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虫鸣

　　“陆化琪。”她伸出漂亮的手。
　　普通的名字。
　　“张一苏。”这样生疏的礼节让我觉得别扭，仍旧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比一般女性的长，温暖有力，骨肉均匀。料想其家世一定不差。
　　她抽回手翻弄剧本，一边指着身后专心看剧本的众人说：“这些是我同事，明净、余杨、顾以峰。陆黎说你英文原版书读的多，我想有一些专业名词你应该会比较了解。”
　　“其实，我对舞台剧一窍不通。几乎没看过。”
　　“这样。”陆化琪应着，皱了下眉：“那怎么办？”
　　几乎下意识的，我就脱口而出：“我有几个朋友也许对这方面比较懂，我帮你问问。”
　　她豁然朗朗地笑，很真挚地看着我的眼睛说：“那么，先谢谢你了。这些东西太繁琐了，我们之前还没在X城演出过，一些翻译还是需要现场与导演沟通，也只有我对X城比较熟一些。麻烦你费心了，张一苏。”
　　她多么懂利用人心啊，让人心甘情愿地为她付出，还像吃了蜜糖一般甜的喜滋滋的，估计陆黎也是被这么骗来的。只是我答应帮忙之后立刻就后悔了。

　　电话中与阿美说起时，她倒是自信满满地承包下来了。我倒忘了，她的专业是英语应用与研究，厉害的学长学姐应该会认识不少。
　　任务转交出去后说与陆黎听，陆黎长吁短叹了许久，说：“本来想借你的光多多接触美人来着。却不能如愿……”
　　我已快被定义成千古罪人了。陆化琪也许哪儿都很好，只是处事过于圆滑让我忍不住想远离，不知为何。很大程度上，我很期望并努力让自己往圆滑的处世模式上靠拢，碰到这样的人还是忍不住避开。就像盛夏里怒放的蔷薇，繁华似锦，枝叶下却隐藏着阴森的毒蛇，一靠近就会被狠狠咬上一口。
　　幸好部门经理张文良及时拯救了水深火热中的我：S城出差，为期四天。起码有四天陆黎不会唠叨我。
　　散会后，□□上陆黎发来咒骂的表情。我置之不理。
　　她又发来文字：“张文良绝对对你有意思，绝对图谋不轨。”
　　我回：“何以见得？”
　　“他对你不要太好喔。你一个英文翻译跟去出差做什么？又不是跟老外谈生意，而且还只带你一个肩不挑手不能提的。总之啊……”
　　我无语：“你觉得我好看？”
　　陆黎如实回答：“不是特别好看，但也不难看。再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不再与她胡搅蛮缠。
　　下班时陆黎又发消息：“敬候佳音早生贵子：）”
　　我彻底无语了。

　　晚上回去收拾东西，阿美打来电话，兴冲冲地嚷：“素素，莫长明对你印象不错诶。他跟我要你的手机号码了！”
　　“所以？”
　　“所以您应该焕发第二春，开始新一段恋情啊。”
　　“您赶快寻找自己的春天吧。我就不劳您费心了。”
　　“素素，你总这样，哥哥也……”她的声音忽然沉默下来。
　　电话里的一秒钟沉默都会被无限地延长，静听着彼此沉默的呼吸。
　　我先打破尴尬：“我明天要出差，这件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挂断电话继续整理行李箱，不知怎么想到“情深不寿”这个词。而我自认为自己不是深情的人，否则怎么会总想不起他的模样？看到他的照片总是觉得陌生，连同旁边的自己也是面目模糊。记忆是婊子，无情无义，根本不能相信。
　　我倒头睡觉。
　　总梦到淅沥春雨中的苏州古城巷里隐约回响着的袅袅婷婷的评弹唱词：
　　“方才她莺声呖呖咮喉转，如今我目送莺莺曲径兜。
　　呀，小姐，
　　可喜你不作寻常儿女态，可敬你绝无半点露轻浮。
　　莫非是山川秀色归红粉，难道说天地钟灵被你一个收。
　　可爱你未语人前先腼腆，微微欲笑又含羞。
　　我恨不能红丝系住千金足，可以聊把相思宿愿酬。
　　呀，小姐，
　　倘然你紧闭重门归月窟，岂不是银河一水阻牵牛。
　　变作了仙凡路隔难通讯，怎不要天上人间两地愁。
　　嗳，我早知道才得相逢便相别，倒不如方才不见亦甘休。
　　可能够心回意转心怜恋，犹盼佳人再回眸，为我这千古痴人一稍留。
　　……”
　　犹盼佳人再回眸，为我这千古痴人一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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