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

　　三国台面上还算安稳，暗里这几年却不太平。顾家生意传到顾锦霖手上时已颇有规模，彼时那厢年少也是有冲劲，未几年便将这生意延至三国。若是没有几分手段难以在三国间流转，商贾与政客二者利益有时很难分清。

　　那厢此番来雍国，想来也是为着这事。如此大费周章，他倒不嫌累。

　　云娘一大早就到我屋里，待我醒来她已经打包好了大小行囊，拉了帘子凑上来一脸兴奋道：“小妙儿醒了？”

　　一阵强光猛地射进来，颇为不适应，抬收遮掩。昨夜想是好眠，一觉醒来这日头竟已上了中天。身子毕竟还有些虚软，昨夜与那厢在院子里说了会儿话，不知不觉就靠着他的肩头去会了周公。

　　昨夜将我送入房内的却是二哥。一脸沉闷，满身酒气，颇为不悦的盯着我。我原是睡着的，只觉身侧磕得慌如何也寻不到一个舒适的位置索性睁眼想要把那硬物去掉。一抬眼便看见了二哥，而后是一阵酒气扑鼻。

　　“妙妙好生自在啊，放着二哥不理反掺和那些个风花雪月。”二哥微低下头，又凑近几分，“夜深风大，妙妙不怕着凉吗？”

　　许是他这话很是在理，只觉鼻头稍痒猛地打了个喷嚏，顿时精神不少。二哥脸色又沉了几分，将我放在床上，单手探入怀中将南瓜扇搁在床头。原来那硬物就是这把南瓜扇，二哥今晚不晓得是不是酒气上来了，尽生些闷气。

　　全身被二哥用被子裹紧，仔细掖好被角二哥动了动嘴角欲言又止，终是抬手抚了抚我的额头无奈道：“都这么大一人了，凡事要学会照顾自己。”我甚是乖巧的点头。

　　云娘自桌旁端起一小碗仔细吹了吹，“小妙儿，这是前些日子我让平叔寻的养生汤。来……把它喝了。”

　　平叔是云娘府上的管家，闲时爱摆弄些药草，只是大多不怎见效。我未理睬整好衣裳不知现下是否还有饭菜？

　　“小妙儿~~~~~我保证这药有奇效，补身佳品立竿见影。你把药喝了，这盘蜜饯就全是你的了。”云娘一手端药一手执盘，殷勤看来。那盘蜜饯自我醒来便放在桌上，她怎地就肯定我喜这蜜饯呢？

　　也罢，平叔所制之药虽无什疗效大抵也没什么伤害。顺手接过汤药饮尽，还未尝出其中滋味一颗蜜饯被送入嘴里。

　　云娘满意点头，拍了拍手将盘子放好。“今晨收到传召，锦霖已先去晏城。小妙儿你这会可是成红人了，双雁一役少不得要提及你。”

　　随意开合着南瓜扇，我不过是被红罢了。“二哥呢，也跟着去吗？”

　　云娘身子一顿，勾起一个包袱背在自己身上，“行远被任为监军，得跟着部队行进。”

　　若未记错，这监军一职应是萧云逸担任，如何又任命二哥？云娘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小妙儿你若是再磨蹭到晏城时估摸就找不着落脚地了。”

　　晏城是雍国都城，离双雁山大约三日车程。那厢现下应是到晏城了，骑马毕竟比坐马车要快得多，何况如云娘这般赶路的委实没几个。那日云娘匆匆将我拉上车未来得及与二哥道别，第二日却在小雁山临近的镇子里遇上了二哥。

　　赶车之人是个憨厚的大叔，云娘与他说我身子不爽利受不得颠簸，一路上车子赶得很是矜持，一个时辰也走不到半里路。

　　二哥赶巧办完公事要回边营，见着我与云娘也不觉得惊讶，和那车夫略略聊了几句走过来微摁着我的头，一字一顿道：“这几日不许吃肉。”忽地明白了六儿不能吃肉的悲怆之情。

　　二哥见我未答应两眼眯起，语调微微上扬，“妙妙……”我最受不得他这语调，如若我违背了保不准他会想出什么法子来。顺从点头道：“二哥都这般说了，我自然是要忌口的。云娘也在身旁，现下二哥可是放心了？”

　　云娘倒真管制了我，一路上走走停停，见着山林停下观赏，遇上酒肆茶楼顺道歇歇脚，那些个酒楼却是要绕道走的。这日也是进的茶楼，云娘照例点了些满头包子，只见赶车大叔一脸无奈。

　　一路走来只吃着这些面食，想肉想得紧，喝了一碗绿豆汤便放筷看着路旁正吃草的马儿。你是一匹幸福的马儿，可以吃着新鲜的嫩草。

　　撑着的桌沿一震，只见云娘也放下筷子，一脸大义凛然，“小妙儿，今晚咱开戒，我带你上酒楼吃肉去！”赶车大叔也是欣慰不已，举袖在眼角微摁了摁。

　　“圣贤有云食乃体之本，荤为骨，素为体，荤素相搭方可阴阳调和，健体强魄。妙颜现在的身子还是需要些荤食来调理。”一道声音传来，应是个惯于温文说话之人，语调柔缓。

　　来人是许久不见的书生，只见他一身布衣，那料子显然不是普通布匹。云娘瞥了一眼，书生有些不知所措，拱手作揖道：“本……小生本来是在晏城十里亭等诸位。只是六日过去了还没踪迹，遂赶来接应。”

　　“既然来了就你付账吧。”云娘拉着我，径自向镇里走去，书生涨红着脸掏出一锭银子，也未看小二接过碎银子匆匆跟来。

　　上回遇着书生他正准备赴京赶考，如今看着出手应是榜上有名“小生此去若得上苍眷顾荣登榜首，必当回来以正妻之礼迎娶云娘。”当日书生所说誓言不知云娘该如何应答。

　　进了车厢云娘一甩手便把车帘扯下，兀自靠着车壁愣神。想来她应是早知书生高中了，锦帕遥寄情深意切。云娘有偌大的家业要支撑，甚少有闲情玩乐，因而每每与我嬉闹也便顺着她的意。此次来雍国也耽搁了不少时日，云娘莫不是为躲书生特意在此逗留？

　　车帘被掀开，书生微喘着气上车，犹豫了下坐在云娘对面，仔细观察着云娘的脸色，试探出声：“云娘……”

　　自觉有些碍事，挑开车帘专心看着外头的景色。突地被人扯回车里，云娘拉着我满脸郁郁之色，“外头风大，小妙儿还是坐我这妥当些。”无奈只得挪到云娘身旁坐下，正好挡去书生大半视线。这位置委实没有窗边凉快。

　　但凡书生欲单独寻云娘说话，云娘或是拉着我掺和或是径自走开。她本是个干脆利落的女子，遇上情事也免不了踟蹰。书生这一来，云娘也没了游玩的性质一路上催着赶路，竟是第二日便到了晏城，果然事半功倍。

　　本是要去驿站等待传召，车子刚进晏城不久，书生便让改道。“驿站现在是去不得的，不知有多少人在那候着，先去状元府。”

　　云娘本安静坐着，听得“状元府”这三字皱眉问道：“为何要去状元府？”

　　书生大喜，这算是自相遇后云娘主动与他说的第一句话，半撩开车帘道：“双雁一役，顾公子乃是最大功臣，现下晏城不知聚了多少大小官员想要巴结他，而妙颜你无疑是最佳捷径。若是去驿站，估计刚下车便会被人堵上。”

　　“既然驿站不能去，那就去客栈。偌大一个晏城应该不难找吧？”云娘拉着我，看向书生。

　　我竟成了那些官员巴结的对象，暗自觉得好笑，那厢是个商人，若你能给的利益于他有用，无须巴结他自会找上门。

　　书生有些急了，凑上前拉着云娘的手，又觉不妥立马放开，“你……我……顾公子托我照顾你们。状元府大抵比客栈要舒适些，我已差人知会顾公子，今晚暂且在状元府歇息。”

　　原来是上雍国赶考，原来是高中状元。锦霖你这趟水是愈发深了。

　　书生也是谨慎，先确认周围无什官员后方让我和云娘下车。刚一进这状元府大门便受了不小惊吓。

　　云娘跟在书生后头，刚下台阶只见一个老者绕过书生对着云娘就是一鞠躬，嘴里恭敬道：“女主子。”云娘一惊忙上前扶起老者。

　　书生许是未料到老者会如此称呼云娘，慌乱解释道：“这是府里的管家赵叔。”

　　我上前两步想要看清这管家是何等妙人不妨侧里忽地跳来一个白色物什，忙伸手抱住阻了冲劲。喵喵满足的蹭着我的衣襟，不时叫两声。那厢把喵喵也托给书生了，看来状元府伙食不错，这才堪堪几日喵喵的身子又重了不少。

　　书生果真善解人意，当晚备了不少荤菜，顿时精神焕发，比平日多吃了几两饭。书生吃相很是斯文，反是云娘看着豪迈非常。赵叔站在云娘身旁，殷勤布菜。许是是这几日素菜吃得多了，云娘专拣肉食下筷。书生挑了根菜心放到云娘碗边，云娘抬眸看去，书生忙又加了根萝卜条与我，“菜也要吃些。”

　　果然不该急躁进食，今晚吃得多了些，索性倚着栏杆消食。都说猫乃是夜行动物，一到晚上喵喵却愈发懒散，现在团在一旁腹部微微起伏着，显然睡得香甜。

　　初遇书生是在呈州，乃是翼国境内，未料到他竟成了雍国的状元。看云娘那架势也是有心的，只不知她会如何打算。

　　夜晚还是有些凉意，起身想要回屋，未料到坐得有些久腿发麻了。正欲扶着一旁栏杆站直，身子被人稳稳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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