在一样,也是夏末秋初。
那天他从医院回到家,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婚。
婚礼仪式早已办完,堂子和红绸都撤了,只留下些许红烛燃烧过后,未消散尽的蜡香。
公鸡替他拜堂代娶。他觉得荒谬,不肯认,被老爷子以绝食逼着进了洞房。
他脚步沉重地穿过长廊,跨过白石拱桥,最终停在了卧房门口。
门上贴着张大红色的“囍”字。
这红色红得热烈,红得突兀,与这宅院沉静古朴的氛围格格不入。
纪天阔久久的盯着这“囍”字,不由得叹了一声气。
推开门,简单素净的卧室里,只床铺那一片是红色的。
他走进屋,反手关上门,目光投向那片红色的中心。
刺绣喜被上坐着个小小的人儿。小人儿穿着龙凤褂,金线银丝缠绕出吉祥的图样,一头银白色长发被精心盘起。
与这身隆重打扮极不协调的是,他怀里紧紧抱着一只破破烂烂的垂耳兔毛绒玩具。兔子的一只耳朵几乎要掉下来,看着比屋子里的景泰蓝香盒更像个古董。
听到开门声,那小人儿抬起头,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大眼睛怯生生地望过来,提溜转地瞧着他,惶恐又不安。
直到见到“新婚妻子”这一刻,纪天阔才切实地感到难以接受。
他,纪天阔,一个即将十八的男高中生,和一个……看这身型样貌,顶多也就十岁的小学生……
结婚了。
“老、老公……”那小人儿似乎鼓足了勇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腔调软嫩,听得纪天阔胆战心惊。
被个估计还没他腿长的小孩叫“老公”,纪天阔差点喘不上气来。他心头一阵激动,低头咳了好一阵,脑袋里嗡嗡的。
刑,真的很刑。翻开《未成年人保护法》,条条款款都说“刑”。
用纸巾捂着嘴咳了好一阵,纪天阔才勉强平息下来。
他到单人沙发边坐下,抬眸看着那一团小小的身影,然后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听他这么一叹气,小人儿更加局促不安了,两只小脚来回不停地勾。要是给他两根棒针,围巾估计都织出两寸了。
纪天阔沉默半晌,才尽可能平静地问道:“谁教你这么叫的?”
“妈教的……爷爷也让我这么叫你呢……”声音软软糯糯的,听着挺乖。
“你叫什么名字?”纪天阔顿了顿,看着小孩的长发,又问:“你是女孩儿?”
“叫白雀。”白雀细声细气地回答,“是男孩儿呀。”
他空出一只小手,摸了摸自己的银发,“妈说……短发不像女孩儿,怕……怕你家不满意,给退货,就让我留长发呢。”
后面一根辫,前面还有一根辫,男不男女不女的,这不更容易让人不满意吗?
怎么想的?
还一口一个“妈”呢……
纪天阔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冷嘲。为了一百万“彩礼”,就毫不犹豫把亲生儿子卖了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当妈?
不过听到“男孩儿”三个字时,纪天阔着实松了口气。
仔细想想也是,老爷子就算再老糊涂,再想用冲喜这种蠢办法来延长他的寿数,也不至于真的给他找个女孩儿。
虽然以纪家的权势,就算对方是个女孩儿,也不耽误他纪天阔将来病好了再明媒正娶。但毁人清誉,终究是不积阴德。
纪天阔还想再问问别的,但他乏了。
一回国就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身子都躺薄了。如今被骗回来,身累,心也累。
他洞房是入了,但再进一步就不可能了。姑且不说他对男孩儿没兴趣。就是有,纪天阔也不想,更不能。
——身子骨太虚了,走两步都想喘,动两下估计得死。
他进浴室洗完澡,换了身睡衣出来,见小人儿坐在床边小鸡啄米,小脑袋瓜一点一点,几次差点从床上栽下来。
房间里突然多出来这么个麻烦的小东西,纪天阔一阵心烦。
他抬手推推他的脑袋,“醒醒,洗洗睡了。”说完,他就自顾自地上了床。
白雀本来都睡迷糊了,被突然弄醒,眨巴眨巴眼发了会儿懵,骨碌转着眼,看看这间比他整个家还大的卧室,才重新脱离混沌,想起现在是个什么情形——妈把他送人了。
一想到妈不要他了,白雀就坐在床边哭。
哭了会儿哭困了,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回头望着躺在床上的哥哥。
这个哥哥,骨头架子又长又大,躺在被窝里却薄薄的,瘦惨了。
白雀犹豫了片刻,爬上床,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哥哥的肚子。
纪天阔已经睡着了,被这么戳了两下,掀开眼皮,冷冷地盯着小人儿。
白雀被他的眼神吓得缩回手,怯怯地绞着衣摆:“我不会……”
“不会什么?”纪天阔眉头拧成一个结,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整得语气不耐。
“我不会脱这个衣服。”白雀胆战心惊地回答。
纪天阔垂眼看去,龙凤褂上金银线密密匝匝,覆盖着正红底料。袖口、领缘、裙摆,每一处都绣满了龙凤呈祥图案,袖口还用珍珠点缀出祥云纹样。
他想起佣人方才在院子里的八卦:“为了做那身龙凤褂,请了八位粤绣传人。多亏了嫁衣小,不然日夜赶工半年也完不成。”
但今夜,整个山庄,只有这个小人儿如此盛装,像是一场献祭,走进他那未知的、一塌糊涂的命运。
没宴请宾客,也没响炮,白雀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嫁给了他。
他自己命该绝,却拖着一个无辜的小孩儿下水。
纪天阔心生一丝怜悯,又叹一口气。
十七八年没叹的气今晚都给叹完了。
他撑着手坐起身,动作粗鲁地帮白雀脱衣服。当把最麻烦的系带解开后,他就停了手。
接下来的,再由他来就不合适了,就真刑了。
“裙子你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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