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邪神也说中文吗》

深夜，修道院匿名论坛冒上来了一个很长的帖子【心里堵得慌，今天和一个传说中的天才小姐姐逛街】
“今天和一位……嗯，一位最近大家可能都听说过名字的同学出去玩了。
她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不是高高在上的，也不是苦大仇深的。她会笑，会开玩笑，会陪我试裙子，还会用星光变出小蝴蝶！我们吃了好多据说不健康，但是很好吃的东西，还聊了好多，她甚至跟我讲了她以前任务里的趣事和倒霉事（呜呜呜听起来好疼）。
她笑起来很好看，和我们没什么不一样。
但是……
晚上送她回去，到了她住的地方。门一开，里面的一位阁下就在等着了，语气很平和地说：“回来了，晚上的修炼要开始了。”
她就立刻，真的是立刻，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低头，躬身，特别恭敬地说“是，阁下，不敢耽误”。
然后她还记得回头对我笑，跟我说再见。
可是那个笑容……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我看着那扇大门在她身后关上，感觉就像……就像看着一只刚刚还在阳光下扑腾翅膀的蝴蝶，被轻柔地、却不容反抗地，收进了一个看不见的、华贵的盒子里。
我知道她身份特殊，知道她可能是犯了一些……错误，长辈还说这次她能出来是某位大人物的“善心”。
我以前觉得没什么，天才被重点保护，犯错了要接受惩罚，我现在才知道我有多天真。
那不是保护，那是……我不敢说，但她连做个美甲都不行！因为会影响她手指的精度！她说“长辈不让”的时候，表情特别平静，好像这理所当然。

我现在回到我自己这个乱糟糟但想干嘛干嘛的房间，心里难受得像堵了一团湿棉花。
我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我好为她难过。
很快，帖子就涌上了各种各样的回复：
2L：沙发。看完心里也堵了。楼主说的蝴蝶和盒子，绝了。

4L：楼主你这码打了等于没打啊！要素过于齐全了！不过说真的，之前只觉得她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犯了错被关起来也是活该，但听楼主这么一说……感觉好心疼。
6L：不是，天才和美甲还能联系一下，犯错是哪档子事儿？我错过了什么？她交出那个东西难道交错了？她只是被特别保护起来而已啊……

8L：六楼你这个特别保护还是有点……要不咱不要保护呢？谭公子关三天都缓了三个月，你要不算算她被关了多久？

9L：回复8L，那是关地底下，现在教会把一整个静思园都给了她，还要怎么样？

12L：九楼你喜欢要不你去住呗！你以为静思园是什么地方？那是给大人物们思考人生用的，多少大人物在那儿最终发疯的？
看楼主的说法，她门口有半神陪伴，作息被严格规定，连出门放风一次都算是善心……反正我觉得不如地底，至少地底的咖啡喝完了还能出来。

15L：我不管她错没错，美甲那个细节真的太伤了，我妹妹也爱美甲，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她，为了种种原因她永远不能美甲，我觉得她会疯。将心比心，我开始心疼那一位了。

20L：我比较好奇，她那样的人，逛街和社交真的能让她开心吗？
25L：(楼主回复)她能的，你知道她怎么形容掉进亚空间的感觉吗，说是一万个人在脑子里刮黑板，还在吵架，吵完了还要开打，这么风趣的人怎么不能从社交里获得快乐呢？

28L：妈耶，听起来又好笑又心疼，她不是掉进去两次吗，感觉第二次会有邪神给她打招呼“嘿姐妹，你又来了？”然后继续指甲刮黑板。

30L：28楼你要笑死我！

32L：懂了，所以真的挺心疼的，这样有生机的一个人，真就是蝴蝶被关进了盒子里，而把蝴蝶关起来的人说这是为她好。

35L：楼主别难过了，至少你让她开心了一下午，看到了盒子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38L：我反而觉得更残忍了。让她见识过阳光，再把她关回去。如果从来没见过，或许也就习惯了。

41L：（楼主回复）不，38楼，她见过的，她知道的，她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自由？但是她好像习惯了，门关上的时候，她的脚步都没有停顿。

44L：天呐，尝过了自由的滋味，再清醒地回到笼子里，简直想抱抱她。
48L：楼主，谢谢你。谢谢你能看到她笑起来的样子，也谢谢你会为她难过。
我是谭逸言，我和她一起做过任务。
她救过我的命。在昆吾沼泽，在我被幻术迷惑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打晕了我，用最快速、最安全的方式。
或许……不止一次，因为我不记得昆镜花园里都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她到底给我挡了多少回。
她真的不是某些人想象中冷冰冰的符号或者麻烦精。她会在被某位阁下打到不能起床的时候给我发消息说“健在，多谢关心”，她在做任务的时候会记得给开船的炼体士送两碗火锅面，她会抱歉的说是她连累了我……
她……唉，我不知道，作为御用挂件，我还有没有机会和她一起做任务，但如果你下一次能见到她，替我……多给她带一份甜点吧。
听你所说，她的生活够苦了。

50L：卧槽……谭学弟本人？？？所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她真的在任务里……

54L：她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啊，她连炼体士都在关心……

58L：蹲一个后续。楼主如果还有机会见到她，能不能开个直播帖？就想知道她还好不好。

62L：+1，同求。至少……知道她还能笑，还能看到星光变的小蝴蝶，感觉心里能好受一点点。

65L：（楼主回复）58楼，绝不可能！你们一去现场找她签字，我们还逛不逛了？
69L：那算了，还是……希望她能吃到那份甜点吧。

然后，一个回复悄无声息地冒了上来。

72L：谢谢陪我逛街的小姐姐，谢谢谭兄没有记恨因为昆镜花园的事情害你被审查了三天，还要谢谢大家的关心和安慰。
今天的裙子我很喜欢，回来之后又臭美了好久。
就是，有些事情，还是得解释一下。
并没有人逼我承认错误，我过得还算不错，也确实会在没有事情的时候思考，是不是有些行为确实可以做得更好。
长辈们管得比较严，不过为了我好嘛，我理解。说真的，能偷得这浮生半日闲，已经很知足了，尤其要谢谢某位长辈的“突发奇想”。
出来一趟不容易，能开心的时候就好好开心，这样日子艰难的时候，咂摸咂摸开心的日子，也不会觉得太难过。
希望今天的小姐姐也别难过了，如果有下次的话，我会吃掉谭兄委托小姐姐给我带的甜点，虽然我不能做美甲，但可以试试给你在每个手指甲上刻一个符咒。
75L：！！！正主来了！！！她看到了！！！（莫名激动）
78L： “偷得浮生半日闲”……她说得这么轻描淡写，我听着怎么更想哭了。
80L：她还在安慰楼主别难过！到底谁该被安慰啊！

82L：“会在每个手指甲上刻一个符咒”，这是什么神仙姐妹！姐妹你也给我刻一个呗！

85L： 她居然还惦记着谭师兄被审查的事，还道歉……可谁来安慰她呀！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小天使？
88L：（楼主回复）我……我看到了！我不难过了！下次，我给你带双份，不，三份甜点！还有，指甲刻符咒的事我记下了！不许反悔！

窗外已是深夜，赫尔曼穿着睡衣，拿着他的红酒，看着戾园的夜景，正在思考今晚上要不要睡觉，光脑就震了震。

是格里高利发给他的消息，文字还没发过来，目前就一个链接。

赫尔曼点了进去。

是个论坛的帖子。

他阅读的速度极快，目光在“蝴蝶与盒子”“美甲”“一万个人在脑子里刮黑板”等句子上一扫而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当看到叶韶亲自下场回复，说出“偷得浮生半日闲”和“在每个手指甲上刻一个符咒”时，他放下光脑，看着外面的夜景，想着叶韶唯一一次在他面前失态的夜晚。

然后，发出了一声：“啧。”

格里高利的消息终于进来了：“你那个学生，到底怎么回事？”
赫尔曼回复：“什么怎么回事？”
格里高利的通讯立刻接了进来，显然是等着呢：“别的我看懂了。开心是真的，陪小姑娘玩得挺投入；乖顺也是真的，在苏珊面前收放自如；骨子里的狠厉更不用提，亚空间和记忆清洗都熬过来了。”

“这不挺好吗。”赫尔曼给了一句。

可格里高利有点困惑：“就是节俭这一块……我想讨教讨教。”

赫尔曼：“说。”

“这不合理，赫尔曼。”格里高利真的有点怀疑自己的专业水平了，“按常理，穷人乍富，最容易挥霍无度，弥补过去。她……不是很穷吗？捡了那么多年的垃圾，现在怎么也算乍富吧，不花个金山银山的让自己痛快点？她在修道院也这样？”

赫尔曼回复得很诚恳：“我其实没太注意。”

格里高利对此有预计，但格里高利想问：“你至少签了账单吧？说说？”

“账单上。”赫尔曼说，“即便我给了她权限，她除了医疗预算和那瓶炼气中期的魔药之外，几乎没花我的预算，但你知道，这很正常，因为她在我名下严格来说只有七天。”

而七天都在挨揍，你不能指望一个躺床上的病人有那么旺盛的购物欲。

“事实上。”赫尔曼又说一句，“节俭这个，我还是听弗朗茨说才知道的。”

行，是你的风格。

“那你怎么和弗朗茨断定节俭是真的？”格里高利问。

赫尔曼觉得这个问题都有点滑稽：“格里高利，弗朗茨说她节俭，不只是在静思园节俭，她暂住教廷的那段日子，拒绝了随时端上来的餐食是真的，裁仆人是真的，住档案馆里喝清水是真的，没要过首饰，宣誓前才收下了内务官置办的一套是真的，你觉得她那段时间，有演的必要吗？”

纵使那段时间很多人都盯着这个新晋圣女，但就像教廷里面很多号称“清修”的阁下本身花的预算一点也不少，她想给自己立“节俭”人设，至于到这个程度？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格里高利困扰了，“这解释不通啊！”

“我……”赫尔曼难得地有点犹豫，“有一个猜测，不一定对。”
格里高利立刻来了兴趣：“请讲。”
赫尔曼：“我认为，她可能，根本不穷。”
她应该是见过一个比我们广阔得多的世界，精神上和物质上，她的认识都远远超过我们。

格里高利：“……什么？”

格里高利觉得都离谱了：“记录显示她之前在……”
“在夜城捡垃圾。”赫尔曼淡定地开口，“所以，这只是猜测，我得不到验证，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最终的答案。”

“这么说来。”格里高利深思起来，“我们现在对她的惩罚，或者奖励，对她来说……也就那么回事，她知道甚至见过世界上有更酷烈的惩罚，也有丰厚到让人咋舌的奖励，所以，其实我们加在她身上的一切，都……不过如此？”

这太离谱了！

“格里高利。”赫尔曼开口，“我说了，这只是一种猜测。”

但格里高利已经信了。

断掉通讯，格里高利又点开论坛帖子，停在叶韶那轻描淡写，近乎于四两拨千斤的回复上。

她……到底见识过什么，才能让她有这么足的底气？

叶韶：谢邀，我这不是才关了两个月不到嘛，你们倒是想想某位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