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来一盘红烧鱼

　　余辰拖着小小的行李箱，在姜佑家门前掏出钥匙，开门进去里面安安静静。把行李箱放在客厅的沙发边上，走到卧室门口的余辰才听到里面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

　　睡神果然还在工作。

　　余辰退开，去阳台上把太阳晒得暖乎乎的被子抱回卧室，这时的睡神已经从电脑前面离开，正坐在床沿接电话。余辰也不打搅他，只是把坐在床沿的人赶走，然后把被子往床上铺。

　　“鱼。”姜佑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在电脑桌上。

　　“怎么了？”

　　“我明天有个同学会。”

　　“同学会啊，挺好，”余辰把埋在被子底下的毛绒大熊拎出来，丢在被子上面，一回味姜佑刚刚说的话才发现问题，“你明天要去开同学会？”

　　姜佑掐掐眉头，余辰虽然还只是一个大四实习生，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实习加毕业设计两头兼顾，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这次是因为正好姜佑过生日，余辰才凑着周末过来，打心底里姜佑就不想抛下小鱼去参加聚会。

　　所以姜佑的思索结果是：“我也想不去了吧。”

　　“可你刚不是都答应了？”余辰站直了身体，他明明记得睡神刚刚对电话那端说了，会按时出现的。

　　睡神有点懊恼：“嗯，以前的同学会我都没去过。”为了睡觉。现在想来，要是以前勤快点，这次就不至于被当年的室友讨伐“脱离群众”强制要求“必须到场”了吧。

　　“那你还是去吧，”余辰笑笑，却是笑得真的有点勉强，毕竟第二天是姜佑生日，而他又需要连夜赶回学校，“我在家里等你，晚上再走。”

　　姜佑不说话，拉过小鱼亲了下脸，眼里泛着困倦。

　　余辰立刻想起来，一瞅搁在台式机旁边的笔电屏幕，已经变为屏保图案了：“你那事儿谈完了吗？”睡神最近接的工作不用出门，网上进行就成，但听起来似乎工作内容比较繁琐。昨夜临睡前姜佑还特意请小鱼同志第二天早点七点叫醒他。

　　“谈完了，才谈完就接的电话。”姜佑把睡意满满的脸往余辰肩上蹭了蹭，小鱼比他矮一些，这个弯腰轻蹭的动作睡神做起来却自然适应得很。

　　“被窝很暖，你睡会儿吧。”余辰哭笑不得，“没见过一晚上睡了十个小时还这么犯困的。”

　　“哦，你不陪我躺会儿？”姜佑诱惑。

　　“不了，”余辰把姜佑按到床上，“早上去了一下我妈那里，拿了好多吃的，我去收拾一下，晚上煮馄饨吃。”

　　半年多之前两人就已见过余辰母亲，当然约见的地方在外面的饭店包厢。余辰母亲从来就愧对自己这个孩子，自然不好对他们的关系多加指责，反而对姜佑有几分讨好，只愿这个年轻人能让自己孤苦的孩子有所依靠。

　　“岳母大人手艺很不错。”姜佑有感而发，并对晚餐产生了一定的期待。当然睡神也因为岳母二字被媳妇敲了脑袋。

　　余辰退出卧室之前把房间的窗帘拉上，卧室里终于有了一点相异于白昼的灰暗，当然对于睡神这种人来说，这点光线根本就算不上睡眠障碍。余辰走开之前睡神抖了抖被窝，在自己胸前让出一块暧昧的空间：“真的不来？”

　　“你睡吧，晚餐之前还有两个小时。”小鱼不废话地走开了，关上卧室门之前依稀可以看到姜佑抱着被子一角大半个身体陷入被窝的造型。

　　做家事其实是一件很耗得起时间的事情，把带过来的馄饨和腌菜放进冰箱，只留出了晚上两人份的晚餐，整理了一下客厅，收拾了一下阳台上的衣物，再对着鱼缸和“战斗鱼”以及“求胜鱼”哥俩进行了一会儿跨物种的交流，晚餐前的两个小时就流水般地磨掉了。

　　抱着还散发着夕阳给予的暖意的衣物，余辰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果然睡神依然睡得安然，连余辰离开时见到的姿势都未曾变动一分。余辰不禁有了点笑意，泛着难以名状的幸福感。

　　晚餐是汤馄饨加炒馄饨，吃完汤馄饨两人已经是半饱，姜佑举手申请他来炒馄饨。丈母娘的馄饨陷做得很是精彩，鲜美入味，等到姜佑炒馄饨的时候余辰就在一边提醒他放各种调料，倒是分工合作得很好。自从两人在一起，姜佑就已经开始渐渐学习煮菜做饭，其实这种东西学起来真的不是很难，例如小说电视里破坏厨房那种神迹尚未在姜佑身上发生过。

　　晚餐结束后两人嘴角都沾着油，姜佑洗碗余辰洗了脸又拿毛巾给他擦嘴。

　　“鱼。”

　　“嗯？”相处渐久，被他用单字称呼已经越发适应，再不惊心动魄，却多了妥实温馨。这一声“鱼”倒是没有浪漫肉麻的成分，更多是睡神懒洋洋的腔调，和对自家人的亲昵。

　　“明天和我一起去吧。”

　　“一起？你的同学会？”余辰犹豫，“我去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姜佑把手里洗干净的碗筷归位，“带家属的多了去了。”

　　可是他算什么家属？余辰汗颜了一下，虽然是“事实上”的家属，却还没有名正言顺的权利。“你打算要同学会上出柜么？我可不可以做一个囧脸给你看看？”

　　“唔，说你是我弟弟？来过周末。”为了不冷待客人，带着远道而来的弟弟一块参加同学会……不会太离谱吧？

　　“好像……也行。”余辰点头，想到要陪睡神去参加他的大学同学会，忽然又有点激动了，说不定，就能听到一些睡神大学时代的轶事呢？比如睡过头上课迟到被同学鄙视，或者上课睡着被教授点名，要不考试的时候瞌睡在考场？

　　余辰原本幻想着睡神同学会上来者济济，最好是没有人留意到他这么一号人物，然而真到了那个KTV包厢，余辰才知道他的期待有多离谱。睡神本科学的是小语种，整个外语系人就不多，真正学同一个语种的，那就是不满十个人。他们也不知道以什么名义召开的同学会，反正数了数到场人数，包括家属也就总共十几个人。

　　“大部分同学都不在国内了。”睡神凑在余辰耳边解释了一下。大学同学如今遍布五洲，真要凑齐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姜佑你迟到了！”萧承的手顺势就那么搭过来了，一瞅站在姜佑身后的身影问，“这是……”

　　姜佑一本正经把余辰拉到身侧，目光对着一群人：“我弟，小辰。”说完对余辰一指萧承，“萧承，你上次接过他电话，记得的吧？”

　　有不记得的可能性么？好歹还曾是假想情敌来着。余辰纠结了一下怎么称呼对方，结果萧承也不过是来拍一下睡神的肩膀，很快，就转身去伺候他家母老虎了。

　　姜佑带着余辰也去沙发上坐着，萧承的未婚妻是姜佑的大学同班办学，姜佑也勉强可以称得上半个媒人。这也是姜佑之前多方压榨萧承这个死党，而死党同学怨言虽盛却始终无法翻脸的原因。

　　“姜佑你弟和你真不像。”穿着皮裙的女孩子一边把饮料递到余辰手里，一边用眼神指示姜佑“取用自便”，“说起来你弟弟妹妹还真是多，却偏偏没有一点兄长气质。”

　　“天道酬勤嘛，要是把时间都用来照顾弟弟妹妹，姜同学那里能学出这么一身本事啊。”余辰另外一侧坐的姑娘忍不住吐槽了一下，大学时代的班级阴阳失衡，女生严重多于男生，造成男生同志们好逸恶劳，绅士风度欠佳，可谓女生们心中的痛。

　　“天道酬勤？”余辰惊了下，“怎么勤？”

　　“整天抱本书，不是上课就是泡图书馆，早八点出宿舍晚十点回归，算不算勤？”这位笑得像弥勒佛那般祥和的眼镜男应该是姜佑室友了，说话语气温吞，适合催眠。

　　余辰心里很惊诧，原本正霸麦嘶吼的小伙也凑过来：“哎，这是讨论什么呢？小菜给我一杯啤酒！”

　　“去去，吼你的去。”萧承的未婚妻豪爽地把试图凑过来的哥们挥走。

　　“哎别啊，”这哥们知道自个儿先前霸麦遭嫌弃了，立刻对着新来的小朋友讨好上来，“哎，姜佑带来的？”

　　余辰点头，姜佑正去拿饮料了，余辰只好自我介绍：“那个，我是姜佑的弟弟。”

　　麦霸哥们立刻把余辰拽起来，话筒塞到他手里：“来来，姜佑的弟弟唱一首吧。”

　　“去唱吧去唱吧，再听王麦霸唱下去，我的听觉审美关就要崩塌了。”眼镜男立刻表示同意。

　　余辰翻了翻歌单，最后唱了一首《十年》加一首《暗恋》，眼镜男递上了一块西瓜：“姜佑家的弟弟，谢谢你拯救了我的审美！”理所当然被麦霸哥暴打了。

　　“正经的，小辰歌唱得真不错啊，”给余辰递过果汁的姑娘也忍不住称赞了一下，指着姜佑笑，“你家的基因在唱歌这方面确实挺出类拔萃的。”

　　“睡……哥，你居然有唱歌出色的美名么？”余辰转头问他身后坐的姜佑。

　　“当然了，歌单里可能没有，你让你哥改天给你唱法语歌，英文的也可以，当年你哥可是在全校的新年晚会上献唱过的，艳压全场，引来追捧者无数。”萧承立刻挑拨离间之，“我想想，那个新年晚会之后的情人节我们姜佑同志收到了多少卡片和礼物来着……”

　　“我倒是知道，你——”

　　“哎，话说饿了啊，我们去吃饭吧，”萧承立刻打断姜佑的爆料，笑话，准老婆就在边上坐着呢，“包厢已经订好了，这会儿过去时间刚好啊。”

　　一行人到饭店，坐下来恰恰好满满一桌。萧承不知道何时摸出来一个蛋糕，还未上菜便先把蛋糕推到余辰面前，眨了眨眼建议：“来，给你哥点上蜡烛。”

　　那一眨眼实在是风情在内中，余辰不得不怀疑这位萧承同志知道了什么内情，说起来也是姜佑的死党，知道他两关系确实有可能。余辰从萧承手中接过一把小蜡烛，问姜佑：“点几根？”

　　萧承怂恿：“几岁就几根呗，让他知道他是个老男人了呐。”

　　姜佑只是很淡定地破旧立新：“点一根意思下就好了。”

　　意思了下之后菜就上来了，这群人学的语言，外地跑是常事，话题总得来说地域范围非常广阔。余辰原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好好打探下睡神的大学生活的计划，彻底胎死腹中。

　　从睡神同学会出来天色已晚，余辰瞅瞅马路上的灯光：“我直接去车站了？”

　　姜佑不语，直到前面的人群已经散开，走在最后面的姜佑突然一把扣上余辰的腰：“今天别回去了。”

　　“那……明早走啊？”

　　“嗯，明早我可以送你。”

　　“那回家吧，”余辰想了想，还是有点好奇，“原来你读大学的时候勤奋好学，太出乎我意料了。”

　　“嗯？”

　　“我总觉得，你应该是上课睡懒觉迟到，课堂上趴桌子上睡觉那样……”
　　“那样不行。”

　　“什么不行？”

　　“……”姜佑想了想，“要想之后的生活清闲从容，修缮自身的时候更应该不遗余力。”

　　原来睡神不是浑然天成，而是后天养成的。“……所以说，你现在这么懒，是因为以前勤快够了吗？”

　　“觉得我太懒了？”

　　“……现在好很多了，刚认识你的时候，确实……挺懒的，别人醒着的时候只有你睡着。”

　　“鱼，”姜佑自我检讨了一下，“从今晚开始，我会让你体会到我的勤奋的。”

　　此刻的小鱼感到了一丝欣慰，等到小鱼抱着酸疼的腰体会到姜佑的“勤奋”的时候，尤其是某些时段被某人一边勤奋一边要求再喊一次“哥”的时候，余辰只想说：睡神你再懒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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