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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篇20
与平日里并无什么区别的清晨,天樱照例早早起了床。
窗外的初阳散发出血样的赤芒,映得整片出云地界既神秘又诡谲。
步出房间的时候,天樱隐约听见龙神叹息了一声,然而初生花仙并没有多想,道一声“再见”后便头也不回地迎向殿外崭新的一天。
清晨户外的空气总是清新宜人的,天樱深吸一口气后,侧首望了一眼高大的樱花树。
蓦然间,她的心狠狠收紧。
清亮的瞳孔折射而出的竟只是一树枯枝。
别说密密麻麻开放在枝桠间的万朵粉花了,就连作为配角的叶子也是一片不剩。
完完全全向她昭示出某种颓废的先兆。
天樱这才意识到,每日都会守在殿外等她起床的岬,今日没有到。
初生花仙是在前往天照神殿的半途上被翼、蜓兄妹俩截住的。
翼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这与平常始终挂着带有几分傻气的笑容的他极不相衬。素来冷定的蜓却不知何时抹上一脸比初阳还要温暖的笑意,嘴里吐出的话比花园里怒放的栀子花还要馨香:“天樱,速速回去,将这一身华贵的衣裙换上。”
言毕,她指了指翼双手捧住的大红色凤冠霞帔。
天樱这才注意到这个适才被她忽视的不寻常之处。
他们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今日出云的万事万物都透出诡异的气息?
只是一夜之间,所有的人和事都像罩上了一层厚重的迷雾,让她怎么都看不到真切的地方去。
她凝视蜓良久,在这个过程中,对方眼底的笑意丝毫未减,玉瓷一样的面上甚至难得地透出几分红晕,使她整个人光艳起来。
“为什么要穿上这个?”天樱有些艰难地问道。
“只有穿上这个,才像个新娘子啊,九霄之上那方的凡界不都是这样的么?”蜓反问道,狡黠地眨动了一下双眼。
一时间,路两旁的沙罗树叶纷纷坠落。
初生花仙石化一样地呆然不动。
蜓伸手在她眼前虚晃了一下,唤回她飘荡到数万里之外的神思。“你在想什么?不愿意嫁给岬吗?”
天樱垂眼看向地面,身形因过度挺直而僵硬,“为什么这么突然?”
蜓见初生花仙不再瞧着自己,洋溢在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僵住,眼神闪烁了一下,终于还是闭目道:“天照大神觉得没必要继续拖延下去,并且,她也想给你一个惊喜。”
“可是……”天樱犹疑着没有说下去,浅红色的衣裙在如血初阳的映衬下,流转出微弱却不容忽视的赤芒。
众人进到迎客殿的时候,龙神还没有离去,黑衣银发的神祗静静站在窗前,因为背对,所以无人能够窥见她脸上的表情。
“天樱,你想好了吗?一定要嫁给司花御童?”不需回头,她便猜到来人是谁。
“是的。”初生花仙过分坚定地答了一句,接过翼递上的凤冠霞帔。
“即便万劫不复,也在所不辞?”龙神似乎并不想轻易罢休,再一次问道。
窗外并没有风透进来,出云常年不化的清风早在今日初阳升起的时候就消散殆尽了,甚至连缭绕不绝的仙音也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然而龙神黑色的裙摆还是不断飘荡着,仿若被某种极难洞察的力量不断催动着。
天樱心下一凛,嘴里却是没有停顿片刻,“是的。”
嫁给岬,是志在必行的啊!
“那么,”龙神缓缓转过身,一张布满鳞片的脸终于暴露在众人眼前,“祝福你们。”
天樱在第一时间惊叫出声,身旁的翼和蜓也不由捂住了嘴巴,眼底俱都流转出惊疑不定的光亮。
极力平复下惊惧不安的情绪,捧着凤冠霞帔的初生花仙一步步走向突生异变的神祗,语声颤抖:“你的脸怎么了?”
龙神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抬手触了触颊边生冷的鳞片,“你是指这个吗?它已经遍布我的身体了。当然,我是故意这么做的,只为了一会变身的时候可以节约时间。”
“变身?”天樱回忆起方才龙神说出“万劫不复”的话,现下这位高贵的神祗又随时准备着化身为神龙,所有行动都在向她昭示着同一件事情——如果执意与岬成婚,危险就要降临了。
可是,又是什么危险呢?
为什么她和岬之间,横亘着这么多她所不知的险境?
龙神的语声依然沉定:“现在不需问,一会你就知道了。”
着大红喜袍的岬独自立于天照神殿的正中,茫然不知所措。
清晨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天照大神凝视着自己的双眼,那样温暖的眼神,是他难得一见的。
“你终于醒过来了?”天照大神的声音保持着一贯的动听。
惊得他瞬息坐起,“您怎么会……”
“我只是来向你宣布一件事情——”她轻轻将手搭到他的肩上,以此缓解他激动的情绪,“今日,便与樱花花仙完婚吧。”
天照大神宣布那件事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接下来,出云众神便忙碌起来,天照神殿需要隆重地装点,新郎的喜服和新娘的凤冠霞帔也得在一盏茶的工夫内赶制出来。
这一切,都是瞒着天樱的。
初生花仙步出迎客殿的时候没有看见等待着她的他,脸上还不知会流露出怎样绝望的表情呢,可是随后遇到前往的翼和蜓,听兄妹俩将成婚的事一说,那丫头的脸上又会出现一贯的笑容吧?
那样的笑容,他是百看不厌的。
可是总觉得事情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让他直到站在天照神殿内等待新娘到来的时候还是茫然无解。
没有任何前兆,天照大神突然宣布他们今日成婚,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可是是什么呢?任他绞尽脑汁,也无法得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岬,什么都不要想了,”他喃喃自语道,满心的喜悦终于将阻碍在前方的迷雾冲破,源源不绝地漫溢而出,“眼见马上就可以永远跟天樱在一起了,你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是的,要笑着才对,要笑着迎接樱花花仙的到来。
翼走在前方开路,蜓搀着已然披上凤冠霞帔的天樱紧紧跟在后面。
罩着大红盖头的樱花花仙行起路来却是箭步如飞,丝毫不逊于蜓的速度。
路两旁的沙罗树下堆着厚厚一层残叶,就像千万蝴蝶坏死的翅膀。
此时初阳已高升,血色却没有褪去,反而更加浓郁,抬眼看去,让人不得不心生惧意。
就在三人进一步提速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熟悉的一声暴喝——
“给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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