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舍·流苏帘

　　他只手又挑了杯袅袅惹香的碧茶，也不晓得是不是千古之物会不会发霉，只是漫无目的地凝着壶中沸腾，咕哝的小泡执著地浮到水面，再突兀地猛然破裂。
　　几天了。
　　他靠在墙上闭起眸眼，目底色晦竟像起了一片水泽荡漾。两千立年他自然而然地忘记了哭泣是否该有眼泪，那种失去了什么似的撕心裂肺在他的脑子里是一片淡然。
　　他起身撩起通往哑舍内间的帘子。珠历可数，一股莫名的冰凉悄然地消融在他的指尖。
　　——可他又怎会感受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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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微凉，悠悠升烟。
　　这日医生下班得有些早，但一天两个手术也是有够磨人的。这个月几乎所有该发的不该发的、应得的或是抢的奖金，都换成了小笼包进了老板的肚子里。
　　他很有道德地没嘀咕老板最近胃口大开，也因为老板那掩于赤龙服底下的瘦弱身子经不住风让人实在没可能往横向发展那方面想。但其实是不是弱不禁风……
　　他绝对没有扒老板衣服的意思！
　　医生埋了埋脸，在行人诧异“这货不会在白天xxx”的目光下羞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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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舍的木门完年不起锁这是众人皆知了，医生很礼貌地执手轻声叩门。他想好了，如果开门后看见的是老板他就屁颠屁颠地扑过去，如果是胡亥他就立刻逃……
　　如果是陆子冈他的行动要和对付胡亥的一样，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夫唱妇随……呸呸呸！总之跟胡亥待久了陆子冈也不是什么好人！
　　医生坚定地点点头。

　　“吱呀。”木门凝着医生徙倚的模样轻悄除了声，随着寂静相相照应，略重一听还有些惊悚。
　　老板温淡的折音层次分明逾来，“你今天没带小笼包？”不难察觉迸溢出来的不满还有轻挑眉梢透出的慵然。
　　他靠在门边略略地抬起头，刻画似的五官于晚暮中分明可晰。一指抵在下巴上孰有思虑又好似居高临傲王者姿态。
　　把医生看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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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进了门后先是乖乖招手认错，“老板别生气你让我做牛做马甚至做马子都行啊！”
　　随后老板拂沫饮茶连着一口醒目鲜血成完美抛物线如花洒般给医生洗了个脸。

　　舍里长久溢着一股犹自浮动不安分的幽香，不像是某种香块所致，又如重墨熏得人不行。也不知道老板在灼了什么，只不过浪费这些馆长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稀物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老板，这门帘你好像换了啊。”
　　医生圈着哑舍绕绕停停，他还记得老板之前挂着的门帘是现代商城很常见的那一种。如今这帘线上的碎珠圆润了许多，触上去如玻璃弹珠般却有难得的轻柔，但是……“老板这怎么那么冷！”
　　老板合上壶顶的白瓷盖朝那方向浅昵了一眼。
　　流苏帘。
　　“活该你去动它。”这是一种责怪的声调。
　　即冷的声线告诫医生，他好像又闯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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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之。”
　　旧时的秦城桂华流瓦，谓是当世第一贵国。天公作美万里晴好，薄晚星如海水延绵缠缠。
　　扶苏在轻轻唤他。
　　他好像睡着了，很沉很沉却连噩梦都未有出现。全身上下每一处肌肤都在贪染着慵懒，揉了一会儿目眸还不见得完全清醒。
　　“毕之近日可是乏了？”
　　扶苏轻笑着，模样如打趣一般。
　　他回以抿唇晃晃脑袋，后而问他手中为何物。
　　那是锦盒中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和圆珠，看起来毫无章法可言。扶苏捧起盈盈弯了眉，拘声问他，“好看吗？”
　　他看着犹是墨色的珠子出了会儿思绪，随即捻着指尖漾起声，“自是美过好看。”
　　扶苏眉梢舒喜，“毕之，这是赠予你的。”
　　“此物名曰流苏帘，出自南山之佛。似被人施了仙法独有一股萦人的香味。”
　　“吾听别人说，它有紧缠之意。”
　　“而吾又找不到什么想要伴吾一生的人。唯有汝，毕之。”
　　唯有汝，毕之……
　　他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塞满了一个人的声音，是千年后都落不掉的永恒，如三月湖水麻痹着自己的心尖。
　　流苏帘。
　　不负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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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醒了。这会儿是真的醒了。
　　2014年，7月21日。
　　哑舍好像沦为了孤寂的猎物。
　　仿佛好几年前那样，他一个人，单只一个人，守在这里，等待着古物的有缘人。
　　医生给他的故事好似太多，多得让人一时间消受不了。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会生出须白的鬓发，一副让人捉摸不透的容颊会被什么人刻以沧桑？
　　他又回到了那一张花雕精绣的古南红木桌前。
　　那茶水早已凉却，刻骨似的入他胃里。
　　苦涩、无味。
　　今日亦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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