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蒋杨塞着吸入式耳机脚下蹬着古董永久28式风一般的回家，听到兴起跟着哼唱几句，把自行车锁好，摇头晃脑开始爬楼。
　　林源和蒋峥并排坐着跟蒋父蒋母扯家常，挨在一起的手十指交错，蒋杨打开门的手保持着插在钥匙孔里的姿势，笑容僵硬，蒋峥扭头，看到蒋杨使劲用手揉了揉眉心。

　　饭桌上菜色俱全，蒋母声音里是止不住的笑意，“回来啦，开饭吧，让客人等这么久。”
　　林源小心翼翼从沙发上站起，路过蒋杨腼腆说了句你好，说阿姨我来帮你吧。两个女人在桌前摆放着碗筷，蒋杨从进门开始就跟往常不一样沉默着。
　　气氛是一派和谐，可蒋杨的神游天际太明显，问到他也是含含糊糊不知所云，蒋峥看时间不早跟父母打招呼说送林源回家，林源礼貌的在玄关对蒋父蒋母说叔叔阿姨再见，娇滴滴的声音。

　　元神归位的蒋杨小声嘀咕了句难怪男人就喜欢这样的。蒋峥看蒋杨一脸便秘的表情，去和他咬耳朵，“你哥哥老了，该谈婚论嫁了，今天是带你哥嫂见公婆，小舅子您满意吗？”
　　蒋杨盯着蒋峥的表情像是恨不得吃了他。

　　目送林源上了车，蒋峥慢慢走回家，琢磨着第一印象没有满分也得九十以上吧。
　　推开卧室的门，平时精力充沛的蒋杨萎靡不振的趴在床上，翻开的英语词典盖住整个脑袋，病恹恹的样子。
　　蒋峥一巴掌拍上蒋杨的屁股，“臭小子装什么深沉！”
　　蒋杨鱼样弹起来，脸上带点奇异的红晕，咆哮道，“爷们儿的屁股是能随便摸的吗？”
　　蒋峥被他娇羞的小样逗乐，“弟弟受刺激，情窦要初开。”
　　被摸了屁股的人盯着他的哥哥看了很久，久到他们都开始觉得不正常。然后蒋峥就看到蒋杨飞快的跳下床，穿上鞋，奔出去，客厅的门在他身后发出砰的一声响。
　　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蒋峥有点懵，作精呢？

　　挂钟敲响十一下，蒋峥看看表，这小子不会又迷路了吧？他想起自己上一次去找他，已经是好多年前。
　　蒋母轻轻扣门，探出头，“小峥，去找找你弟弟吧，已经这么晚了。”
　　蒋峥应声，出了院门往熟悉的小道迈开脚。

　　路灯坏了两盏，残存的微弱光芒孤零零照着前后摆荡的秋千，蒋杨的腿搭在地上，他的身躯对儿童型秋千来说实在太过庞大。
　　蒋峥忍着笑，“你又迷路了？”
　　蒋杨抬起头，蒋峥意外的在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看到失落，歪过头凑近他，“心情不好，说给哥听听？”
　　“你要把我当小孩多久？”
　　蒋杨目不斜视的盯着蒋峥，“我很努力，年级第一，体育第一，老师眼中的优等生，同学眼中的领头羊，家长眼中的榜样，我很累很累，可我心甘情愿，我想有人多看我一眼，多夸我一句，只要一个人，哥哥，你知道他是谁吗？”
　　蒋峥愣住。

　　印象中那个不记得回家的路，鼻涕眼泪糊满脸看到自己像抓住救命稻草飞扑上来哥哥哥哥乱叫的脏小孩已经长的比自己还要高。
　　小时候他很爱摸蒋杨毛茸茸的脑袋，蒋峥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蒋杨对这种亲昵的举动反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听不到蒋杨叫自己哥哥。他以为那是叛逆期，才知道是自己误会太久。
　　心里迷雾拨云见日的同时取而代之的是更沉重的窒息感。
　　他想如果没有林源的造访，是不是这个秘密就会被蒋杨活埋在心里一辈子。可今天不是林源，迟早有一天也会是徐源，或者李源？
　　他放弃了去想。

　　蒋杨蹲在地上，脸埋在膝盖里，有那么一会蒋峥觉得眼前这个大男孩的身影跟十年前小小的流鼻涕娃重叠了。
　　蒋峥伸出的手在空中滞了滞，终于落到那个发质已经变得又扎又硬的脑袋上，他在他的弟弟面前蹲下，双手把蒋杨的脸捧起来。

　　“小杨，我们回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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