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理名誉上的大伯

我家现在这一支是明朝的时候分出来逃荒到现在现在老家的村子落地生根的。开始是做小生意，后面是商人吧。明朝的时候一直说商人。到清朝的时候就不做生意了，买了大把土地，子弟读书科举，算是改为耕读之家把。
民国的时候在当地算是大家族了吧，大部分都有写家产，还有一支组织了武装力量，我爷爷是长子嫡孙，自己读书没那么好，又学了木工手艺，就是传统家具，各种雕花也比较精通，收了很多徒弟，也资助了一些人。我爷爷和奶奶的结婚都是二婚。我爷爷头婚那个奶奶不能生孩子，民国那时候又比较乱，不能生也没强求非得有自己的孩子，就抱养了一个，就是我大伯。我大伯家是爹去世了，娘养活不了四个儿子就都送人了。建国前那个奶奶就去世了，长房就剩我爷爷和大伯。建国后大政策是婚姻自由，不鼓励守寡；地方上操作的就是给鳏夫找老婆，给寡妇找婆家。再加上我爷爷成分是地主，然后算是不稳定因素吧，就必须得取，就这样我爷爷就娶了我奶奶。那时候地都被收走分了，家里就剩几个院子房子，我爷爷怕大伯受后娘拿捏就给十几岁的大伯取了媳妇分家出去另过了。没想到的时，我奶奶嫁过来之后接连生了好几个儿子，我那个大伯和大伯母就受不了，三天两头就闹腾，说公爹不是亲的，就看着他们被后娘欺负什么的（据老人说，就是我爷爷有亲儿子了，他们觉得除了分给他们的院子和房子，别的院子和房子都不能给他们了）。那三年的时候，真的是树皮都找不到，村里饿死了很多人，我大伯家的儿子才几岁，我爷爷奶奶和几个小的伯父真的是自己不吃省给孩子吃，都浮肿的像充了气。再后面我爸爸出生，我爸爸算是老来子，缓过来了家里就比较宠一点，但大伯和大伯母就看不惯，反正我爸说他三天两头被侄子揍，被抢吃的用的都天天发生，算是大孙子和小儿子打架，我爷爷也不管，奶奶不敢说不敢管，不然家里就不消停。
等那十年来的时候，我大伯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我爷爷是地主，我别的伯父和我爸都是地主崽子。他本家是贫农，他和我爷爷划清了界限不说，和外人勾结对家族里的人各种批斗。好多事外人是不知道的，但他是作为长子嫡孙养的，就都知道。比如说族谱有几份在哪儿藏着，祠堂的什么地方有银元，谁家有古董……反正都给找出来了。找出来就罪加一等，就各种折磨。本家的好多都被折磨死了。我亲伯父们除了二伯被打破脑袋人变的憨憨的外，别的不是被打死的打死，就是自己受不了自杀了。我爸爸那时候小，对外说是高烧烧死了，其实是被爷爷的徒弟们接走藏起来了。
经过那三年和后面的这十年我本家家族中有才学和才能的基本都死了，就是家族中剩下的都是老的老，小的小，断层的特别厉害。那十年过去后，我爷爷他们后面都平反了，我爸爸那时候上高中了，但开始大学是不能考了的，加上爷爷身体也不好了，就没想着后面去考。那时候高中毕业还是算是高学历的，就被安排在学校当老师了。一是老师没那么忙，二是离家近可以照顾家里。至此我爸的宿舍或者说后面我家，都是村里人在城里的一个驻扎点，有什么事都找我爸。
爷爷他们平反后，那个大伯就被打回来了，在村里也是人人不搭理的存在。在村里生活不是说都欺负他，但总归是不舒服的。据说就想回亲爸的村里去，那边家族不接收，好像说这送出去养的四兄弟没有一个是善茬，在那十年都是兴风作浪的主。那边家族不接收，那村干部就不会给开接收证明，他们回不去，就只能在村里生活。人家钱是有的，和村里的人就不来往了，就是亲儿子都不来往，特别独，亲孙子都见不着他们老两口的一毛钱和一点点零食。他家儿子是个窝囊废，有点像这个故事里的金爸。儿媳妇支撑着养家糊口，一个女人养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的，也是够呛，她和我们正常来往，我奶就和她正常来往。
我爷爷去世的时候，那个大伯父和他儿子没露面，我爷爷临走也释然了，说总归是他没教好，自己造的孽自己受着，和我爸说恩恩怨怨的他走了就算了是了了，以后当普通村里的相亲来往就是了。葬礼上，我爷爷的徒弟和资助过的人都来，他们不但帮着办葬礼，还大把的给钱给物。葬礼就特别盛大，在我的印象中好像开席上百桌，葬礼当天执事和我爸说准备的一百桌的食材不够用，要赶紧派人去采购什么的。礼单都写了好几个本子，我记得葬礼后我家真的有好多钱。那个大伯没露面，那个大伯母一看人这么多，就在下葬后去墓地，哭前面那个奶奶，哭他们两口子日子怎么怎么苦。那个奶奶娘家的侄子和我奶奶的兄弟都气坏了，气的让女人们把那个大伯母打了一顿。然后商量说以后和他家都是陌生人的关系，我奶奶以后的养老和以后的葬礼都和他家没关系。我爷爷的葬礼和他们也没关系，就是后面周年什么的也不允许他们参加。但他家儿媳妇不愿意，带着孩子长跪不起，说他们老两口不认，他们认，要一起养我奶奶。其实大家都是知道他家儿媳妇我这个嫂子不是报恩或者内疚什么的，她自己也知道我爸不会让她真的去侍候我奶奶，她是为了她家儿女的嫁娶。下面的小辈再怎么说也没作恶什么的，就默认了她过年过节去看看我奶奶。
前些年，我那个大伯去世了，在村里一般谁家有百事，都会主动去帮忙的，他没在别人家红白喜事的时候露过面，那大家自己也不会去他家帮忙。儿子是窝囊废指望不上的，那三个孙子就找我爸，想让我爸出面办事。我爸说我出面也办不了啊，你们要不就是找车直接拉到墓地自己下葬。要是想按老规矩让村里的人抬丧绕村子再下葬，那特别不好办，我爸得先去回村里找主事的问问商量，看人家怎么能同意参与。这个三个孙子说，他们爷爷临死想按传统风光下葬。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回村里和人家商量，最后是我爸带着那三个孙子一家一家的磕头赔礼送上烟酒什么的，大家才去帮他家抬丧。
上次回老家，那个窝囊废的儿子已经走了，三个孙子，只有小孙子活泛一点在外面打工混的还可以。老大老二都是老老实实的老农民了。孙女嫁的不远，就是普通人家，有儿有女的，过普通日子。那个嫂子已经很老了，说话还是利利索索的，自己一个人生活，说儿子孙子都老老实实的，平平安安的，和村里人处的不错，她也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