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有缘

　　回到学校的时候，寝室里居然亮着灯。顾惜朝疑惑地开门，迎接他的是戚少商愤怒的脸。
　　“你去哪里了？两天都没回来？一个电话都没有，不知道有人会担心吗？”戚少商见了他，立刻就吼了起来，大手犹如铁钎一般扣住了他的手腕。注意到他的脸色灰败，更是焦急。
　　“戚少商，戚少商……”顾惜朝却无力支撑，紧紧地抓住戚少商的手臂，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模糊地重复着戚少商的名字，然后昏厥在他的怀里。

　　“回家，我要回家……”有些事，不能说、不知可以对谁说；不能哭、也不懂该如何哭；似乎除了病，也想不到其他办法解决。
　　戚少商有些担心地把一个新的冰袋敷在顾惜朝的额头，接着端过水杯，用棉花棒沾了水去湿润顾惜朝干裂的嘴唇。四天了，顾惜朝高烧昏睡了整整四天，却还是没有一丝要醒的征兆。有时候会喃喃低语要回家什么的，但当戚少商问他的家在哪的时候，他又会沉默，然后全身发烫，烧得更厉害。几次下来，迟钝如戚少商也明白了“回家”是顾惜朝的禁忌，不能提、不能问，只能一个人在梦里说，只能说给自己听。他却不知，于顾惜朝而言，他早已没有家。回家，不是禁忌，却是无家可归。
　　“少商，是时候该喂他吃药了。”息红泪站在门口幽幽地提醒他，顾惜朝病了四天，戚少商照顾了他四天，她也就陪了四天。可这四天，戚少商的眼里却没有她。看着原本连端杯水都端不好的戚少商如此手脚麻利地喂顾惜朝吃药，息红泪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大概今天也不会醒了，不如先去吃饭吧。”
　　戚少商却只是担忧地望着顾惜朝摇头，“你先去吧，我等边儿姐来换我再去。”
　　息红泪再也不能忍耐，转身离开，一袭大红的飘逸长裙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很快，雷卷的亲密战友兼爱人沈边儿又飘了上来，开口第一句就是：“你怎么把红泪给气跑了？”
　　“啊？红泪走了？她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戚少商显然吃了一惊。红泪和他，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好得很啊。最近有得罪她吗？
　　沈边儿见戚少商一脸茫然不禁摇头，“现在，你心里除了这个室友，还装得下别人吗？”想到四天前戚少商抱顾惜朝回来时那种惊慌失措的神情又叹息，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总之，你自己好自为之。先下去吃饭吧，这里我看着。”
　　顾惜朝清醒过来是在第五天的下午，阳光很好，给躺在大床上的他全身镀上了一层闪亮的金黄。正给顾惜朝量体温的戚少商注意到他的眼睑动了动，睫毛微微发颤意识到他快醒了，喉咙不禁一阵发紧，许是等得太久了，所以感觉有些不真实。
　　顾惜朝果然在之后的几分钟渐渐醒了过来，看着他慢慢地从床上撑坐起来，五官那一刻是刚睡醒时完全放松的柔和，黑色的眼睛带着诱人的慵懒，然后他费力地眨了眨眼睛，茫然四顾，那种无辜的神情，让人看了好生心动。
　　戚少商一直到顾惜朝可以完全把目光凝固在他身上时，才意识到应该开口说点什么，“呃，你醒了？”
　　顾惜朝勉强自己笑了一下，意思是：如你所见。
　　戚少商有些尴尬地抓抓头，在顾惜朝面前他总是青涩地像个孩子。“这里是我家，你生病了，睡了有五天了，还记得吗？”
　　“五天？我……咳咳……”顾惜朝刚想说话，却发觉喉咙像是有把火在燃烧。
　　戚少商见状赶紧端了杯水给他，慢慢地喂他喝了几口。然后又调整了一下靠垫，让他靠得舒服一点，“好点了吗？”
　　顾惜朝有些无措，从没有人对他如此温柔周到。戚少商眼底深刻的柔情更是让他不安，这次戚少商没有喝醉，他很清楚他看他的那种眼神代表什么。“我，我想回去了……”
　　“现在可不行，你才刚醒，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戚少商毫不犹豫地反对他的要求。接着伸手搭住他的额头，“嗯，你还是有点发烧。要再休息一会儿吗？……还是不要了，你已经睡了好几天了，医生说你需要新鲜空气。今天阳光很好，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顾惜朝讶异地挑眉，他甚至没办法仅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才想到这里，身子却已经腾空，“戚少商……”
　　“别动！搂着我！”戚少商却只是笑着叮嘱他，“你现在啊，就跟瓷娃娃一样，我得千万小心别摔碎了。”
　　顾惜朝的脸孔渐渐晕红，迟疑了一下，手却勾上了戚少商的脖子。
　　花园里，戚少商早让人搬出贵妃椅，铺满柔软的大枕头，安置好顾惜朝，替他用毛毯严严盖上，戚少商却舍不得将视线离开他。病了几天，顾惜朝看起来更荏弱了，像是河边纤细的垂柳。阳光映着他雪白肌肤，更显晶莹剔透，蜕去那身冷漠的铠甲，那几分稚气几分柔软几分俊秀的模样，当真如画一般，如果说他是误坠人间的天使，恐怕没人会反对。
　　整整一个下午，戚少商都极有耐心地坐在他身边，轻声跟他聊天。顾惜朝体力仍是不济，听的多，说的却很少，偶尔微笑回应，也很勉强。戚少商却不在意，能这样跟他说说话，陪他解闷他就已经很开心。一直说了很久，戚少商终于踌躇着开口，“惜朝，那两天，你去哪里了？我一直在等你……”
　　戚少商隐约也猜到顾惜朝这次大病一定那两天的失踪有关，早想问却一直找不到机会。现在他终于醒了……屏息等了很久，却都没有等到顾惜朝的回应。戚少商疑惑着去看他，顾惜朝居然已经睡着了。他的五官柔和而静谧，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宁静感，阳光下光滑的肌肤、微微颤动的睫毛，以及微微翘起的水润唇瓣……
　　情难自禁！
　　戚少商俯下身去，轻轻吻了他，惜朝的唇原来是这样柔软甜蜜，有着水梨的清香和蜜桃的甜美，刹那惊鸿，却已经足够他回味一生。
　　然而戚少商所不知道的却是：当那一吻落下之时，毛毯下顾惜朝的手指却拽住了被褥，无力地，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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