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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二）
「妳叫甚么名字？」
「爹和娘都叫我小叶子。」孩子拉着司马流星的衫袖，她的面上没有太多悲伤的神色，大抵，已经习惯了。
司马流星不以为然，她知道有些小村落的住民，只有名字，没有姓氏。
司马流星冷漠的说：「无妨，名字不过代号。」
小孩子走的慢，一路甚至跌跌撞撞，只是她从来不要求司马流星停下，只是一步一步的尽自己的能力走着。所以，司马流星走得很慢。
司马流星也不知道自己为甚么要留下这个孩子。一个孩子，一个杀手竟然要带着一个孩子走路，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司马流星也觉得自己是一个笑话，一个活着的笑话。只是当她看到那个孩子的倔强时，她就不忍心，那紧抓着她衣衫袖子的小孩，跟幼时的她太像，像的她对她不忍心。老孟是一个不合格的杀手，因为他多情；司马流星同样是一个不合格的杀手，同样因为她多情。当时的情况，她应该作的选择，其实是一刀杀了那个孩子。
所以司马流星带着那个孩子，花了十天，走到莘桐，一座可以称得上大的城市。孩子没发过一声抱怨走完了十天的路，司马流星坚定了留下她的心思。
为孩子洗刷干净后，司马流星决定要为孩子换过一身衣服，她把她带到布店，琳琅满目的布匹闪花了孩子的眼，她回头看司马流星，却发现那救了她的女子只是心不在焉的留意着其他东西。孩子咬着牙，她不知道该如何挑选，这些东西从来没有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她站到了司马流星的身边，拉着司马流星的袖子。蓝衫少女被她拉回神，看着那个已经低下头的孩子，司马流星叹了口气，指向其中一匹绯紫色布匹，道：「就这匹吧，给我做三套衣服。」她摸出了三片金叶子，放到柜面上。
司马流星带着孩子走了，在路的中心，她问孩子：「妳想吃甚么？」
孩子不知如何作答，一个卖桂花糖小人儿的贩子经过，他的车上有许多桂花糖小人儿。司马流星拉着孩子走过去，买了一个糖人儿递给孩子。
东逛西逛，直至又一日的黄昏，司马流星带着孩子回到客栈时，刚好布店也把做好的衣服送来了。司马流星让孩子拿了衣服去换，自己静静的喝着酒，不知在想甚么，直至孩子换好了衣服，又拉她的衣袖，才回过神来。
司马流星的眼睛，真的很好，绯紫色的衣服穿在孩子身上，衬起白皙的肌处，看上去更娇柔更美丽，活脱脱就是一个小美人儿，长大以后，也必然是个颠倒众生的美人胚子。
「绯如红叶紫似云……以后，妳叫秋红叶吧。」司马流星忽道。
这一年，司马流星十六岁，秋红叶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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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流星算是在莘桐定了下来。她买了一间宅子，在城郊；雇了一个教书先生，教小小的秋红叶读书认字；空余时间，司马流星就教秋红叶武功，不过，这样的时间实在不多。在买了宅第及添置了一些必须物后，司马流星已是囊中羞涩。
司马流星唯一的生存本能就是杀人，又恰恰，这是一种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大量金钱的本能。
无论任何地方、任何时间，只要有人，就需要杀手。司马流星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打听关于莘桐城的所有情报，她连这城里官老爷脚上有多少根毛都一清二楚了。
莘桐城里没有杀手，但莘桐城里有想杀人的人，而且是有能力付钱给杀手杀人的人，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司马流星是大摇大摆的走进朱员外的家的，他家的武师没有任何人试图阻挠司马流星，因为他们都躺在地上了。司马流星这天的心情很好，因为她觉得她可以得到一份工作，所以她手下留情，没有伤到一条性命。岂不知对某些人来说，这般对待还不如死了更好。
朱员外是个生意人，所以当看见司马流星的时候猪一样的眼睛亮了起来。朱员外一直都很想独霸莘桐城的茶叶生意，奈何城的另一边还有另一个为富不仁的老头子，可恨的官老爷亦由着他们两虎相争——官老爷收着两家的厚礼，快活，太快活了。
朱员外的钱不一定比城另一边的老头子多，但心一定比他狠。朱员外看着司马流星，道：「我知妳是个有大能力的高手，帮我杀一个人，我所有金钱的四分一都是妳的了。」
「好。」司马流星只是简单应了一字。
为了杀这个人，司马流星潜伏在城另一边的老头子身边长达两个月，这几乎是她出道以来花过最久的时间刺杀的一个人。老头子姓毕，单名一个仁字，所以莘桐百姓都叫他「为富不仁」。既是为富不仁，自是富可敌国。因为为富不仁，所以毕仁自知很多人想要他的性命。毕仁不懂武功，但他懂钱，而且他有很多钱，所以他请了很多懂武功的人随伺在他的身侧，不止是保护他，还像一个奴才一样服侍着这位毕老头子，像条狗一样。
毕仁的身侧有三大高手，这三大高手一对一的程况下，司马流星当然不怕，甚至未将他们放在眼内。但三大高手聚到一起保护一个老头子，情况就有些麻烦了。这三大高手是同胞三兄弟，别的没有，就是三兄弟配合起来威力大增，一个人似乎化成三个人，三个人就化成九个人了。面对九个武林高手，司马流星也觉得有点棘手。
所以她等，等三大高手露出破绽、等毕老头子松懈的剎那，这样的机会，不会很多，但司马流星一直等，很专情的等，她可以在同一棵树上蹲上两个月也不换半个姿势。这棵树，种在毕仁每天必走的一条路上。每天，毕仁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大剌剌的走过，甚至没有丝毫发觉自己在鬼门关前已经走了很多遍。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毕老头子牵着他最爱的小女儿的手，慢慢的走过廊下。秋风吹了起来，小姑娘在一片红叶花海翩然起舞，像个俏丽的精灵，顽皮的秋风吹走了小姑娘头上明黄色的缎带与树梢相约，柔柔的青丝散了开来。小姑娘娇笑着，她的父亲让他的护卫去帮小姑娘捡回缎带。多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这座宅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愿意宠着她。
三大高手，看着那高高挂着的缎带，其中一个微笑着跳了上去，伸手就取；其余两个站在树下，看着自己的兄弟就要成功……惊变。
当他们的手指和目光触到那缎带的时候，背后却传来小姑娘凄厉的尖叫。三大高手一惊，回身之时，看见毕老头子的手抓着自己的咽喉，血一直沿着他的指缝流出来，如同突破山石的泉水一般，万般方法也止不住。小姑娘的面上都是她父亲的血液，她只是一直哭着，流着泪，喊着她父亲的名字，抱着她父亲渐渐冷却的身体。谁人手中的黄色缎带儿，又再顺着秋风吹走了？
司马流星一直等着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把剑刺进毕老头子的咽喉的机会。机会总是留给预备好的人，司马流星的精神一直很集中，两个月的高度集中，她可以数的出在她眼前走过的苍蝇的脚上有多少跟触毛。所以即使只是一瞬间的放松，司马流星的剑还是刺进了毕老头子的咽喉，一寸阔的剑锋，刺进人体之中的感觉，杀人的感觉，对于司马流星来说，只是生存的证明。喉头，溅起了一朵血花。
血盏花，血盏花，有谁及你娇？
女儿娇，女儿娇，何事哭断肠？
断肠剑，断肠剑，杀人断情长。
司马流星从来不会在杀人后洗手，老孟说过，有些事，沾上了就不能洗掉。杀人就是这些事的其中之一。洗手，能洗清手上沾染过的血污吗？既然不能，为甚么还要做徒劳的事？
莘桐最大的青楼，是天仙阁；天仙阁最美的女人，叫清玉。清玉在做甚么？她这时在床上，软榻软卧，床上还有一个人，司马流星。
清玉端着一盏酒液，她应该把酒送到司马流星的嘴边，但是她的手在抖，她，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匹夫无罪，坏壁其罪，可惜她太美。无论哪一个时代，漂亮的女孩子总是不幸的。
司马流星已经喝了很多酒，她看着这个孩子，眼神很迷离。司马流星醉了吗？当然没有，她从来不让自己醉酒。虽然她很想，她醉的是形，不是神，司马流星喝的一场酒醉从来都不醉。
「妳很害怕？」
「不……不是。」清玉答。她不知道，为甚么面对这个少女会这么紧张。她不应该紧张的，嬷嬷跟她说，这是个贵客，要好好伺候。伺候一个女人，应该比伺候一个男人好吧？紧张是甚么，明明这样的场景心里演练过无数遍，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是的，自己的身子，早晚会属于一个陌生人。
「妳的手在抖。」
酒液洒出了一点，沾湿了司马流星的衣襟。司马流星没有说话，没有再去理会那个孩子，她只是闭上了眼睛，感受片刻的宁静。
清玉有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手中的酒盏仍然端着，但那少女却似已经睡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怎么办，她生气了吗？清玉更担心的是待慢了这个「贵客」，少不免又得被嬷嬷一顿打。
女孩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徐徐呼出一口气，下床，放下酒盏，背对着榻上的司马流星，玉手轻轻一拉腰系绸带，上好的真丝衣服如情人的手抚过少女纤细光滑的肩头，缓缓落下。这本来就不是甚么缓复的穿戴，青楼之中，本不适合繁复。一根缎带，不只足够让那身衣服松紧有致若隐若现的描绘着女性柔美的曲性，也足以把女子一生最美的年华留在这个销金魔窟。清玉的手，一直颤掉着，只是一根缎带，却似要面对妖魔无数。每个处子，人生中总有这么一场，只是当宽衣的人非你所爱，还能平静吗？
司马流星是敏感的，所以她知道有一双冰凉的手，抖动着抚上她的脸；有两片冰冷的唇，柔软的吻在她的额上。司马流星双眼睁开时，看见的是一个决心却凄然的姑娘。她叹了一口气：「下去吧。」本来，她就没有多大的欲/望，面对一个泫然欲哭的女孩，连那么丁点的欲/望也退却了。她不是男人，她对强/暴没有兴趣。是的，欲哭未哭的清玉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最卑劣的强/暴犯。
司马流星只是一直躺在床上，手边有一壸酒，她现在想要的，其实不是一个女人。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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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小星星：小叶子，妳想吃甚麼？
小叶子：我想吃——
小星星：0.0？
小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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