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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尽当时离别泪
在汴京的大街上,一匹黑色的骏马如闪电一般飞驰而过。马背上的人,一身玄色,勾勒出他匀称的身材,右手紧握缰绳,左手拿着那把寒光粼粼的逆水寒,最后停在了六扇门的门口。
“戚大侠来啦。”六扇门的捕快接过戚少商手中的缰绳,向他行礼问好。
“辛苦你了。”戚少商向那个捕快道了一声,便走进了六扇门内。
这时,只有无情一人在六扇门内,戚少商便走进了无情独居的小楼。
“戚少商你来了。”无情看着走进门的戚少商,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仔细看便会发现戚少商的两鬓已经化成雪色,一身玄色便装,更凸现出他的沧桑感。无情抿了一口茶,抬眼看向戚少商。
“已经五年了,戚少商,你心里还放得下吗?”无情问道。
“你知道当年我被千里追杀时都做了些什么事吗?”戚少商不答反问向无情。
饶是无情公子一时竟也没有反应过来。
“那段日子里,我就只做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躲开他的追杀,第二件,就是等他来杀,我怕我走得太快,他追不上来。”戚少商莞尔一笑。
“唉,戚少商,你可知下月中旬息大城主要与赫连春水成亲的事吗?其实,息城主对你还是……”戚少商打断了无情的话。
“在我心里就只有他一人,永远都是。我的心已经没有位置容得下第二个人,我再也没有能力去爱一个人了,太苦,太累了。”戚少商的手伸进挂在腰间已泛了黄的白布袋里,抚摸这那把寒冷的神苦小斧上的花纹,慢慢地摩挲着。
五年前的那段时光,是幸福与泪水交织而成的,每每回忆起,都是欢乐和痛苦相伴,但即便是如此,也成了戚少商心中一段不可磨灭的记忆。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
犹记,五年前。
一辆马车在荒无人烟的雪山之巅疾驰而过,最后停在一间简陋的农舍前。车轮滚过的痕迹,深深地刻在雪地上,似乎是一道永远也无法抹去的伤疤,即使是愈合了,痕迹也永远留了下来。戚少商将半昏迷状态中的顾惜朝小心翼翼的从马车里扶了出来,虚弱的顾惜朝全身无力,完全是靠着戚少商站立。
驾车的铁手表情如同坚冰一样寒冷,傅晚晴是因为顾惜朝而死,这一点他永远也忘不了,所以他永远也不会原谅顾惜朝。“这里很安全,没有人回来这,你们大可以放心疗伤,过段时间我会送批药材过来,你们……好自为之吧。驾。”铁手说完便驾车离开了。
农舍前挂着几盏花灯,那是当年顾惜朝为傅晚晴所挂的,而如今灯已灭,纸已破,物是人非,往事不可追。而这红色在苍茫的雪山之巅显得特别的醒目。顾惜朝痛苦的抬起手,抚摸上那破碎的纸片。晚晴已经不在,他这灯笼挂着又给谁看?“大当家的,待会你便把这花灯取下来吧。”
“戚少商,难道你就不想为你死去的兄弟报仇?跟着我也不怕成为众矢之的,辱没了你戚大侠的名声?”戚少商听了顾惜朝的话沉默了。那一幕幕腥风血雨的场面是说忘就忘得了的吗?戚少商现在已经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可以放下一切。
“你就那么想要得到功名利禄,处于高高的庙堂之上?”戚少商反问道。
“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然会这么做。”顾惜朝回答的很肯定。四周顿时一片宁静,似乎还能听到屋外大雪纷飞落至地面的声音。
戚少商朝门外走去,大门敞开,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飘进屋内。戚少商顿住了脚步,没有看向顾惜朝,“惜朝,为了你,我不后悔。”顾惜朝听见这句话时愣住了,似在嘲讽什么一样,竟笑得那般明艳,胜过了窗外那抹灿烂的夕阳。
几天之后,戚少商去接铁手送过来的药材,回去后竟发现顾惜朝却不在屋内,正夺门而出,看见顾惜朝摇摇晃晃的走回来。手里拿着一个褐色的小酒瓶,时不时地将酒灌入腹内,整个人似乎已经酒醉,步伐凌乱,脚步蹒跚。戚少商看见顾惜朝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便一把抢过了顾惜朝手中的酒瓶,摔到地上,一阵清脆的响声唤醒了沉醉中的顾惜朝。
“顾惜朝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毒,居然还去喝酒,你就真的那么想去死么?”
顾惜朝冷哼了一声,“中了这毒早晚都会死,你以为九幽神君的毒是那么好解的吗?不然无情怎么还会拖到现在?他们只是不愿告诉你真相罢了。”
顾惜朝毫不理会眼前默然无语的戚少商,自顾自地走进屋内,“与其这样,会不如在死之前,痛痛快快……”顾惜朝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感到一阵锥心之痛,脸色也突然变得十分苍白,手撑着桌子一隅,以支撑欲倒下的身体。
戚少商见情况不对,连忙扶住了他,“惜朝,惜朝,你怎么样了?”
“戚少商如果哪天我再也忍受不了这噬心之痛的时候,你就一剑杀了我吧。死在你的剑下,我心甘情愿。”说完便两眼一黑,倒在了戚少商的怀里。顾惜朝似乎在昏过去的那一刻,听到有人在一遍一遍的焦急的唤着他的名字。
“惜朝。”
“惜朝。”
顾惜朝觉得有人在不停的呼唤着自己,猛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戚少商的怀里。戚少商的一只手放在顾惜朝的背上,不断的输送真气,来保护顾惜朝的心脉。看着戚少商安然入睡的脸庞,顾惜朝感受到片刻前所未有的安详,一时失神。
原来只有在他怀里,才能有现在的满足宁静。
戚少商,到底怎么样我们才能够在一起。
戚少商醒来之时,顾惜朝正好端着一盘杜鹃醉鱼走进屋内。戚少商掀开桌上那坛酒的盖子,“是炮打灯。”“戚大当家可愿陪惜朝醉最后一回?”戚少商先是犹豫了一番,但还是笑着答应了。那盘杜鹃醉鱼的香气弥漫在整间屋内,炮打灯依旧如同烟霞烈火一般,这是温情与狂放相结合。
那盘杜鹃醉鱼不知何时已经冷去,戚少商和顾惜朝两人靠在床沿,醉倒在地上。戚少商看见顾惜朝微微泛红的脸庞,不禁失神,顾惜朝一转头,正好对上他的眸子。顾惜朝别过脸去,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躲开了戚少商炽热的目光,缓缓说道,“其实只要有一天和你在一起,有一天的快乐,我就心满意足,少商。”即使是笑容满面,也掩盖不了眼眸深处的那份哀愁。
就连戚少商自己也不知道当时为何会将顾惜朝拥入怀中,覆上那柔软的唇瓣,他们的身姿在昏暗的夜色中飘渺似青烟,仿佛是两个灵魂相互依偎在一起。
日月轮替的那一刹那,阴阳交换的那一瞬间。
衣衫褪尽,落花飘零。
却去缘来几许情,卿须怜我我怜卿。
倾尽一夜缠绵,而再无遗憾。
顾惜朝早已醒来,看着他身边沉睡的戚少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他,也许也是最后一次能够这样看他。
他们之间已经经过了太多的磨难,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这些已经无法挽回。也许在故事的开始,就不允许顾惜朝与戚少商两个人同时存在。
若我不是我,你不是你,那该多好。
但我顾惜朝永远不后悔陪你走过那段路。
在戚少商醒来时却看不见顾惜朝的身影。这时,门被打开,逆光走进一人,灿烂的阳关照在顾惜朝的脸上显得格外苍白。露水湿重,湿透了那件青衫。戚少商紧张的抓着顾惜朝的手臂,“惜朝,你去哪儿了?”“我去后山看晚晴了。”顾惜朝扶着桌沿坐了下来。突然捂住胸口,呕出一滩乌黑的血,而脸色也越发的苍白。
“惜朝。”戚少商扶住他,看到他的脸庞竟憔悴如玉般透明,额际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嗒。”
“嗒。”
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乌黑的血珠滴在地上,特别的显眼。
戚少商看的触目惊心,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惜朝,你是不是早就知到了,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还要陪我喝酒,为什么……”戚少商说不下去,声音哽咽住了。
“还记得之前我说过的话吗,你答应过我的。”
“不,惜朝,我不可以,不可以……”
“少商,你可以的。只有活下来的才是痛苦的,你就当做是成全我吧。”
戚少商痛苦的闭上了眼,剑影一闪,一挥而下,瞬间变成了永恒。
戚少商没有看见顾惜朝最后一抹如同沐浴在春风般的笑容,黯然闭上眼的样子。
戚许两相顾,
少华共相惜,
商情暮与朝。
戚少商似乎听到他们刚见面时顾惜朝弹的那首悠扬的曲子,逆流而上,迎风而去,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能回到当初最美好的那段时光该有多好,当时只道是寻常之事,现在却再也无法实现。
生老病死又算得了什么?怎抵得过爱别离的万分之一?黄泉碧落,再也无法相追随。
天将晓,情未央。戚少商抱着顾惜朝,空洞的双眼不知正凝望何方,一动也不动,任凭斗转星移,物事沧桑。
戚少商不愿再往下想,骑着马,赶往毁诺城,参加赫连春水与息红泪的婚礼。
雪山之巅放出几朵绚烂的烟花。
明明是团聚的日子,却是要放这易碎的东西,人,岂不是很矛盾?
正当息红泪与赫连春水拜天地的时候,戚少商步入礼堂。赫连春水的身影一晃,挡在息红泪的面前,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红泪,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也没有
什么大礼号送给你的,就将这柄逆水寒权且当做你的贺礼吧。”戚少商亲手将逆水寒送到了息红泪的手里,然后转身离开。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戚少商只身一人继续攀上积雪峰的最高点,凭栏相望,形影相吊。
“惜朝。”
“惜朝。”
戚少商默念着顾惜朝的名字。
微斯人,吾谁与归?
吾心安处是吾家。
而我的心已经随你而逝。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徒留迷离醉影,独对烛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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