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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冬天,下起了大雪。那雪花大片大片,连铺了七八天,待停了,整个世界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举目四望,看不到更远处,便只有那白雾,什么都看不真切。
到了晚上,天却晴了,这夜的月亮又大又圆又美,却又冷冷清清的,他在屋子里隔着窗子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推门出来,踩着咯吱咯吱的雪,走了一走。
人生的清俊,又对着月亮,这画面美如斯。他呆立了好一会,方觉得夜深该睡了。
失神的太久,是以屋子上什么时候多了个人也没发现,好半天,才听到一个声音怯怯地说:“你,你怎么还不睡?”
他眉头一皱,一把金针立时抓在手里,不由分说暗含内力全部向声音来的方向抛去,只听得“哎哟”一声,房顶的少女已经被打落在地。他剑已经出鞘,在月光下面泛着青光,一剑抵在少女胸前。
那姑娘一惊,口齿也断断续续起来:“我,我不是坏人,我是算卦的。”
你不是坏人,你也不想想他是不是坏人?
他眉头皱了皱,这样低劣的借口,声音嘶哑着开口:“你已经中了无声无息之毒,想活命可以继续编。”
红衣少女深呼吸了一下,镇定自若地说:“前日卦象为乾卦,示意我今夜从自己家往南行一千八百步便可遇到人生的转折,不信你可以自我在的地方往北行一千八百步,若是确实是我家,你得给我解药。”
本来他可以说,你胡扯,然后一剑刺死她。
本来他可以不管她,用不了多久她也会死。
本来他可以给她使一些更奇怪的毒,让她再也不会讲这些鬼话。
但是一阵寒梅幽香传来,他都没有那么做,他竟然就真的用剑指着她一起向北走了一千八百步,寻到了她家,可见那的确是命运的转折。
腊月二十七的时候,宋家出了一桩极大的血案。宋家的人死的半个不剩,剩下的便只有几个外姓的女人。
唐夜收到消息,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去看看。
生命本身就是一场无望的折磨,无非你折磨我,我折磨他,他又折磨你。
他还是改不了对着月亮吹箫的习惯。人活到一定地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开怀,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自己从某些事情中解脱出来,是不是就死掉算了?一了百了好了。
可是十丈红尘,谁能轻易说抛就抛,万般心事在曲中。
曲子吹了一半,有极细的呼吸声,他顿然停住,杀机已现。也许是那煞气惊住了一旁偷听的人,不远的树上掉下来一个姑娘,无限委屈却又惊恐万分地说:“怎么又是你?”
他低头看去,依然是红色衣服,头发随意束在脑后,一双眼睛却大而明亮,那惊恐的样子如同一头受惊的小鹿,显然是意外之至。
月光冷清,便显得人柔和了一些,竟然也没生气,收了杀意,平平地说道:“这里往北一千八百步,可不是你家了罢。”
小鹿慢慢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低声说:“可是往东三十步是我住的厢房。”
他愣了一愣,却没想起来原本要问什么,最后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那你今晚卜的是什么?”
小鹿脸红了红:“姻缘。”
这句话唐夜还没来得及消化,四面八方突然跳起许多黑衣人,一张大网赫然从天而降,他不说话,手中银剑已经出鞘,向上划去,那网轻易便被划破,再一只手轻易一动,唐家机关精妙,霹雳雷火弹扔出,地上腾起一阵烟雾,他顿了一下,本想叫上那算卦的少女,却心里想何必牵扯不相关的人,正要身形一动绝尘而去,那红衣少女眼明手快,已从人群看不到的地方轻松离去。
这事有些意外,他愣了愣,不愿恋战,匆匆而行。
第一次相遇是意外,第二次相遇是巧合,第三次相遇应是有意为之。
唐夜吹着箫,看着不远处为自己辩解得满面通红的少女,突然淡淡地笑了一笑。他又忽地想起一件事,便开口说:“你要去宋家?”
少女一愣:“你怎知?”
唐夜不再说话,又复吹起那首出尘。
草中双萤,不相思长。我心忧苦,不寄衷肠。闻君远道,山野苍茫。洞明须烛,夜赏流光。
少女听得痴了,好半天呢喃一般道:“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念完突然脸一红,说:“僭越了,诗不应景。我叫袁不语,宋家有人叫我去为白事推算。”
唐夜似听进去了,又似没听进去,空空地举起长箫,吹得还是那支寂寥的曲子。
自此日后,他便常常能见得到袁不语,只是那姑娘胆小的很,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在江湖上那些可怕的名字和传闻让她害怕,她总是躲的远远的,听他吹上几首曲子,便又自己悄悄离去。
他微微有些动容,又有些失落,说不上为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在风中站到天边都鱼肚白了,卜卦的人再也没有卜到这里来,他才微微地叹息了一声。
在江夏住的院子有一树白梅,开得极好,花瓣清素,芳香幽然。
他的箫声发出单调的几个音,忽然低声说:“我曾经有个未婚妻,长得倾国倾城,容颜绝色,我觉得她像那春天里的桃花,生机盎然,最是适合明媚的阳光。”
他轻轻垂下眼睛,又说:“我是生活在黑暗里的人,见不得光,便也不能靠近她。”
四周一片安静,夜里总是这样,本来还有个人,现在也只剩自己一个了。
你打算永远不软弱永远不伤心吗,无论埋藏的多深,总会在某一刻轻易地出卖你自己的灵魂。唐夜孤寂地提起手中的箫,打算最后吹一曲出尘。
却听到一个声音怯怯地说:“可是我也不是白梅啊。”
唐夜顿了顿,抬头,院子角落的墙上坐着个红衣少女,正睁着大眼睛有点胆怯地望着他,看到他看自己,有些沮丧的说:“往西四十五步,我住那里。”
宋家的命案像所有故事中的阴谋一样老套,勇敢的少年英雄趁着夜色穿着黑衣前去想探访故事的真相,却被早已埋伏好想夺取自己性命的坏人算计。
唐夜看着圆圆的月亮,因为痛苦脸色更加的白,心里不由想:出门前应该找那姑娘算上一卦的。
孤胆一身杀四五十人像无双大蛇一样满手鲜血,自己的人也死了无数,就在强撑着一口真气眼看着一剑就要洞穿自己身体的时候,每个大侠自己生命中的大侠突然出现了,虽然这个大侠身穿红衣,眼睛就像一只新生小鹿眼睛一般的明亮,脸上还有怯意,却毫不犹豫地扑在剑前挡了那一剑,那一剑轻松地刺穿了她单薄的肩膀,也给了唐夜撒出最后一把毒药的机会。
躲过人潮,她带着唐夜到了河边。
不会武功的少女袁不语,她会算卦。
唐夜这次没有昏迷,清醒着,难得黑色幽默了一把:“这次是往北多少步,又卜了什么?”
她肩膀上的血吓人一般地往出涌,失血过多让她脸色看起来比唐夜更加苍白,好半天,终于忍着眼泪说了一句:“我今天没算卦,我只是……我只是梦游!”
唐夜闭上眼,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觉得,这逃生的一路真是漫长,漫长地像过去那明争暗斗如履薄冰的二十几年这一生。
他突然对自己的生活心生厌倦。如果放弃又怎样。
良久,久到袁不语都以为他已经睡着,他只是用那双幽黑的双眼看着她,轻声问道:“你有没有看到过海?”
少女袁不语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倒,重复了一遍:“什么?”
他停了停,说:“算一卦,我们从哪个方向,走多少步,才能看到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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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白梅又如何,便是那夜晚静悄悄开放的杜若草,也该是美丽到让人睁不开眼。
管甚谁家兴盛谁家败,
这江山花开四季,各应季节。
我只愿,碧海青天夜夜心,
对影成双,白首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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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随便写写,反正权当纪念了。
糖糖放弃过去,如同我放弃那文,不要抽我,随便看看好了,结尾有点马虎,因为我的文要开始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