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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夜
回到南京不久,顾盼所在的杂志因为一个作者的抄袭事件而被人告上了法庭。
其实作者抄袭,杂志公开声明以后永不录用其稿件也就完事儿了,但是当事人不依不挠,对杂志社的声誉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开庭之前顾
盼去了一趟法院询问这件案子的进程。苏娟最近很是疲倦,据说当事人很有来头,让她应接不暇。顾盼很内疚,因为那篇稿子正是自己亲手选
出来的。
法院的人听说她是某杂志社的员工,根本都不理会。
顾盼气得脸色发白,却又不好发作。她想起来之前答应过苏娟一定要搞清楚事件的发展,只好闷着站在旁边。
“在这里做什么?”熟悉的声音响起,秦亚霄盯着低着头站在走廊上的顾盼,她穿着一件针织衫,头发松松地绑着,还戴了个黑框眼镜。
若不是这个身影他实在是太熟悉,另外换任何一个认识顾盼的人,只怕都认不出来。
“我们杂志社出了点问题,主编差我来问问。”顾盼缩缩脖子,“但是据说对方来头很大。”
秦亚霄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责备道,“这么冷的天就穿这么点,你身体是很好?”
顾盼想分辩,却没说出话来。
秦亚霄拉着她走进那间办公室,里面的办公人员看见他连忙站起来笑呵呵地迎上来,“秦检,什么事儿您亲自过来?”
“说吧,哪个案子?”秦亚霄低着头问顾盼。
“啊?”顾盼一时没有反应,“哦,就是我们杂志有个作者被控抄袭,法院勒令我们暂时不得发刊。主编让我来问问案子的进程。”
办公人员看了看她身上的秦亚霄的外套,又看了看秦亚霄的神情,心里有些惊讶。但都是混过来的人,自然看得出他们关系不寻常,诧异
一个小杂志社的编辑,竟然也有这样的背景。
办公人员恭敬地交代了案子的进程,并且暗示秦亚霄,杂志社肯定不会受牵连。
秦亚霄淡淡道了谢,又拉着她走了出去。
秦亚霄的车停在法院大门口,俩人上了车,顾盼觉得尴尬,脱了他的外套还给他,“文清呢,好久没见到她了。”
“你们本来就不熟。”秦亚霄含着一点讽刺地说,“你这么些年就没见过她几次。”
“嗯,谢谢你。”顾盼摘下眼镜,“我还要回去上班,如果你不顺路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秦亚霄沉默。
“那,再见。”
顾盼正准备下车,秦亚霄忽然开口,“盼盼,你留在南京,究竟为什么?”
顾盼停滞一下,没有说话,下了车。
转眼到了小年夜,顾盼打电话给家里问好,说明工作走不开。顾家双亲都是很和气的人,也一向不束缚子女,就由了她去。只先说好除夕
一定要回家吃团年饭。
顾盼应着,挂电话之前顾然冒出一句,“要不要打点钱给你,别亏待自己。看你穿的跟个叫花子似的。”
顾盼扬起嘴角,“姐姐,你不用总是假装贬低我,我知道你关心我。”
“谁关心你,有毛病吧。”顾然嘟囔着赶紧挂了电话。
顾盼心情大好,决定自己出去吃顿火锅犒劳自己。
穿了一件浅灰色的长衫,小脚裤,帆布鞋。斜斜地扎了头发,涂上薄薄地一层保湿霜,背着包出了门。
其实南京的夜晚真的很漂亮,顾盼走在大街上想起了很多年前她和秦亚霄第一次来南京的情景,那时候秦亚霄还没有在南京工作,两个人
只是来旅游。是黄金时节,人很多,灯火辉煌。
顾盼与他失散,顾盼却坚决不肯接电话,只想要凭着感觉找到他。
果然找到了,仿佛是小说里写的,人群都散尽,街灯都远去,这天地间,只剩下她和他。她微笑着走过去说,亚霄,我就知道,我不会把
你弄丢的。
当时想起了辛弃疾的那首《青玉案》,“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
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可惜,时光荏苒,终究留不住年少的爱恋。
亚霄,我还是把你弄丢了。
是我们不会爱,还是我们不够爱呢?
进了火锅店,顾盼点了一个鸳鸯锅底,又点了许多菜,寻了个靠窗的位子。
顾盼总喜欢坐在靠窗的位子,喜欢在安稳的环境里看着外界的来来去去。她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总喜欢用许多许多的温暖与爱让自己变
得有安全感。
以前和秦亚霄在一起,秦亚霄总说她苛刻,其实她的苛刻与尖锐,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惶恐与脆弱。
“你?”陌生的男子微笑着在顾盼对面坐下,“我记得你。”
“你是?”顾盼完全记不起自己曾认识这样一个人。
“上次你还差点把我撞倒了,在那栋写字楼,电梯……”男子说着一些词语,顾盼渐渐回想,似乎是有那么一回撞过一个人。
顾盼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上次是我莽撞了。”
“介意一起吃么?”男子含笑,“一个人过小年,真的很凄凉呢。”
顾盼看着他一身的高档西服,扬起笑脸,“很奇怪,怎么有你们这么一些人,明明出身高贵,却要来这里吃东西呢?”
“我们?”男子笑笑,“我出身高贵么?”
顾盼没再说话,丢了许多自己喜欢的食物到锅里,“你想吃什么就点哦,算我给你道歉了。”
“那你的名字怎么叫?”
“顾盼,顾盼生辉的顾盼。”
“宋祁文。”
顾盼停顿一下,然后继续吃东西。
两个人吃完了东西已经是晚上七点五十,顾盼笑笑,“宋先生东西也吃了,小年夜也过了,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我送你吧。”
“不用,我想一个人到处逛逛。”驱逐之意已然明显。
宋祁文礼貌地告别,开车离去。
顾盼拿出手机打给顾然,“姐,你认识宋家的人么?”
“哪个宋家?”
“就是那个,以前住大院儿的时候住咱家对面那个。”
“哦,怎么了?”顾然很奇怪,顾盼从来不问那些政治场上的人物,“你遇上什么麻烦了?”
“没,我前些时候不小心撞倒过一个人,不是开车,就是走路的时候撞倒的。今天遇上了,他说自己叫‘宋祁文’,我不就问问你,宋家是
不是有人在南京嘛。”
“宋祁文?”顾然犹疑一下,“记不清了,我叫人查查吧。你自己小心点,不要随便和谁都打交道。”
顾然“嘟”一声挂了电话,顾盼撇撇嘴。
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看见街边的橱窗里有一双浅灰色的雪地靴,走进去仔细看看,做工很精细,她也很喜欢。于是问店员可不可以试
穿一下,看看合不合脚。店员看了看她的穿着,礼貌地说,“小姐,这双鞋是意大利原装进口的,如果您确实决定要买,我就拿给您试一下。
”
顾盼知道店员的意思,一时意气,拿出顾然给的卡,“这个款式,每种颜色包一双。”
店员连忙去帮她包好,恭敬地递到她手上。
顾盼走出店门,看着手里的三双鞋,不禁有些灰心。
一直以为南京是古诗词里的金陵城,古色古香,都是美好。原来,每个城市都是一样,每个地方都是一样,一样地弱肉强食,一样地,弱
者会被人看遍。
旁边的商场门口坐着一个衣着破烂的老人,身边还放了一个箩筐,里面都是蔬菜。
顾盼看见他在流泪,走过去问,“老人家,您怎么了,需要帮忙么?”
老人家笑着摇摇头。
旁边围观的一个小女孩儿气愤地说,“刚才老人家想去里面给孙女儿买个发卡做生日礼物,可是保安狗眼看人低,把他赶了出来。”
顾盼鼻头一酸,扶起老人,“走,我带您去讨个公道。”
“不要了。我这把年纪,还计较那些做什么。”老人还没来得及擦去眼泪,慈爱地笑着。
顾盼看了看商场的名称,拿出手机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怎么了?”
顾盼哽咽着说了事情的经过,那头心疼道,“等我,我马上过来。”
顾盼从包里拿出一个自己常用的发卡,那是她写作的时候最喜欢戴的一个,递到老人手里,“这个,算是我送给您孙女儿的礼物了,替我
祝您孙女儿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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