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痕》

　　第一章华灯初上
　　华灯初上，城市白日的喧嚣归于宁静，舒风华用手指挑开白莲落地窗帘的一角静静的看着楼下远处川流不息的车道，浓眉微蹙，眼神飘离。此时他亦不知道自己所思为何，远处大厦玻璃反照的昏黄微弱的光打在他白皙的脸上，逾越显得他脸廓的清晰刚毅。室内的灯没有开，也不需要开。
　　“啪！”一声，室内的灯被打开了，舒风华的眼睛一时不适应竟有些涩涩的发疼。
　　“舅舅，舅舅。”两声清脆的童声伴随着灯的打开传来，舒风华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软绵绵的小东西已经向他冲了个满怀，紧紧抱住了他的腿。舒风华立刻蹲下来抱起这个小东西。
　　“美美，是不是又闹着爷爷出去买好吃的了？”风华刮了下美美的鼻子，清捏着她可爱的小脸蛋问。
　　“是的，舅舅。亲一下！”美美边吃边送上自己的嘴在风华的脸上亲了一下。
　　“反正在家也没事，你刚回来啊？”舒建国转身把刚买的东西放进冰箱。
　　“嗯，刚下班。实习还是比较辛苦呢！还有，爸，以后少买点零食给美美吃，小孩吃多了不好。”
　　“知道啦！”
　　“舅舅，我要看《无敌金刚》”
　　“好的！”风华抱着美美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眼光不禁意又向窗外开去，继而沉默片刻。
　　“爸，姐还没有回来吗？今天不是星期六吗？”舒欣然星期六，星期日是不会上班的。
　　“我也不知道，你问我，我哪里知道。”提到欣然，舒建国的脸色和语气都变了，还是在生气吗？风华暗想。前天晚上爸爸和姐姐又为了老问题起了争着。
　　舒风华现在是大四的学生了，正在实习，主修法律。风华也很高兴能工作了，那样就可以减轻姐姐的负担。这几年他上大学的钱都是姐姐负担的，本来爸爸有足够的经济实力供他上学的，可是自从姐姐坚持留在上海，爸爸最终还是被父爱打败了，也来到上海花了半生积蓄买了这套房子，也不过八十多坪。
　　舒风华从心底佩服姐姐，他仍旧记得几年前的那一幕，姐姐的坚持，决绝，深深震撼了还是高中生的他。他真想见见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值得姐姐这么执着！这几年，姐姐虽然过得辛苦，可那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一切困难和痛苦在面对时间的时候都是懦弱的，无力抗衡。姐姐不是也都挺过来了，面对困难龇龇牙就过去了。这是姐姐曾今跟他说过的。

　　舒欣然迈进家门的时候已经是灯熄人眠了。她蹑手蹑脚的打开客厅的小灯，怕不小心弄到东西吵醒他们。打开冰箱，拿了块面包，胡乱的吃了几口便没有胃口了。好累啊！欣然感到。今天本来不去上班的，都是林洁惹得祸。说什么今天是和男友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工作还没有做完，那份汇丰银行的信用证今天必须审核出来，必须核对商业□□，矫正信用证以求尽快发货，今天必须整理出来，，陆经理要的，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没办法，欣然只好勉为其难再帮她一次，不过前提是她下次请吃宵夜。工作真是难，刚才在公交车上，欣然就无比感慨，在职场上打拼也几年了，辛酸苦辣自知之明。就比如今天这份信用证，名是交给林洁做的，要是完成不了，少不得自己和林洁要一起被骂。不用想都能知道陆老大那张阴沉沉得脸，好像别人欠他百八十万的，不知怎么自己开罪他了，凡是跟自己扯上扯不上的错误，她都是跑不了的。就拿这次来说，要是星期一完成不了任务，他肯定会说：“舒欣然，你做事能不能上点心，你是老职工了，还要我怎么教你带新人！林洁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一张信用证都漏洞百出！”“舒欣然，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做事负点责任好不好！”时常是陆峰一句话堵得欣然哑口无言，毕竟人家是领导，你能怎么着。幸好，欣然抗打击的能力也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对陆老大的骂声也无动于衷，不就是一顿骂嘛，总比丢饭碗好。欣然心里明白陆峰的手段，前段时间，不就一个老职员被他开掉了，对付这种小人还是避让的好。现在经济不景气，到处是找工作的人，还怕没人工作不成。话说回来，欣然哪里是不气，能有不气的嘛，为了不丢饭碗，至少这份工作她很喜欢。陆峰的意思她在明白不过，好几次陆峰暗示她，对她动手动脚，没办法人家是上司你能耐他如何，只好忍了。本来今天加班，心里也没静下来，一直想快点做完好回家陪美美，临走都要出办公室的门了，还是被陆峰叫了回来。
　　“欣然啊，你在把这份合同看看，看仔细了，别再出现上次商品包装标的不清楚的问题了。”舒欣然无语，无奈。让她做事也就罢了，还不忘提醒她一番，上次的错哪里跟她有关，真是无语问苍天！舒欣然自认为审核小小的一份信用证还是不会有任何差错的！
　　越是急就越是慢，回来时又遇上堵车，看着窗外小车飞流而过，大巴车确跟蚂蚁一般前行，不免又是一番感怀。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有钱人可以买车，自然是比挤公交空间大，自然也就舒服，连在交通工具上都能体现金钱的魅力。欣然被自己这一想法给逗笑了，自己居然得出空间和金钱成正比例的关系。不过自己一直有买车的打算，原因很简单，就是希望每次接美美放学的时候，自己的宝贝能舒服点。自己挤公交可以忍受，确不能忍受美美吃一点苦头。她要把自己所有的爱无以加覆的给美美，就像她爱他一样。
　　看了一眼墙上的壁钟，已经十一点半了。欣然蜷缩在沙发里懒得动弹。过了好半响，起身轻脚走进房间，看看美美睡的好不好，是不是又踢被子了。还没开门，就和刚从房间出来的风华撞了一个对脸。
　　“姐，回来了啊。”风华指了指手表，尽量压低声音，“这么晚才回来，你也不害怕！”
　　欣然听出了其中的担心和略微的责备之意。确实，这么晚了，一个女人走在大街上危险，繁华的阶段还好，要是昏暗无人就成问题了。要知道每天这个城市都在发生杀人，抢劫这些悲剧，人命不值钱。难保哪一天这些悲剧不会在你身上发生。就上网上流行的一句话：“丫的！一条贱命也值得你这么爱惜。”
　　“哦，今天有事就耽搁了。你别说，刚才走在楼对面的那条黑巷我心里发冷。一个人都没有，都像鬼片里的场景了。”欣然笑着回答，眼中带着倦意。风华看着姐姐面脸的疲惫，也不忍多说。
　　“姐，你早点睡吧。晚安。”风华拍拍欣然的肩膀走开了，欣然蹑脚走进房间，看美美睡的安稳，被角也压的正好，显然风华刚才弄过。睡意袭来，打了个哈气，欣然倒头趴在床边，竟累的不想动一下。洗澡睡觉！
　　刚走到客厅，欣然发现爸爸舒建国不知何时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一脸不高兴，怒意尽显。欣然不禁头皮发麻，都累了一天，还要应付爸爸的不依不饶，真的是累了，欣然也不想太理会爸爸的怒气，她和爸爸之间的口角冲突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总是为了那个问题，为了那个男人！心头触痛，不愿多提更不愿多想。欣然转身打开浴室门准备洗澡，手未触及门把，舒建国开口讲话了。
　　“不是说不加班的嘛，怎么又加班。美美你也不管了！”
　　见欣然不说话，舒建国有点火了，知道女儿又以沉默应付过去。
　　“你不是说要照顾好美美的吗，为了美美以后不要再这么晚回来了。”舒建国的语气有着有着不容拒绝的力量，严肃而深沉。欣然也不打算回嘴了，已经很累了，不想再回答了。她自认为已经做得很好了，试问有谁能像她这样工作却为了孩子一天班也不加呢！
　　“怎么不说话？还是你认为自己已经做得挺好了。”舒建华天生的火爆脾气濒临爆发。“美美已经四岁了，你这个做妈的也要为她考虑！你当时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能带好宝宝吗？”
　　“爸爸”，欣然停了停，整理了一下情绪，“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美美，不然我也不会把她生下来。既然自己坚持了，我就会尽自己的责任。而且，我觉得现在也没什么不好，您不要再围着那个事情不放了。您也知道美美四岁了，长大了，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以前的事了。过去了就过去了。”
　　“过去的可以不提，那现在呢？你才二十多岁，年轻着了，难道真的打算一辈子就一个人守着，耗着！”舒建国不免有些激动，已经不再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这把欣然震惊了。看着父亲越发苍老的脸，欣然立刻后悔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哪有父亲不为儿女着想的，自己没给爸爸少添麻烦。印象中只记得妈妈死的那天，爸爸哭了，那也不是大哭，默默的流泪。
　　欣然哽咽了，不知用什么话来安慰爸爸，只是慌忙的说：“爸爸，请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是我这个女儿不好，求你了。”外面的争吵，风华在房间里早就听见了，可是却没出来。风华知道自己出来也没用，让他们把心事都摊出来也好，不然总是不舒心。不是一家人，不讲一家话，更何况自己不是真正的舒家人，不过是领养的孩子而已，那还是早年的事，那时候舒家经济条件好，舒母不愿再生，又一个小孩，就领养了自己。虽说舒家一直把自己看做亲人，面对姐姐欣然的这件事情风华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过问的好，他能做的只是默默的关心着他们，他爱着的人而已。
　　“爸，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现在真的很好，你不用担心的，爸，都已经几年了，我一个人不也是挺好。”说着说着欣然已经泪流满面，但仍试图平复父亲的悲伤与怒火。
　　“你也知道几年了！几年了！”舒建国青筋暴跳，这个话题是他不能触碰的导火线。
　　“就为了那个男人？！你就清清寡寡的过一辈子！以前的事我也不提，我不管你是被骗也好，是真心实意也罢，反正孩子是生了，大三就挺着个大肚子回来，学业也丢了。这些我都不想再说了。问你那个男的是谁，你就是不说，你让为父的怎么甘心女儿这样不明不白的！这些也就不说了，但人总该为自己将来考虑考虑吧，你现在是不是也该找个人嫁了好好的过几天舒服安稳日子，我就是死了也瞑目了。我在下面见到你妈妈也有个交代！”舒建国字字句句轰的欣然无处躲藏，泪水在那本是清亮的眼睛里喷涌而出，怎么挡也挡不住。因为爸爸的这些话触动了欣然内心真正的伤痛，自己也为自己做下的事情感到愧疚，自己倒是没什么，苦点累点，可真是连累父母一起受罪！一时间只是哭，不知道该说什么。
　　“欣然。。。。。。”舒建国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长叹了一口气。看着欣然哭心里也不好过，自己女儿自己是最明白不过的，自己又何苦逼她呢！这几年欣然也没过好日子不是。想到这里语气也软化了好多，无力而苍白。“爸爸已经老了，自你妈走了，我这身子骨也不见从前了，指不定那天就没了。我不能陪你走多远了。。。。。。”
　　爸爸的话像针一样狠狠的扎在了欣然的心窝里，痛的说不出话来。是她的错，是她的错，一遍又一遍的，欣然在心里指责自己，怪自己太自私，好好的一个家因为她而搞的不愉快，妈妈也抱着遗憾走的。
　　“爸只是希望你能找个靠得住的人照顾好自己，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平凡也好，默默无闻也好，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幸福。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老是梦见你妈对我说：建国啊，我放心不下欣然，你多操操心，啊？”
　　这些话让欣然难过极了，欣然知道爸爸为什么说这些话，突然自己下定了决心，不管了，自己是何苦呢！
　　“爸，你别说了，我听你的以后。”
　　“既然这样，你就跟陈俊生好好走在一起，别有其他念头了，我看他靠的住。人家一个大小伙子，也没结过婚，条件没的说，不是喜欢你，人家图你什么。你也别抱幻想了，那个什么，他还能回来找你怪了，美美都四岁了，也该给找个爸爸了。”舒建国见欣然不说话，知道她是听下去了，便回房去，留下欣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独自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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